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想去,想多了也隻是徒增煩惱。
那時候以為日子難熬沒有儘頭的他,大概也不會想到如今於佩會甘願分他一份鑰匙。
謝屹靠在涼亭柱子旁,駐足片刻,伸手去摸口袋裡的鑰匙。
實物踏踏實實放在他口袋。
的確是於佩親手給他的。
謝屹嘴角不自覺輕揚,收回思緒,他準備抬腳離開。
轉身之際,餘光瞥見小區外麵幾個可疑的身形,他目光一凜,原本走向小區門口的腳步突然轉了方向,重新走回房子。
“我今天準備睡在這……”
謝屹掏出鑰匙飛快開門之後,抬頭一看,嘴裡的話硬生生憋住。
於佩正從衛生間裡出來,身上隻包了一層浴巾,浴巾很短,堪堪遮住隻遮住上方和下方。
四肢,肩膀以及大腿根,都大大咧咧暴露在外。
被水微微淋濕的黑色卷發無規則地灑在潔白光滑的肩膀上,莫名添了一層詭異的誘惑。
謝屹站在原地,喉嚨發緊。
沒敢動。
於佩微微抬頭看他一眼,倒是沒什麼意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轉身去房間裡拿睡衣,嘴裡還接話:“哦,沒什麼關係,你想在這裡睡就在這裡睡吧,以後也不用特意跟我說,反正隔壁房間有你的位置。”
她站在自己房間裡,房門大大敞開著。
她躬身彎腰去拿床上的衣服,絲毫沒有料到這樣舉動會讓她背後的浴巾微微上揚,而她背後,站著謝屹。
眼看本就短得可憐的浴巾逐漸被掀高,謝屹一個箭步竄到房間,拿了衣服衝進衛生間。
這一洗就洗了半個小時。
於佩換好睡衣出來,等了將近半個鐘頭,衛生間的門依舊緊緊閉著。
奇了怪了,洗個澡需要這麼長的時間?
於佩好奇,站在衛生間門口敲了兩聲,問候:“你沒發生什麼意外吧?沒在裡麵滑到吧?還能吱聲嗎?”
她合理懷疑謝屹發生了意外。
衛生間裡沒動靜。
半晌,低低的一聲“沒事”傳出來。
得,看來沒什麼意外。
於佩轉身去安裝桌上的電視機。
這年頭,家裡什麼都可以沒有,不能沒有電視機,不然連打發時間的消遣都沒有。
她蹲在桌子邊認真看著說明書,拿起地上幾根複雜的插頭,在插座上試探。
砰地一聲。
衛生間的門被打開,謝屹頂著一腦袋濕發從裡麵走出來。
他上身穿著灰色短袖,下身寬鬆短褲,胳膊和小腿的精美線條露出來,讓於佩愣了一瞬。
“你看,我沒猜錯吧,你平時肯定鍛煉,不然身上哪有肌肉。”
得意於自己之前的猜想,於佩感歎一下,很快又低頭去試探插座。
謝屹抽出椅子上的白毛巾擦濕發,走過去問:“安裝電視?”
他將毛巾頂在頭頂,蹲下身要幫忙。
於佩叫住他,“彆,你幫忙電視機後麵的線插好就行。”
說著,她從地上挑出兩根黑線,遞給謝屹,讓他去電視機後方操作。
按著於佩的指示,謝屹插好兩條線,一回頭,目光接觸到於佩,又是一愣。
於佩蹲著,寬鬆的睡衣領口在每次將線遞給他時,都會由於抬手的動作而向中間方向往下降幾分,露出若隱若現的風景。
謝屹沒想看,可他站著,一覽無餘。
哪怕刻意避開,從於佩手中接線時,餘光中也能瞥見幾許。
終於,一刻鐘頭後,電視機後麵的線全部接好。
於佩按下插座的開關,電視機的屏幕慢慢亮起來。
“好了!”她語氣中有些興奮。
一抬頭,瞥見謝屹滿頭大汗。
謝屹對於亮起的電視屏幕沒有半分興趣,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衛生間。
於佩衝著他的背影問:“你做什麼?”
“洗澡。”低低的聲音從衛生間裡模糊傳來。
於佩:?
不是剛從衛生間裡出來嗎?
接線的工作有這麼累人?
