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兩邊的院牆雖有點破舊,但還算整齊。巷子不長,一眼能望到底,街道也很窄,大概就一輛普通馬車那麼寬。
至於慶國公府這種規製的馬車,那是肯定過不去的。江逸隻好讓人把馬車聽到外麵,自己帶著黃柏走了進去。
江逸一邊往巷子裡走一邊好奇地打量周圍。見慣了高門大戶,突然出現這種普通院落,讓他有那麼一瞬間像是回到了現代,走在古城小巷中。
不過很快到了有人家的門口,這種感覺就沒了,院子裡的生活氣息截然不同。
巷子離主街道較遠,一路走過去,幾戶人家的大門都是半掩著,還有一些垂髫的小孩子坐在門口玩耍打鬨。
快走到巷子最裡麵時,見到幾個頭上包著花布,身穿深藍色襖裙的婦人坐在院中做著針線活
江逸主仆二人的探頭探腦吸引了這些人的注意。
就在他還想著怎麼在這幾十戶人家中找到衛珩時,隔壁一戶人家中突然傳出了打罵聲。
“你又把錢藏哪裡去了?我今日要去與陳兄喝酒,身上怎麼能沒有一點銀子!”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帶著怒氣說道。
緊接著能聽出來是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櫃子箱子門被打開又重重關上。
“這麼多錢你想藏著給誰用?”男人大聲質問。
“咳—咳—相公,這錢是要留給孩子們上學的,相公…”一個低啞的女聲苦苦哀求道。
“砰——”聽起來像是某個重物倒地的聲音。
不隻是江逸,做針線的幾名婦人也都走到了門邊朝對麵院子裡張望。
接著又是一陣小孩子的哭鬨聲,伴隨著女人的低泣。
就在眾人觀望的時候,嘎吱一聲,對麵的大門突然打開,從裡麵走出來一個頭戴方巾,身著白色長袍的長臉短須男子。
他臉上帶著不悅,邊走還邊回頭對著屋裡的女人罵了一句:“下回再如此看我不休了你!”
直到那人離開巷子,做針線的幾個婦人才坐回了院子。
“這衛家娘子命真是太苦了。”一個藍底白花花布頭巾的婦人歎氣道。
“可不是嘛,聽我家那口子說,這衛秀才在外麵成天跟那些朋友鬼混,連衛娘子買藥的錢都要拿出去喝酒。回家還要對著衛娘子動手動腳,這衛秀才也真夠狠心的。”另一個年長一點的婦人搖著頭說道。
“聽說就連這祖上留下來的院子都快要賣了,現在竟還要逼著幾個孩子去賺錢養家。”又一個婦人感慨道。
“可憐啊!”作為街坊鄰居,她們平日裡能做的就是需要乾活的時候幫一幫衛娘子。至於其他的,畢竟是彆人的家事,她們就幫不上什麼忙了。
江逸聽幾個婦人提到這家人姓衛,猜測這應該就是衛珩家裡。
可看這樣子,衛珩似乎不在家,否則也不會在剛剛一點聲音也沒有。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進門問一句的時候,對麵另一邊巷口跑來兩個人。
前麵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少年,後麵那人不正是衛珩嗎?
“大哥!”這個時候對麵院子走出來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帶著哭腔大聲朝衛珩喊。
因為心急,衛珩甚至沒有注意到對麵門口站著的江逸,就徑直進屋去了。
江逸想了想,還是決定等衛珩把家裡的事情處理一下再進去找他。他相信這個時候衛珩應是不願意他見到家裡的那些事的。
又等了好一會兒,江逸估摸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敲響了衛家的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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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衛珩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江逸這種身份的人會找到這裡來。
江逸在衛珩的招待下進屋坐下。
兩人並沒有多深的交情,江逸也不說什麼客套話,直接向他問起被逐出國子監的事。
這事沒什麼好隱瞞的,江逸隻要認真去打聽一下也能從國子監打聽到。於是衛珩將當日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你怎麼不告訴司業是我給你的錢呢?”江逸聽了都替他著急。
“我們說好的這事絕不能透露給其他人知道,我既然收了錢,就一定要守約,否則該如何自處。”衛珩的理由還是一樣,他不想做那失約之人。
衛珩在最初被退學的那個時候其實是猶豫過的,他當時很想說出來是江逸給他的錢,但最終還是沒有。
“說你不古板你怎麼有時候又一根筋了呢?”江逸聽了直搖頭。
“沒關係,即使不在國子監我也能自己學,我現在在書局找了一份工,還能看到好多書,也不耽誤學業。”衛珩笑了笑。
江逸給他的錢救了母親的命,他豈能連最基本的遵守承諾都做不到。
“那讓你被人誣陷的兩百兩該不會剛剛全給你父親拿走了吧?”
江逸抓的重點總是跟彆人不一樣。他想起剛剛聽到衛家發生的那一幕,和對麵院子那幾個婦人說的話,擔心錢被衛秀才拿走了。
這可是衛珩犧牲那麼大賺來的錢,這錢就是扔水裡都比被衛秀才拿出去喝酒要強!
“剛剛你見到了?”衛珩有點難堪,這樣的父親讓他感到恥辱。
“我在外麵聽到了一點。”江逸一說起來就忘記了剛才還想掩飾一下避免讓衛珩覺得家醜外揚了,尷尬回答道。
衛珩苦笑一聲,“好在我還藏了一點沒有被找到。”
雖然說是慶幸,可是衛珩更多的是心灰意冷的無奈。
江逸見著眼前這些,打定主意要幫助衛珩。
“明日你就去國子監,我在集賢門處等你。我與你一起去找司業說清楚此事,讓他們更改處罰的決定!”
“可是…”衛珩雖然想回去,但事情過了這麼久,他很懷疑能不能成功。
“彆可是了,你本來就是被誣陷的,誰要是再說什麼我們就報官,讓人來查個清楚,看到底是誰心中有鬼。”
他聽了衛珩的描述就覺得與他同一舍的那幾個人有問題,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有人丟了錢還不一定呢。
他來這一趟算是知道衛珩究竟有多麼困難了,能在這種環境下考上太學,還要一直賺錢養家,這足以說明衛珩多麼有天賦。
而且在那種情況下還想著遵守他們的約定,也能看出他的人品同樣正直。
這樣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背負這種汙點,更何況還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