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佩和李勤年各自回到座位之後, 兩桌人明明挨著,說話聲卻都不約而同地壓低。
氛圍裡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古怪。
原本打算慶祝一番的何歡瞧見這副架勢,心裡不大爽快,低著嗓子問於佩:“咱們出來下館子是為了慶祝律師所改名後的第一個案子勝利, 他們是為了什麼啊, 難不成也是為了慶祝案子?”
勤年律師所每個月不知道會勝訴多少案件,要是每件案子都要出來慶祝一番, 那一天得下館子好幾趟。
勤年律師所的人, 對於案子的勝訴應該見怪不怪才對, 何歡的好奇心被勾起, 小聲猜測:“勤年律師所最近該不會辦了什麼轟動行業的大案吧?”
陳煥河第一個出聲否認他:“沒有, 最近沒聽說他們律所裡有大動靜。”
何歡麵上懨懨,“或許是他們保密工作做得好,故意不聲張, 到時候給大家來個爆炸性的消息, 震驚眾人。”
陳煥河理智地分析:“應該不可能, 業內沒什麼案子能瞞得一絲不漏, 真有大案,咱們早就聽到風聲了。”
“老陳, 你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何歡獨自思忖著,“那要不然隻是普通的同事聚會?”
何歡戳著下巴朝四周觀望一圈, 心裡詫異。
這麼高檔的酒店, 他也隻能借著新店開業第一單勝利的由頭撮掇大家出來吃一頓, 沒想到勤年律師所的同行們卻是想來就來?
何歡神情複雜地望了於佩一眼, 小聲道:“普通聚餐都選在這樣高檔的酒店,勤年律師所的福利這麼好嗎?”
於佩沒回答。
何歡和陳煥河兩人自以為很小聲的討論其實並不小聲,旁邊那一桌勤年律師所的前同事們應該都聽到了。
沒得到回答, 何歡以為於佩沒聽見,稍稍提高音量,問:“他們真的隻是普通聚餐?他們福利一向這麼好?”
於佩:“……”
看來不回答這個問題,何歡不會死心。
於佩回過頭,朝著旁邊桌上的袁夢霞叫了一聲,“小袁同學。”
袁夢霞坐在王展延旁邊,剛才王展延起身朝於佩打招呼時,她也想同於佩打招呼,奈何李勤年比她先一步起身。
王律師、李老板分彆與於律師寒暄完,周圍的氣氛一下子變了,變得格外不自在,她再想站起身過去打招呼,顯得有點不合時宜。
這會兒於佩主動呼喊她的名字,她條件反射般從椅子上起身,一個箭步竄到於佩身邊,笑嘻嘻地打招呼:“於律師,你叫我啊?”
被袁夢霞莫名其妙的熱情驚了一下,於佩望她兩眼,開始問正事:“小袁同學,剛才忘記問了,你們過來聚餐也是為了慶祝?”
這話問得直白,反正何歡的悄悄話已經被聽了去,沒什麼好遮掩的。
況且這事也不是什麼機密,問一下不成問題。
袁夢霞顯然也覺得這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直言道:“不是慶祝,是有客戶請咱們吃飯。”
“哦?”於佩眉頭微微揚起,“客戶請了全律師所的人?”
“是呀。”提起這事,袁夢霞很是激動,“這客戶好大方的,業務還沒開始談呢,就先請咱們吃大餐。”
得到答案的於佩沒什麼意外,一旁的何歡卻不淡定了。
他眼巴巴望著袁夢霞,“你是說,業務都還沒定下來,客戶就先請你們律師所的所有同事來酒店吃大餐?”
“是啊。”袁夢霞點頭,“客戶打算約李老板出來邊吃飯邊談業務,後來一想,乾脆把全律所的人都請來吃一頓。”
聽完,何歡心裡咕嚕咕嚕冒起酸泡泡。
好嘛,人家勤年律師所果然是名聲在外,招來的客戶都這麼大方豪放,業務都還沒談呢,倒是先送起福利,他什麼時候才能遇到這樣請吃大餐的客戶啊。
目送袁夢霞回到座位,何歡懶懶靠在椅子上,一臉頹喪,連起初慶祝的喜悅都消散大半。
心裡的羨慕僅僅是一部分原因,他隻是突然意識到,他那一方小小的律師所與人家勤年律師所的差距實在是太大。
為了一個離婚案件的勝利,他們高興得要來大酒店慶祝,可人家勤年律師所,有客戶連業務都沒談,就主動宴請律所所有人。
這樣的客源簡直天差地彆。
這些天隨著於佩的到來,給大家注入不少信心,也讓他內心膨脹不少,差點以為隻要努力一點,便可以與優秀律師所比肩。
事實上,還差得遠呢。
宛如一盤涼水從頭澆到尾,何歡內心歡騰的火苗滅了大半。
慶祝似乎沒什麼意義,現在還不是可以高興得忘乎所以的時候,他耷拉著腦袋靠在椅背上,失去了說話的興致。
這副頹勢表現得太明顯,於佩正要開口說點什麼,身後一陣喧囂,她還沒反應過來,隔壁李勤年已經拉開椅子,起身離開。
等她轉過身,隻瞧見李勤年領著一男一女走向包間。
看來,這兩位就是大方豪放請吃大餐的客戶,隻是,這兩道陌生的背影看上去怎麼有幾分熟悉呢?
於佩收回視線,在記憶力搜尋一陣,終於找到蛛絲馬絲。
她目光定定望向對麵的謝屹,“剛才的人你瞧見沒?是不是威爾先生?”
於佩隻與威爾先生和威爾太太見過一次麵。
那時候楊秋紅和孟東相繼麵臨牢獄之災,家裡被送出去的小姑娘孟心婉遭人遣送回來,親爹不想養,死乞白賴把小姑娘扔給她,說她破壞了整個家庭,就該她負責。
她不得已,打算讓小姑娘脫離糟糕的原生家庭,給小姑娘找一對國外的養父母。
威爾先生和威爾太太是謝屹為她找到的最合適的人選。
若不是後來家裡的保姆鄒雨萍收養了孟心婉,小姑娘原本是該跟著威爾先生和威爾太太一起生活的。
收回思緒,於佩凝眸看向謝屹,再度發問:“是不是威爾先生和威爾太太?”
謝屹正側著身子與顧長林相談甚歡,聽到於佩的聲音,他停頓下來,眸子淡淡掃過包間,低沉道:“太遠了,看不清。”
於佩:“……”
包間裡,威爾太太與威爾先生相繼落座。
兩人視線齊刷刷落到麵對的李勤年身上,威爾先生先開口:“李老板,我的事情沒在電話裡詳談,我覺得當麵談更能說清楚,你覺得呢?”
“是是是。”李勤年態度很熱情,“那是當然,當麵談比在電話裡談更加清楚,電話裡您隻說了是有關遺產的事情,能不能請威爾先生現在詳細說明一下?”
威爾先生正襟危坐,開始講述整個來龍去脈:“是這樣的,我父親前些日子去世,他名下留了部分財產,我哥不想分給我,說我常年在國外,沒有資格分我父親的遺產,這件事有點麻煩,我得找個專業的律師處理。”
李勤年垂下腦袋,嘖嘖嘴:“的確有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