在被探照燈包圍的那一瞬。
半夏已經想好了, 一百零八種越獄小妙招:)。
五架武裝直升飛機，在半空盤旋兩圈，找到合適的降落地點後, 它們降低飛行高度，準備降落。
“嘩啦啦——”
低矮灌木隨風狂擺。
被旋翼掀起的勁風，壓彎了細腰。
順利降落，螺旋槳的“嗡嗡”轉動聲消失在黑暗叢林中，不多時, “窸窣”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
一隊全副武裝的兵士，走出叢林, 每一位兵士身上, 都配備有真槍實彈，他們警覺地環顧四周, 穩步朝前推進。
靠近湖旁的儲水裝置時。
他們放緩腳步, 抬手輕掩住槍口, 整齊劃一地朝兩側退去，讓出一條兩米寬的通道。
一位短發女性從隊伍中走出。
四十歲左右。
氣質颯爽, 穿著不知什麼部門的製服，交領，彩織過肩飛魚流雲，像改良版飛魚服。
一位中年男性，跟在她身後。
頭戴大簷帽，大半張臉都隱藏在帽簷陰影下, 身穿治安局製服。
最後一位，是個青壯男性，一身安全局製服。
半夏抱頭蹲坐在呼嘯的晚風中, 瞧見最後一位身上的製服，她腦內靈光一閃，想到先前的“腰子局”。
莫非，那不是詐騙電話？
可安全局的人為何會找上自己？！
三人健步如飛地走到儲水裝置前，目光上移，望向水桶頂部的缺口，以及周圍壘得整整齊齊的藥瓶。
半夏縮縮脖子，“我可以狡辯的。”
短發女人：“你不用解釋。”
聽到如此冷冰冰的答複。
半夏心裡一酸，心疼地抱緊自己，委屈巴巴地“哦”一聲。
短發女人目光下移，望向儲水裝置下方，密密匝匝連接著整座農場的管道，拍手稱讚，“做得好！”
半夏一愣，更委屈了。
就算準備送她進去坐牢。
也沒必要拍著手，說坐的好吧？
沒注意到她憂鬱的小眼神，短發女人繼續道：“確實是個機靈的孩子。”
半夏細細琢磨她這句話，發現，短發女人似乎是在誇讚自己後，她腦袋上緩緩冒出一串問號。
沒有給她懵逼的時間。
短發女人微笑著抬頭，“半夏同學，還請放心，我們不是詐騙組織，對你的腰子也不感興趣。”
“這次突然造訪，確實是有十分重要的事，需要從你這裡得到答案。”
感知到對麵釋放的友好信號。
半夏試探著問道：“您是？”
短發女人自我介紹道：“聯邦情報調查與防禦指揮部門副部長，關山鈺。”
半夏：“哦。”
完全沒聽說過。
不過隻要不是抓她去唱鐵窗淚的，那一切都好說。
她探頭探腦，將手中開蓋的農藥，丟進身旁缺口中，而後細細觀察下麵三人的神情。
見他們麵不改色，沒有出言阻止。
半夏一改英慫本色，再次支楞起，她伸手抓起兩大瓶農藥，“你們找我有事？”
“半夏同學，你是取閱者對吧。”
“噗通”
“你怎麼知道？”
穿著安全局製服的青年，上前一步，簡單解釋起，“今日，我局接到一通特殊來電……”
他語言組織能力很好。
短短幾句話，便將事情原委解釋的清清楚楚。
簡單來說，就是柳朝思他們三個倒黴蛋，離開老黑山不久，就撿到了書，被迫成為副本玩家。
這三位求生欲（劃掉）覺悟很高，成為取閱者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聚在一起，商議如何把自己打包上交國家。
努力的人運氣都不會差。
付諸行動的當天，他們就和安全局搭上線，並被緊急送到了聯防部，——聯邦情報調查與防禦指揮部門的簡稱。
事情原本應該到此為止。
奈何，這三位全是實打實地夏吹，不僅人到了聯防部，還帶上一大箱精心準備的錦旗。
“我問錦旗是怎麼回事，他們三個說錦旗是為我們部門的半夏準備的。”
說到這，關部長嘴角笑意深了些，“他們還說，非常感謝半夏在上個副本中舍己救人的善行。”
於是，此次上交變成買三贈一。
半夏是那個超超超值贈品。
聽完他們的解釋，籠罩在半夏心頭的疑雲散去，沒有因此責怪柳朝思他們，她並不介意取閱者的身份暴露。
不然，先前也不會用半夏這個身份撥打報警電話。
再者，他們也是無心之失。
半夏現在更關心另一個問題。
這位江部長，對待取閱者與副本，表現的太過平淡，不像初次接觸到這些內容。
還有這個從未聽說過的聯防部……
莫非先前“新公司”推測是錯的，自己並非黑老板手下的小獨苗？
半夏思緒飛遠，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擰瓶蓋，丟出——
“噗通”
“噗通”
