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早在千瓔這次任務失敗,還逃走了兩人,自己卻被救了,便料想到那她的主人必然會出現。
所以早就已經等著這一刻了。在自己被捏住脖子不能呼吸那會兒,悲酥清風也點燃了。
周梨這會兒忙將千瓔扶著起來,順道拿起千瓔的劍,就朝那地上試圖運功的男人紮了過去。
鋒利的長劍一下就將對方的身體貫穿,鮮血從對方的後背濺起,落在柳相惜的臉頰上。
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頓時全場一片寂靜。
直至周梨用力握著劍柄,把長劍拔出來,利刃和骨肉的摩擦聲,才將眾人給驚醒過來。
“阿梨你……”柳相惜抬起袖子抹去了臉上還帶著溫熱的血液。
周梨好歹是殺人了,雖然並沒有殺死,但肯定將對方傷了個半死不活,短時間裡是蹦躂不起來了。
所以她也是害怕的。
畢竟這不是捅雞鴨鵝,而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聽到柳相惜震驚的詢問聲,她用一種偽裝的冷靜回著:“我不放心,他這樣厲害,怕他一會兒自己解了毒。”
殷十三娘聽了這話,“姑娘考慮得周到。”於是馬上就拿了自己的鞭子來,將這男人給綁起,才算是放心。
男人全憑著自己雄厚的內力,所以沒暈過去,但卻是渾身虛軟動彈不得,竟然叫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給一劍捅了,又被那白發斷臂的老女人給粗魯地捆起來,一般折騰他也是兩眼冒金星,傷口處鮮血潺潺而流,眼睛看人便也不真切起來,出現了重影。
隻咬牙切齒地瞪著那個這會兒已經看不清楚了的周梨,“好,女人,本尊記住你了!”
這台詞讓周梨雞皮疙瘩起,沒作理會,而是見千瓔仍舊是有些懼怕,便安慰道:“他這種人一貫自負,隻怕這一次真沒帶人出來,你彆怕。”
千瓔是斷然沒有想到,自己手裡死過的人不下兩三百,如今卻要一個沒殺過人的姑娘來安慰自己。但她對於眼前這旻夜卻有種刻在骨子裡的恐懼!
而一旁柳相惜和殷十三娘建議,“我覺得為了以防萬一,這樣是不夠的,要不挑了他的手腳筋,要麼將他的任督二脈給封了,不然他好起來,怕是一下就將這捆綁給掙脫了,這會兒我娘他們又不在,你一個人可是打得過?”
殷十三娘搖著頭,“挑了手腳筋吧。”這樣保險一點。
像是他這種武功高強之人,沒準即便穴道被封,他也能自己打通。
於是那個此刻已經因為流血過多而開始逐漸頭腦不清醒的旻夜發出了慘叫聲。
千瓔看著如今昏死過去,被挑斷了手腳筋的旻夜,仍舊是覺得十分的不真實。這是自己多年來的惡夢,自己親眼看到他輕易地將同伴們的脖子捏碎,他的武功之高,也是自己永遠越不過去的鴻溝。
所以對於他向來隻有臣服,從未生出過半點反抗的心。
這次如果不是為了妹妹,她是斷然不敢聽周梨他們的安排。
可是現在這個讓她從心底懼怕的人,原來也隻是個普通凡人,很是容易也就成了彆人的階下囚。
等她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跟著周梨他們回到了隔壁的院子裡,等徹底反應過來之時,旻夜已經被鐵鏈鎖在了柱子上,周梨他們三個正在一旁吃著切好的水果,一麵不知道在談論什麼,滿臉的笑意。
“你怎麼不吃?”見她還發呆,周梨將一盤切碎的果子推到她麵前。
“謝謝。”千瓔木訥地接過,耳邊響起那柳相惜頗為興奮的話語,“既然沒有辦法動她,那我們就將她的臂膀一一斬斷,現在她本來就少了一個晴兒,現在又沒了這天星閣,我看她還有多少法寶。”
“那好啊,等阿初回來了,我們就啟程去蘆州不作耽擱了,你叫義母那裡給你安排幾個人,帶著他們去將天星閣的老巢剿了。”周梨想著反正柳相惜也是閒賦著的,眼下既抓了這旻夜,又有千瓔帶路,還有什麼可畏懼的?
柳相惜自然是不願意去,連頭發絲都是拒絕的。但是沒容他拒絕,殷十三娘就說道:“正好柳公子你不是好奇這天星閣的武功麼?到時候你去了,不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可柳相惜好奇歸好奇,他也不是那練武的種子啊。但想到那旻夜連悲酥清風都能抵擋得住,還是有些心動的,“也行吧。”本來他還想去蘆州舊地重遊一回呢!
