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完了。”孟韶有些局促地說。
她發覺自己每次出現在程泊辭麵前,都沒有太好看的姿態,不是去小賣部忘記帶校卡,就是趕時間買教輔遇到缺貨。
好像很少有好運,很少被這個世界眷顧。
程泊辭望著她,忽然問:“什麼書。”
“金卷,開學的時候英語老師讓買的那一本。”孟韶說。
程泊辭聽完之後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可以借你。”
孟韶因為他的話愣了一下,而程泊辭已經轉身往教學樓的方向走過去了。
陽光下他校服的顏色看起來非常純淨,清澈冰海那樣的藍,年年初雪一般的白,勾勒出少年修長挺拔的身體輪廓。
好看得像那種會在電影銀幕上播放的青春片。
而她就是黑暗不開燈的觀影席裡,坐最後一排的觀眾。
跟上程泊辭的時候孟韶才想到,他之所以會幫她,大概是因為昨天下午,她給過他那張英語卷子。
出於禮貌,還人情而已。
程泊辭單手拎著他方才廣播時用的那本原版書,孟韶刻意走在稍微比他靠後的位置,想要看清書名和作者。
她小心翼翼地辨認著纖細的白色字母,剛剛拚出一個“twenty”,程泊辭就偏過了頭。
孟韶來不及收回視線,耳根立刻紅了一片。
而程泊辭沒有注意到她的心虛,隻是發現她在留意自己手中的書本,於是問:“你看過?”
孟韶搖頭,如實說道:“沒看過,隻是聽你讀的時候,覺得他寫得很好。”
程泊辭把書拿起來給她看:“Twenty Love Poems and a Song of Despair,二十首情詩和絕望的歌,聶魯達的詩集,原版是西班牙文。”
孟韶默默在心裡記下來。
直到很久之後她都記得,自己因為程泊辭,記住了聶魯達和十六歲這年的春天。
不知道這位少年時代寫儘繾綣的大詩人是否會介意,她將他跟一個小女孩的暗戀心事連在一起。
因為不想被議論,孟韶沒有同程泊辭一直走到他們班門口,就隻站在一班的後窗外麵等著,等他進去之後悄悄踮起腳,看對方從擺得整整齊齊的課桌抽屜裡,取出牛皮紙封麵的試卷資料。
又在他走出來之前,將腳跟落到地麵,目光也垂下來,好像等得有些放空的樣子。
他將整本試卷遞給她,“程泊辭”三個字仍舊按他習慣,豎排寫在左上角,字末一筆頓點,清端冷秀有如篆刻。
孟韶向他道謝,又保證說:“我不會往上亂寫的,下課就還你。”
程泊辭“嗯”了一聲,等她接過去就回了教室。
孟韶珍惜地抱著程泊辭的卷子往回走,明明隻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教輔材料,她卻覺得每一個邊角每一行字句都特彆。
許迎雨看她帶著資料回來,隨口問了句:“買到了?”
“賣完了,我是跟……跟彆人借的。”孟韶說。
上課鈴在這時候響起來,英語老師帶著電腦進了教室,許迎雨趕緊過去幫老師連多媒體,回來之後也忘了問孟韶是向誰借的卷子。
今天一班先上了英語課,程泊辭的卷子上已經留下了字跡,他寫英文不是那種特彆規矩的應試字體,而是偏長偏斜,但也非常清楚漂亮。
孟韶不敢往程泊辭的卷子上寫字,自己找了一張空白的草稿紙放在旁邊,落筆的時候趁沒人注意,有意去模仿他的字跡,卻寫不出他半分清雋峭拔。
英語老師從有代表性的題目入手講解這節課要著重掌握的語法和句型,她從金卷上勾出來的題目孟韶錯了一小半,草稿紙上留下了大片用來批改的紅筆字跡,反觀程泊辭的卷子卻是乾乾淨淨的,一道也沒錯。
說到其中一題的時候,英語老師特地說:“這種題目很典型,一眼看上去非常容易做錯,答案手冊上也是錯的,還是一班程泊辭提醒我才看出來。”
驀地在課堂上聽到他的名字,桌上擺的還是他的卷子,孟韶的心臟甜蜜而劇烈地跳動了一下,仿佛在大庭廣眾之下,獨自守著一個沒人知道的秘密。
下午第一節的課堂最沉悶,而程泊辭的名字稍微驅散了一點昏昏欲睡的氣氛,孟韶聽見周圍有女生發出了幾聲竊竊私語。
“今天的廣播也是他播的,怎麼會有人說英語那麼好聽。”
“他不是廣播台長嗎,怎麼還親自播?”
“可能有人臨時請假吧,要是以後天天都是他就好了,人不在咱們班,能聽聽聲音也不錯。”
有人就著這句話打趣,先前那個女生便誇張地歎了口氣:“人家連四班大美女都看不上,這點兒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英語老師清了清嗓子,女生們趕緊收聲,教室裡又恢複了安靜。
這堂課孟韶上得格外專心,她忽然發現隻要掌握了規則,分析出句子結構,英語的語法好像也沒有那麼難,她月考的時候之所以考得那麼差,是因為一看到文章裡的長難句和生單詞就害怕,更彆提深入提煉成分了。
下課之後孟韶準備去給程泊辭還資料,正要從座位上出去,許迎雨忽然將胳膊朝她這邊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