“噗通”
在斷斷續續地落水聲中。
江部長思緒又又又一次遭到打斷，望向半夏擰藥瓶的手，她委婉提到，“上麵風大，你還是下來比較好。”
“我不！”
半夏脫口而出。
誰都彆想阻擋她搞錢:)。
江部長沉吟片刻，想到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你還是下來吧，我可以派人幫你擰。”
半夏沉吟片刻，愉快地答應了。
瓶蓋是誰擰的不重要，隻要造成怪物死亡的農藥是她親手投下的，那源點就是她的。
她麻利地爬下窄梯。
瞥見半夏凍得有些發白的手，江部長找來一件外套，“小心感冒。”
“謝謝。”
半夏沒有客氣，接受了她的好意。
兵士們接替她爬上窄梯，井然有序地開始擰瓶蓋的任務，地麵上那些壘得整整齊齊的藥物，他們也幫忙運送了上去。
江部長走在前麵，半夏落後兩步，兩人前後腳鑽進密林中，朝直升飛機的方向走去。
中途，她遇見不少巡邏小隊。
注意到半夏的目光，江部長解釋道，“來見你之前，我們收到消息，這片農場異化成了副本。”
這才帶著兵士，全副武裝地趕來。
想到李鴻宇已經離開，半夏提醒道：“副本已經複蘇。”
江部長摸摸耳中的微型耳機，頷首，“放心，距離最近的警力已經全部抵達，軍方隊伍也在趕來的路上。”
這個規模的副本，隻是亭級。
不會出現太過難纏的詭異。
以聯邦軍隊的力量，想收容這裡，並非難事。
直升機停在一處平坦無樹的區域。
踩過登機梯，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溫暖安靜的機艙。
江部長是個講究人。
沒有用身份強壓，更沒有道德綁架，而是提出了交換，用副本的基本信息，來交換關於半夏的一些基本信息。
沉吟片刻，半夏同意了。
“你的副本次數是？”
“一次。”
“在此之前，你有沒有遇到過其他玩家？”
“沒有。”
“你進入副本的詳細時間。”
“六月二十七日，下午五點二十分左右。”
“……”
兩人進行長達半小時地問詢。
確實如江部長所說，問得全是不摻雜任何隱私的基本信息。
除去夢境相關事宜，半夏儘可能將知道的內容，都告知了江部長，她不明白這些信息，能起到什麼作用。
但通過江部長嚴肅地表現。
她的這些信息，似乎很重要？
確實十分重要，聯防部需要通過這些信息，判斷半夏是否為第一位取閱者。
倘若她是，那萬事大吉。
倘若不是，那聯防部需要加急尋找到第一位取閱者，來確認在此之前有沒有其它副本複蘇。
根據半夏參與首次副本的一些細節，江部長心中已經有了成算，她準備結束這次問詢。
耳機中的男聲卻不願意。
喋喋不休地催促著她，探聽半夏手中的道具信息。
江部長摸摸耳中聒噪的微型耳機，稍稍偏過頭，瞬間變臉，怒聲斥責道：“閉嘴，你個傻嗶——”
“本部辦事，用不著你指手畫腳！”
“就你那豆大的腦仁，誰給你的自信指揮我？”
“……”
一頓輸出後。
心情舒爽了，耳中清靜了。
江部長回過頭，恢複和和氣氣的模樣，“見笑了，我們部長腦子發育不太好，多罵罵，有助他的腦袋進行二次發育。”
半夏：“……”
我讀書少，你彆騙我。
接下來，該換江部長為她解惑。
半夏“新公司”的推測，其實並沒有出錯，“公司”的確是“新公司”，在柳朝思他們入職前，她也確實是根獨苗苗。
隻不過，在許多年前。
這座“公司”曾出現過。
具體是何時出現的，已不可考。
後在聯邦建國前的幾十年間消失，原因不明，當時各國為了維持穩定，暗中將與其有關的內容從曆史上抹去。
不止副本消失不見。
各國持有的道具，也全部消失。
這也是為何，聯防部那位腦仁僅有豆粒大的部長，會對半夏手中的道具如此熱衷。
至於道具消失的原因，同樣不明。
聽完江部長的科普，半夏心中鬆了一口氣。
儘管她從未表現出來過。
可有些事瞞得了彆人，瞞不了自己。
夢境成真一事，一直是她的心病，儘管目前仍舊不清楚，自己夢境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建國前，她還未曾出生。
這已經能夠證明，這場可以預見的災難並非因她而起。
半夏問道：“既然副本已經消失，又為什麼會再次出現？”
江部長很喜歡她這種有想法的孩子，破例告訴了她一些，較為深入的內容，“我們不清楚它為什麼會回來。”
“但知道，它一定會回來。”
