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做夢也想不到他是怎麼暴露的。
他為了找這個槍手那是十分不容易。
這名同學要滿足好幾個條件。首先是能力不錯學業不說拔尖, 至少中上吧,沒聽說過哪個學渣給你代寫作業的。
再就是最好經濟拮據,家庭困難點, 這樣才會願意為了利益冒險,同時還能做到口風緊。
最重要的是有一個模仿字跡的特長,其他還好說, 符合最後一點要求的人才是最難找的。
這回他充分發揮了陳熙的人脈,好不容易在太學上一批入學的學子中找到了這位符合條件的同學, 所以江逸給的價錢很高。
他找的這個槍手同學名叫衛珩,是太學篤行舍三齋的學子。這篤行舍就相當於國子學的廣業、正義和崇誌三堂,屬於一年級。
衛珩學業出眾,但家境貧寒, 家中還有弟弟妹妹, 弟弟也在讀書的年紀。所以他雖然讀書讀得好,但並不是那種古板之人,很早就開始想辦法補貼家用。
這剛好碰上有需求的江逸,兩人頓時一拍即合,合作愉快。
衛珩是一個相當有職業道德的優秀乙方, 他充分考慮了這段時間的進步空間, 寫的作業按照他猜測的江逸的水平小幅度穩步進步。
這聽起來就很合理是不是?他哪能想到有些人因為幾乎不做作業根本就沒有進步呀!
江逸交上去的作業他自己是沒看出來有什麼變化,但國子學的師長們自然能看出來。
有助教還拿著他的作業作為這段時間加嚴課業的成果證明。
“這江五郎雖然嘴上嚷得最凶, 但我瞧他交上來的作業每次都有進步,比有些人可要好多了。”某位助教指著江逸的作業與一齋好幾個留級生的作業放在一起比較。
廣業堂一齋的新生中是有兩個刺頭, 但留級生可幾乎全是問題學生, 否則他們也不能都留級了。
這幫人每回都讓批改作業的助教們頭發又多白了幾根。
所以乍一看到見到江逸的進步助教才會這麼激動。
“哦,讓我看看。”同在博士廳的一名之前被江逸氣到的博士,抱著挑刺的心理拿來江逸的作業查看。
“嗯, 確有進步,再也沒有像上回那樣的出格之言了,看來還是王助教教導有方。”這位博士看完後給了一個中肯的評價。
江逸在博士廳眾博士心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天的詭辯,現在見這樣一個人在文章中也能看出有了改正,眾人還是很欣慰的,紛紛請教王助教是怎麼做的。
誰家還沒有幾個拖後腿的學子呀,要是有什麼新的教育方法也能推廣開來,大家都收益。
就在博士廳的教官們交流教育心得的時候,司業紀連雲又不巧路過了。
他隨便這麼一聽就捕捉到了江逸的名字,不由放慢了腳步。嗯,再聽聽看是不是這位江五郎又闖了什麼禍。
一聽,竟然不是?這可太稀奇了。
紀連雲好奇地走了進去,過了片刻,又帶了一疊江逸的作業出來。
正好他前兩日碰到江瑾和,因著國舅家公子的事聽了他一頓冷言冷語。現在江逸好不容易有了進步,紀連雲想著趕緊拿去給他瞧一瞧,也好讓他知道國子監眾位師長在教育他弟弟這件事上是費了心的。
紀連雲回了書房就拿木盒把江逸那一疊作業一裝,差人送去了刑部衙門。
江慎是什麼人,就衝他刑部官員的專業性和對弟弟的了解,沒看兩頁就發現了不對。
先不說這內容怎麼樣,就這一手字,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上國子監之前他最後一次布置的功課中,弟弟的字還不長這樣。
短短一個多月能有這樣的進步,對其他人來說或許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對江逸來說就太反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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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國子監這邊,江逸尚未感受到任何危機。他照例在課堂上與陳熙在底下偷偷摸摸搞小動作。
因為最近師長們嚴厲很多,上課講話的人也相應少了。
江逸與陳熙隻要一交頭接耳經常會變得很突兀,尤其是講著講著就會發現助教停了下來看著他們倆,為此兩人挨了不少手板。
不得不說人真是一種適應性很強的動物,江逸已經從曾經的打幾下手板也要到長公主麵前嚎半天的嬌生慣養的小少爺,變成了打完還能麵無表情接著再犯的老油條了。
因為講話受限,於是江逸又搞出了新名堂,他弄了幾隻炭筆,與陳熙在紙上下起了五子棋。
兩人有來有往,在書案底下傳紙張,已經下了好幾盤,目前打成平手,這是最後一局。
這一局眼見江逸就要贏了,他有兩條路都已經連成了三個子,隻差最後兩步就能以三比二的比分獲勝。
他得意地朝陳熙眨了眨眼,畫下最後一個圈圈。
之所以這麼開心是因為兩人下棋是有彩頭的,陳熙的彩頭是一個據他說十分好看的走馬燈,他的彩頭是一個他也說十分有趣的萬花筒。
正當他要揚起手裡畫滿了圈圈叉叉的紙給陳熙看的時候,門外就來了人。
助教停止了講課,與門外之人說了兩句話,然後就把目光轉向了江逸。
江逸不明所以,被看得心裡毛毛的。
隨後助教走了過來告訴他紀司業有請。
江逸懷疑地指著自己問道:“紀司業又找我?”
得到了助教肯定的點頭。
上回紀司業找他是因為他與高飛虎商量好的,所以江逸那次一點都不擔心,甚至信心滿滿,還帶著眾人一起去了。
但這回毫無預兆,他突然感覺到有點慌,在學校被教導主任請去辦公室總是壞事多於好事。
江逸去的路上還在不停地揣測,一直到紀連雲辦公的書房門口,還是沒能猜出是什麼事。
小僮把他帶到書房門前就停住了。
書房門是關上的,江逸敲了敲門,聽見裡麵傳來的聲音後才推門走進去。
結果走進去就看到了他哥和紀司業在屏風後對坐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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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大哥後江逸的第一反應是想逃。
不怪江逸心虛,隻怪他在國子監做的違規之事有點多,腦海裡隻一瞬間都沒有辦法回憶完這麼多件事。
但他肯定不能真跑,畢竟不說跑不到哪裡去,光是跑的這個動作就會暴露出他的心虛。
他現在還是想要垂死掙紮一下的,萬一沒有這麼倒黴呢?他不是才在紅螺寺燒了香嗎,應該能有一點作用吧?
想到這,江逸仿佛安心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