如此這般安排,千瓔這邊也願意領他們去那天星閣,順道將他們這些工具人身上的毒藥解除。
所以等了約莫兩三日,白亦初和顧少淩回了這儋州來,他們這一行人去拜見了顧家夫妻,也是各自分道揚鑣去。
至於那些珊瑚島的島民,如今馬上有颶風來了,他們也回不得島上,索性便留在那秀姑娘山一帶,等著這颶風過後再啟程返回海上去。
而顧家這邊,也要忙著防備颶風事宜,顧少淩是走不開身,因此便也隻送到了港口。
周梨他們又坐著船,逆風而往南上,行了兩天便與柳相惜一行人告辭。
至於澹台夫人,早便已經啟程去找柳相惜他爹去了。
所以如今也就是柳相惜帶著澹台家的幾位高手護衛,和那千瓔去往天星閣老巢。
人逐漸少,最後隻剩下了白亦初周梨殷十三娘三個,也是大船換小舟,最後到了轉換了陸路,趁著一輛小馬車,於那五月初踏入蘆州舊地。
又是一年的端午,如今滿街都是那菖蒲野蒿的香味,街道上到處都是賣粽子和五色香包的小販們。
周梨隻見著這鄉音舊容,心中自是親切萬千,隻恨不得直奔了家裡老宅去,那裡現在仍舊還開這鹵菜鋪子。
但因白亦初身份特殊,怕叫鄰舍裡認得,所以來了後便直接去往那弘文館的閒房屋裡。
這頭仍舊有阿平哥幫忙打理著,幾乎每年都是住滿人的,但為了以防萬一,常年也是留了個小套房出來。
這個時節花草最是豐茂,滿牆頭的紫藤蘿花,以前周梨最是喜歡,隻是如今在那紫蘿山脈見過了紫藤蘿花海,如今在看牆頭上這點,隻覺得單薄又稀少。
但終究是自家舊時種上的,瞧著到底是親切可愛。
白亦初在這裡落腳,她則和殷十三娘去了老宅,原本是要上去詢問阿黃之事,沒想到她要才下車去,便聽得喵嗚的一聲,隨後一個黃色的身影已經衝上了馬車,跳進了她的懷裡來。
周梨觸碰到那軟茸茸的毛發,忽然覺得鼻子發酸,竟掉了眼淚出來,隻忙把阿黃摟在懷裡。
阿黃比她還激動,也是不住地拿頭來蹭她的臉。等很快周梨就發現自己的裙角被壓得死死的,抬頭一看隻見這馬車裡已經塞滿了貓兒,除了阿黃的媳婦之外,還有十幾隻大大小小的貓兒,一個個如今都用那無辜的大眼睛看著自己。
周梨又驚又喜,挨個去摸它們的腦袋,一隻隻似乎也知道這就是它們老爹的主人,都發出咕咕嚕嚕的聲音來。
而這般動靜,早就驚動了如今在她家鋪麵裡繼續做這鹵菜生意的馬老爹一家。
探了出來,見著是周梨,隻笑道:“原是周姑娘回來了。”又指著這黃梨花說道:“自打你姐姐他們一走,這貓兒就整日坐在牆頭上瞧啊瞧的,我一個鐵石心腸的人看了都覺得心酸,幾次想打發人送信去與你們,可是這千山萬水的,那全州還發生了地龍翻身,怎麼來接貓兒嘛?”
而且這自古聽說過接人的,卻沒聽說過專門跑這十萬八千裡來接貓兒的。
周梨聽得心疼得要命,當下隻道:“我這一次便給帶著一起去了。”原本是想著阿黃年紀大了,不已跑那麼遠的路途。
可如今看來,阿黃到底是念舊念主的,這一年多來,隻怕覺得是被拋棄了。也不知它是多難過的。
想到這裡,她又是萬般後悔,一頭朝馬老爹道了謝,又婉謝了他的熱情邀約,方帶著阿黃一家先去了弘文館。
這頭白亦初約了宋晚亭來,兩人在那小書間裡說話,周梨便也沒打擾,隻將貓兒都安排好了,也是朝著通人性的阿黃表示,走的時候必然帶著它們一家子。
可縱使如此,阿黃也是對周梨寸步不離,似生怕還被拋下。
如此,又叫周梨心酸了一回。
正將回來時候順道買的鴨肉都給煮了喂阿黃它們,卻見殷十三娘一臉激動地推小院門進來,“姑娘,你猜我在這裡瞧著誰了?”