“這也是為什麼，聯邦會建立聯防部，——聯防部便是用以抵禦副本入侵的部門。”
她沒提，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半夏也聰明的沒有多問。
而後，江部長又告訴她一些，較為瑣碎的信息後，兩人的交易完美落幕。
辦完上麵交代的公事。
江部長又開始惦記部裡的公事，聯防部地盤大，權限高，上麵撥錢爽快，到哪都能橫著走，唯獨缺人，賊缺。
因為部門的特殊屬性，在招新方麵上麵有嚴格要求，其中最為苛刻的一條，要求必須是取閱者，或者取閱者的後代才能入職。
直接導致她一個副部，手下沒兵。
江部長笑眯眯地，朝半夏遞出新畫的大餅（劃掉）橄欖枝，“進來你就是我的心腹愛將。”
“給隊長職位，有編製。”
半夏爽快同意，編製不編製的無所謂，她看上的是“到哪都能橫著走”。
一把反曲弓帶上車都如此麻煩，日後獲得更強力的武器，怕是門都出不了。
招新需要走程序。
沒有一兩日，沒辦法簽合同。
擔心半夏察覺到聯防部百廢待興，四舍五入就是個空殼部門，中途跑路。
江部長使用糖衣炮彈，試圖哄住她，“你有強者潛質，日後絕對是取閱者中的中流砥柱。”
半夏疑惑，“你從哪看出的？”
莫非，她的大佬氣質已經優秀到藏不住？
江部長：“從你打怪的方式。”
半夏：“？？？”
想到那堆滿農藥的儲水裝置，江部長繼續道：“在第一輪副本降臨期間，也出現過幾位，操作和你一樣清奇又質樸的強者。”
半夏好奇，“後來呢？”
江部長是個實誠人，“全死了。”
半夏：“……”
她其實可以不當這個大佬的:)。
兩人又閒聊幾句，年齡的差距擺在這裡，她們之間並沒有太多共同話題。
再加上一些長輩的通病。
江部長順理成章地，開始張嘴“幾年級了”，閉嘴“在校成績怎麼樣”等，關心起她的學習問題。
半夏頭皮發麻，坐立不安。
並不是很想談論這個話題。
她雖說長著張乖乖小學霸的臉，但眾所周知，人不可貌相。
彆人考完試——
“我考完了。”
她考完試——
“我靠，完了！”
半夏轉動機靈的小腦袋瓜，禍水東引，拋出噩夢公眾號一事。
“就是這個公眾號。”
她打開微訊，將手機遞出。
半夏隨身攜帶有兩部手機，遞出得是常用的普通機，道具機則在儲物欄中放置著。
她當時同樣身處在農場範圍。
手機中，也收到了推送的文章。
江部長進入工作狀態，接過手機，細細翻看起公眾號推送的文章。
通過文章中，對那些畸變生物的詳細描寫，不難看出這篇文章的編撰者，對其相當了解。
短短數百字的文章，江部長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眉頭逐漸擰緊，麵上透著凝重之色。
半夏抹除去與自己有關的內容後，大致敘述一遍，收到這篇文章的時間地點，與當時的情況。
噩夢公眾號運營者這個馬甲，需要保密，此事一旦暴露，她無法解釋自己的消息來源。
江部長又詳細詢問了一些細節後。
便同半夏道彆，匆匆離開了。
片刻。
一架武裝直升飛機，拔地而起。
掀起的陣陣凜冽勁風，吹拂起半夏微卷的黑發，她握緊手中溫熱的水杯，目送直升飛機遠去。
站在登機梯上，她呢喃自語。
“爸媽他們，或許……”
是第一輪無限副本中的玩家。
關山鈺科普成為取閱者的三種渠道時，提到過一句，書是可以被繼承的。
半夏手中的黑皮書，極有可能是父母曾經使用過的，隻是，第一輪無限副本在建國前的幾十年間就消失了。
距今，足有一百四五十年。
碳基人類能活到這個歲數，並生下她？
在對父母的物種產生懷疑，與猜測副本中存在延續壽命的道具之間，半夏腦袋瓜選擇擺爛。
這些問題太複雜，腦瓜疼。
還是留給以後的自己琢磨吧！
半夏愉快地走下登機梯，回到儲水裝置附近，兵士們可愛又貼心，不僅擰開瓶蓋，還掀開了儲水桶的天靈蓋。
她再次戴上口罩，在兵士的幫助下，一箱一箱地朝儲水桶中傾倒藥物。
很快，桶中水變得渾濁不堪。
空氣中也彌散起刺鼻農藥味。
待半個倉庫的藥物，全部傾倒進儲水桶中，半夏這才回到武裝直升機中，準備搭個順風機。
“嗡嗡——”
一架架直升機徐徐升起。
四架齊飛，製造出的動靜太大，吸引來一群變異蚊蚋。
兵士們“刷”地舉起手中槍支，瞄準，血肉之軀豈能與槍彈抗衡，一通掃射下去，輕而易舉便擊退了蟲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