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音石觸手冰涼, 絲滑、吸手,在日光下泛著幽紫色的光, 好似一塊玄鐵石,卻出乎意料的並沒有多少重量,比明萊長袖裡的玉笛還要輕。
明萊思緒渙散,想到玉笛,他才記起,玉鬥將玉笛借他這麼久,他竟忘了還他。
“萊萊?”
玉石般清列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明萊回過神,他輕聲道:“全由玄尊做主。”
玉鬥玄尊微微一怔,自從他們二人之間的曖昧挑破,明萊就再沒喚過他的尊號。
如今從明萊口中再次聽到這尊號, 玉鬥玄尊本應覺得鬆口氣,可他卻覺得心底有些不舒服。
回天權宮不過兩天,明萊就對他態度如此疏離冷淡, 難道他真的喜歡天權?
可是在玉橋上,天權將他擁入懷中,他喊的明明是他的名字。
意識到自己在吃醋, 玉鬥玄尊轉過身, 他臉色冰冷道:“玉織,你殺心太重,本尊若是不罰你, 隻怕你要犯下大錯。”
玉織仙子跪在地上,此刻的她狼狽至極,毫無神女的高高在上,她臉色慘白道:“玄尊, 玉織知錯,求您再給玉織一次機會,我保證,以後再不進天權宮半步。”
她隻說再不進天權宮,卻沒說絕不敢再動殺心,可見她此刻的“知錯”隻是權宜之計,等找到機會,她還是要殺明萊。
明萊心頭微微一歎,這玉織仙子到底是有多執著天權文曲,被他削了一隻手臂還這麼愛他,若是他被所愛之人削斷一隻手臂……很好,這人從此是他的仇人了。
明萊始終覺得,愛一個人可以,千萬不要愛到連自我都沒有,像玉織仙子這種極端的“愛”,已經不能稱之為“愛”了,而是一種執念、一種目的。
見自家聖女跪下來,明秀山的婢女和護衛也跟著跪下求情。
玉織仙子對明秀山的重要性就像天柱之於修仙界,明秀山可以沒有山主,但不能沒有聖女。
玉鬥玄尊不為所動,隻見蒼穹上空鬥轉星移,眾人瞬間來到一片幽海上方。
幽海漆黑如墨,深沉如淵,不見一點生氣,處處透著死亡的味道,與其他六海完全不同。
明萊愣了一下,這是什麼地方?
不等他翻開腦海裡的四海地誌,對麵傳來玉織仙子驚恐的尖叫聲:“夜海!我不要被打入夜海!山主救我!娘救我!”
明萊迅速翻開腦海裡的四海地誌,夜海——天柱之西,世上所有生靈最後的歸宿,又被稱為歸墟之地,與水雲之澗並列“修仙界最危險”第一名,是天覆山用來囚禁重犯的地方。
明萊心道,原來這裡是座牢籠,難怪玉織仙子這麼害怕。
玉鬥玄尊轉過身,自然而然地向明萊伸出手,明萊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雪白指尖搭了上去。
就在兩人轉身離開的刹那,兩道沉重的黑色鐵索破海而出,將試圖逃跑的玉織仙子牢牢捆住,拉入海中。
“娘!”
“聖女!”
明萊微微一頓,玉鬥玄尊低聲道:“這是她咎由自取,不必憐憫她。”
明萊搖頭,表示自己沒有憐憫玉織仙子,繼續往前滑動尾巴。
小蝶回頭看了一眼,明秀山的婢女和護衛在高空中不斷地呼喚著玉織仙子,然而夜海牢籠固若金湯,就算他們想進去將玉織仙子救出來,也沒有辦法。
她跟上玉鬥玄尊和自家殿下,向星海儘頭走去。
看著牽著手的一人一妖,小蝶欣慰地想,殿下來庭洲這麼久,終於也交了朋友。
雖然不知道殿下是怎麼跟玉鬥玄尊成為好友的,但想到自家星君出身天覆山,小蝶心想,大概是星君介紹認識的吧。
上方是璀璨奪目的星海,尾巴下是萬裡高空,明萊看著滿天星鬥,感受著指尖被握緊,有一種正在跟玉鬥約會的感覺。
玉鬥到底在想什麼,一會兒對他冷淡疏離,裝不認識,一會兒又對他親密無間,若他真的是隻剛剛化形心性單純的妖,恐怕這會兒就要為玉鬥這若即若離的態度患得患失了,好在他不是。
明萊心道,男人的占有欲不管任何時候都是如此好用,沒動情的時候,明萊就算一天喊玉鬥一百遍尊號,玉鬥也不會有絲毫異樣,可若是動了情,情況就不一樣了。
死不承認自己動情,想跟他撇清關係?
沒關係,他幫他。
明萊抽回自己的手,他道:“煩請玄尊將我送回方才的地方,我還要回道場看大比。”
玉鬥玄尊緩緩攏起五指,在這之前,明萊從未主動抽回過手,也許是有的,但那是在他們吵架的情況下,這是第一次,明萊毫無預兆的抽回了手。
“大比已經結束。”
玉鬥玄尊聲音淡淡,絲毫看不出他在撒謊。
明萊抿了抿嘴:“那我也要回去,我答應天權,中午要陪他一同用膳。”
小蝶在身後一臉茫然,殿下什麼時候答應陪星君一同用膳?
玉鬥玄尊神色不變:“夜海在天柱之西,距離庭洲有數萬裡,此刻已是末時。”
末時,下午一點到三點。
明萊:“……我餓了,要回去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