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燭火熠熠, 溫度方才還是火熱的,現在又涼了下來。
明萊汗淋淋地躺在晏華懷裡,正在熟睡。
晏華側身躺在明萊身旁,他支著下頜, 目光溫柔地看著明萊, 手指在明萊眼角下的淚痣輕撫, 又移到臉頰。
一隻黑色的小蜘蛛從枕頭底下探出頭,晏華發現了, 他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小蜘蛛呆了呆, 它隻是想趁主人睡著, 出來透透氣,沒想到前任主人居然還在。
最最最可怕的, 是前任主人發現了它的存在,卻沒有抓它,而是豎起食指噤聲, 希望它不要爬到主人身上, 把主人吵醒。
這還是它冷血無情的主人嗎?
小蜘蛛飛快地往回爬,生怕自己晚爬一秒,就被前任主人抓回去煉蠱。
煉蠱的過程實在是太痛苦了。
小蜘蛛雖然隻是隻蜘蛛,但它作為蠱王,還是有一點靈智的, 會怕疼怕熱, 會欺軟怕硬、更會看人臉色。
前任主人既然不希望它打擾主人,那它就爬遠一點。
晏華收回視線,握起明萊的一隻手,輕撫明萊手背。
這隻手雪白細膩, 沒有一點瑕疵,就連手指,也如青蔥般光潔如玉,好看得過分。
晏華注視著這隻手的手背,透過青色的血管,他仿佛看見了底下流淌的血液,那一定是比藥人還要珍貴的血。
晏華把明萊緊緊地摟進懷裡,從現在開始,這個人就是他的一切了。
六月初三,廟會。
小鎮上張燈結彩,到處掛滿了燈籠。街道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緣結和紅繩。
王盈雙站在客棧廂房的窗前,她看著外麵熱鬨的人群,對身後沉默的雲斐開口:“他真的會來嗎?”
王盈雙重傷剛愈,臉色看起來蒼白得很,比重病纏身的時候還要蒼白,身形也搖搖欲墜的,仿佛下一秒就會倒在地上一樣。
雲斐沒有說話,王盈雙自言自語:“既然他說來,就一定會來。”
“我就知道,退婚不是他的意思。”
站的久了,王盈雙低低咳嗽起來,雲斐走上前,將一件披風披到她身上。
王盈雙虛弱地笑了笑:“讓你擔心了。”
日頭偏西下山,絢麗的霞光轉換成墨藍色,夜色降臨,街道上一點點亮起了燈光。
溫度下降,王盈雙身體不好,去了隔壁廂房休息,隻留下雲斐一個人等明萊。
窗外已是燈火輝煌的一片,雲斐坐在漆黑的廂房裡,聽著外麵喧鬨的聲音,琉璃色的瞳孔沒有絲毫波動。
不知等了多久,外麵的街道逐漸安靜下來,雲斐跟著閉上雙眼。
就在他以為明萊不會來的時候,窗外響起瓦片掉到地上的聲音。
雲斐睜開眼,向窗戶看去。
這是明萊第一次爬窗戶,他是趁晏華睡著偷偷跑出來的,為了防止被晏華的下屬看見,他不能走客棧大門,隻能來爬三樓的窗戶。
好在這間客棧人少,好爬得很,否則爬到一半就得被人當成盜賊打下來。
雙手攀到窗沿上,明萊抬起頭,朝站在麵前的雲斐笑了笑。
他伸出手,對雲斐道:“雲斐,我沒有力氣了。”
雲斐低下頭,明萊臉色發白,手臂也輕顫著,看起來脫力得厲害。
雲斐伸出手,明萊把手放到雲斐手心,借力慢慢地翻進了廂房裡。
剛一落地,明萊腿就是一軟,直接撲進雲斐的懷裡。
雲斐下意識地要把人推出去,明萊雙手拽緊雲斐衣襟,看著雲斐道:“彆推,我就是剛才腳扭到了,有些疼。”
雲斐動作一頓,明萊從雲斐懷裡出來,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他歎了口氣:“剛剛爬上來的時候不小心踩空,腳扭到了,不是故意撲進你懷裡的。”
他知道雲斐是個沉默寡言的潔癖,不會開口問,明萊乾脆自己解釋。
雲斐想起剛才瓦片掉到地上的聲音,他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明萊。
明萊自言自語地道:“也不知道腫沒腫,一會兒回去被晏華發現,他又要不準我出來了。”
雲斐轉身,不知去了哪裡,好一會兒拿著瓶跌打損傷藥回來。
明萊接過來,有些驚訝地看著雲斐:“你連跌打損傷藥都備有?”
這裡可是客棧,不是王家。
不過想想雲斐這種到處打架的性子,備幾瓶跌打損傷藥也不奇怪。
明萊打開瓶子,想給自己擦藥,但很快他發現一個問題,明萊試探地道:“雲斐,可以點燈嗎?”
是的,這間廂房沒有點燈,全靠月色視物。
如果是平常時候就算了,借著月光,廂房裡也不算很暗,但明萊要擦藥,擦藥是個細致活,還是點個燈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