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立冬,桂花的香氣已成為遙遠的回憶,火紅的樹葉燃儘了自己的生命,儘數枯黃。鳥雀的聲音飄渺而微弱,大地之間少了盎然的生機,滿目蕭索。
玄奘騎著白馬,手裡拿著一本書,跟隨一旁的悟空背著相對輕便的行李。她身上穿著用從老虎身上搜刮而來的毛做成的厚襖背心,腰上係了一條同樣製材的虎皮裙。襖是她自己做的,至於裙麼……
“師父,我還是好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給我做條裙子啊?”
玄奘沒有答話。
“師父?”悟空不依不饒,繼續盤問。
玄奘還是沒有答話。
見玄奘不理會自己,悟空隻好自顧自的感慨起來:“其實我倒不是嫌您做的不好,隻是覺得我一個漢子穿皮裙太違和了。說實話師父,我認為你的做工不差啊,為什麼你的師父不讓你繼續做了呢?”
悟空想破了後腦上的幾根呆毛都沒想明白,原本聒噪的她變得安靜,眼神完全陷入了一種思考的飄忽狀態。
“……”玄奘沒有理會悟空,禦馬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你不明白,然而我差不多明白了啊……玄奘在心裡怨念著。當初自己在油燈下連夜趕製出的“裙子”,根本就是想讓悟空往脖子上圍得啊!天知道當他看見悟空一臉彆扭表情的接過“裙子”,然後把它圍在腰上時自己的心情!簡直生無可戀!
然而他還不能說,絕對不能承認是自己水平不夠把圍脖做的比裙子還裙子!絕對不能!
看著玄奘扶額,腦袋上似乎要有實體化的黑煙,悟空隻覺得莫名其妙,也就不再問了。忽然,遠傳傳來呼啦啦的水聲,悟空眼前一亮,“師父,前麵好像有水?”
玄奘聽後也麵露喜色,“啊……那可真是太好了。”隨身攜帶的水早在中午就喝光了,連續趕了這麼長時間的路,人暫且不說,馬也都渴得不行了。聽到有水,它原本緩慢的步伐猛地加快起來,簡直像變了匹馬似的。
悟空緊隨其後,不一會兒就來到了一處山崖邊,陡峭的岩石下有潺潺的碧水,澗流蜿蜒,通向不遠處藏匿在峽穀縫隙中的深潭。水深而發暗,藍的有些陰冷。陽光透過水霧散發出七彩異光,沒有絲毫色彩的溫暖,被源源不斷的水流吹散了熱量。周遭的空氣也因沾染了水汽變得潮濕冰冷,人若是在其旁站久了,不覺想打個寒戰。
玄奘緊了緊身上的粗布禪衣,“這澗還真是清冷……”
悟空從包袱裡拿出一件外衣,披在玄奘的肩上,“師父,這裡濕氣太重,你還是在旁邊歇腳吧?”
“也好。”玄奘在悟空的攙扶下下了馬,退到離澗邊有些距離的小樹林邊坐下。悟空放好包袱,拿出裝水的葫蘆,“我去取水,順便帶白馬牽過去,師父你有什麼事大聲叫我就好,我不會走太遠。”
牽著眼睛一直盯著澗水望眼欲穿的白馬,悟空很快找到了一條下到水邊的小路,她拽著白馬小心翼翼地挪到澗邊。剛落穩腳,白馬再也按捺不住,迫不及待的把嘴伸進水裡大口大口喝起來。
“噗――瞧把你渴的。”悟空笑笑,探出手輕輕撥了下水麵,刺骨的寒冷傳來,激的她本能的收手,“嘶――真冷!”
這麼涼的水,師父喝了胃那裡受得了?想到這兒,悟空也顧不上寒冷,將手在水裡洗洗乾淨,又轉向一片沒動過的水域,拿手不斷地轉圈劃水。待她覺得水暖的差不多了,趕忙用葫蘆裝了滿滿一瓶,放在嘴邊嘗了嘗。
恩,這下水溫剛剛好。
悟空滿意的站起身,回頭看了眼還在暢飲的白馬,那狼吞虎咽的架勢和自己被凍得呲牙咧嘴形成鮮明的對比。
“唉……皮厚就是好……”悟空羨慕的拍拍白馬的毛,“我去給師父送水,你在這裡慢慢喝,不許亂跑哦。”
得到白馬一聲“噗”的答複的後,悟空才放心離去。
就在她背過身去的時候,遠處的池水中,有什麼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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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來到玄奘旁邊時,他正專心看著手裡的一本書。
“師父,水。”
“辛苦你了。”玄奘放下書本,接過了悟空手裡的葫蘆,悟空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那發黃的封麵,“《左傳》?師父你喜歡看史書嗎?”
玄奘笑了笑:“無聊時會翻一翻,不算很喜歡。”
“這樣……”悟空用手中的《左傳》擋住了嘴,襯得一雙靈動的眼睛更加精靈古怪,“我在五行山下無聊時也隻能看書打發時間,裡麵我最喜歡史書,《左傳》這類的史書我看過不少,覺得裡麵的確有很多發人深思的故事和哲理。”
“沒錯。”玄奘露出淺淺的笑容,“曆史其實就是用已經發生的事情去啟迪我們怎麼麵對未來的事情。讀史,也是在讀很多段人生,在這些人生片段的啟發下思考,往往能領悟到佛教的一些真諦。”
悟空眨了眨眼睛,“師父,雖說你救我出來都一個多月了,可是我都沒怎麼聽你講過經文,不如今天你給我傳授一些?”
“你想聽?”玄奘有些不可思議,相處這麼長時間,他能感覺到悟空由於如來的原因,對佛家雖說談不上討厭,但也沒有很大的好感。今日怎麼會這麼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