於佩沒有深想,收回目光,繼續拿著遙控器操作電視機。
不知不覺又過了半個小時,於佩已經成功把電視機調到正常頻道,看了不知道多少廣告之後,她突然意識到謝屹在衛生間的時間待得有點久。
正當她想上前去敲衛生間的門時,謝屹又頂著一頭濕發從衛生間裡出來。
於佩坐在沙發上,抬眸,狐疑地看他。
見他一臉水汽,連眼睛裡似乎都氤氳著水汽,她把家裡唯一一把蒲扇遞給謝屹。
“這麼熱嗎?這是媽先前帶過來的,給你吧。”
家裡連風扇都沒有備,隻是覺得還沒到需要用風扇的溫度而已。
不過想想,似乎謝屹火氣一直很旺。
於佩盯著天花板,思索:“以後還是直接安裝空調得了。”
謝屹接了蒲扇,一聲不吭,默默回房間去了。
於佩也沒放在心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盤著腿看了一會兒電視,睡意上頭,打了個哈欠,也拖著沉重的步子往房間裡去。
夜,悄悄來臨,屋子裡變得異常安靜。
各個房子裡的燈光依次熄滅,安然進入夢鄉。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細小聲音。
謝屹起身,輕手輕腳打開房間門,悄無聲息走到大門口,朝著門板敲了兩下。
外麵悉悉索索的聲音立即停止。
等了片刻,謝屹按開燈,將門打開。
四周無人,空曠的樓道裡涼風嗖嗖。
低頭一瞧,門口放著一隻四方紙盒,盒子裡吱吱嗚嗚。
他拿腳尖踢開盒子,裡麵躺著一窩老鼠,老鼠口吐鮮血,嘴裡發出吱吱嗚嗚的聲音。
很顯然,剛弄死的。
謝屹重新將盒蓋踢回去,拎起一盒死老鼠,下樓扔進了垃圾箱。
返身回屋時,他在樓道口停了片刻,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到花壇前,對著不遠處一片隱在夜色中的陰影,沉聲道:“出來吧。”
片刻,陰影中現出一個人影。
孟東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不慌不忙地點燃,昂起下巴,問得隨意:“什麼時候發現的?”
謝屹沒回答。
他隻說:“劉至強跑路前,沒交代你們要低調一點嗎?”
孟東臉色驟變,拿煙的手微微顫抖。
他故作鎮定,“你……”
剩下的話還沒問出口,一隻腳以迅猛之勢踹在他肚子上。
他沒料到對方出手這麼快,一下沒防備,捂住肚子跪倒在地。
在外麵混了這麼久,這還是頭一次以這麼憋屈的姿勢跪著,孟東內心裡陡然生出一股憤怒,作勢要反抗。
剛一抬頭,又是一腳猛地踹來。
等他回過神,對放已經高高在上踩在他背部,將他兩隻手擒在背後不能動彈。
孟東額頭的冷汗嗖地一下滴落在地。
一來被踹的兩腳受得實實在在,身上疼。二來他感覺今天遇到一位硬茬。
對方個頭比他高,出手比他還狠,就算叫來等在外麵的幾個小弟,恐怕也不夠對方塞牙縫。
況且,對方還知道強哥跑路的消息。
孟東艱難地吞了吞唾沫,匍匐在地,一聲不吭。
聽得上方冷冷的聲音落在他耳際,“以後要是再敢過來做這些小動靜,打斷你一隻腿。”
對方朝他右腿踢了踢,像是做標記。
隨後,對方放開手腳。重獲自由的孟東忙不迭從地上爬起來,忍著一股子怒火與恐懼,抬頭去看對方。
麵前的男人半年臉隱在黑暗裡,冰冷的眸子在寂靜的夜色中無波無瀾。
高大的身軀在淡淡的月光下拓出半片陰影,像是駭人的死神,令人生畏。
猶豫片刻,孟東轉身就跑。
花壇裡重新歸於安靜。
謝屹沒著急回去,他在樓道口站了會兒,樓道口風大,能吹散他身上剛才沾染的煙味。
於佩不喜歡煙味。
低頭聞了聞,察覺到身上應該沒了煙味,他才抬腳往樓上走。
剛踏進屋子,正好碰見於佩從房間裡出來。
盯著鬼鬼祟祟從外麵回來的謝屹,於佩疑惑地走上前,“你出去了?我看外麵客廳有燈光,起來看看,你這麼晚,出去做什麼?”
她眸子惺忪,顯然剛醒。
謝屹站在門口,背部抵著門,沒挪動腳步。
“出去吹吹風而已,外麵月色很好。”
“是嗎?”於佩透過客廳的陽台朝外麵望了望。
突然,她一個激靈,快步走到謝屹身邊,盯著他的臉,“你說謊!”
她拿鼻子在他周身嗅了嗅。
“你身上有煙味,你大半夜出去抽煙?”
謝屹:“……”
狗鼻子嗎?這麼靈。
“我沒抽。”他出聲否認。
於佩瞪他,“不可能,我不可能聞錯,你身上的確有煙味。”
不信邪似的,於佩湊近,昂著腦袋在他麵前嗅來嗅去。
距離太近,嫣紅的嘴唇揚在他麵前,清熱的呼吸落在他身上,若隱若現傳來的香味飄進他鼻腔,平白無故撩起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火氣。
謝屹喉嚨發緊,脊背僵直,一動不動。
偏偏於佩還處在對自己絕對的自信中,她斷言:“你肯定是去抽煙了,你身上絕對有煙味,雖說我不喜歡煙味,但你也不用大半夜跑到樓下去抽煙,你在你房間裡……”
話沒說完,她被謝屹一巴掌推開。
於佩:?
站穩身子的於佩一抬頭就見謝屹邁著快步走向衛生間。
於佩追過去,聽到裡麵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她詫異:“不是吧,你又洗澡?”
一晚上洗回,沒有比他更愛乾淨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