周梨疑惑,“能瞧見誰?”他們雖是離開了幾年,但這周邊的商鋪住戶,周梨大都是認識的熟麵孔。
“安姑娘呢!”殷十三娘回著,要拉周梨去瞧,“她成親了,已是兩個娃兒,我方才遇著了她,曉得你來了,已是叫她男人去買菜,指不定她馬上就來了。”
正說著,外頭便聽得安嬌嬌的聲音:“阿梨姑娘,你在麼?”
周梨擦了一把才撕鴨肉的手,迎了出來,見阿黃還跟著,索性給抱在懷裡,一麵繞過了小影壁,隻見安嬌嬌挽著婦人鬢,穿著一身水月色的素淨褂子,懷裡抱著個奶娃娃,正滿臉期待地望著。
見了她頓時笑起來:“我聽殷姐姐說,你們也是才到的,一會兒到我家吃飯去,這幾年我娘總是念叨著你呢!”又問周梨和誰回來?
周梨隻說就是殷十三娘陪自己來,沒提白亦初,反正他這會兒和宋晚亭在說話,想來晚飯那宋晚亭也會安排的,便不管他。
就帶著阿黃一起到了安嬌嬌家裡。
當初他們家房屋是賣給了周梨的,舉家上京去,隻是可惜安先生沒中,後來便要一頭鑽研那旁門左道的,當時還跑去了公孫家幾個小輩麵前晃悠。
後來因當時周梨也忙,便也沒同他們家多來往,所以甚是好奇,他們幾時回來的,怎又買了這附近的房子安居?
安嬌嬌苦笑,“都說富貴迷人眼,說來我也不怕你笑話,爹娘一路走來,那艱難日子是能同苦,有福卻不能同享,他在上京待著不願意回來,和一個侍郎中的寡婦妹妹相中了眼,人家願意保舉他做官,他一門心思就是想著這樣出人頭地,我娘攔不住,自請下堂,好歹他還講些舊情麵,給了我們些安家銀子。”
母女倆跟著一行商隊回了這蘆州,卻是不願意到鄉下聽那閒言碎語的。索性想著這裡熟門熟路,這弘文館一帶又都是正經讀書人來往,也就花了大價錢,請了正方臉在這裡尋了新房子。
後來經媒人介紹,與那十方州來的賣油郎成了婚。這賣油郎家裡爹娘早年天災就不在了,他跟著叔伯過活,如今成了婚,便搬過來和安家母女一同居住。
這夫妻恩愛三年兩抱,安夫人就專程給她帶孩子,安嬌嬌操持內務,後來攢了些錢,得了間巴掌大小的鋪子,也不叫她男人在外受那風吹雨打之苦。
她這日子雖看著是清貧了些,但顯然是過得幸福的,周梨甚至覺得她比從前看起來都要年輕有光彩許多。
隻趁著和她說話的功夫,叫了殷十三娘去買了些禮物來,不過多半給孩子們的衣裳,最貴重的也是兩副銀手鐲。
可即便如此,那安嬌嬌也覺得過於貴重了些,幾番推辭,“我這許多年,見過那麼多姑娘小姐的,唯獨敬佩你一個,眼下幾年不曾見,想著請你吃一頓便飯,斷然沒有叫你破費的意思。”
“不是什麼值錢的,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往後他們若是大了是個孝順孩子,短缺什麼隻管找我才好呢!”周梨笑著,見阿黃懂事地坐到一旁去,便也是將她那大些的兒子抱了懷裡來。
孩子也不認生,隻奶聲奶氣地叫著姨姨好。
安夫人最是高興,在廚房裡指揮著女婿給自己打下手,聽得這院子裡的說話聲,隻時不時地出來也說個一兩句,既是恨不得就在院子裡陪周梨說話,又不放心女婿做的飯菜,要在那裡親自掌勺。
他們一家如此熱情,周梨也不好抽身走,吃完晚飯後,又略坐了兩盞茶的功夫,才告辭離去。
果然白亦初和宋晚亭都沒在,已經出去了。她也就沒管,隻同殷十三娘商議著,“明日要去陳家拜見老太太,還有阿平哥家那頭,王家那邊。”反正這些相熟的,都要去走一遭,即便不去,招呼也要托人打一聲才是。
至於武庚書院那邊,她是顧不上了,想來白亦初會去的。
殷十三娘隻聽著她要去這許多家,一時也是頭大,“那明日準備可是來得及?”又朝外探了探,想著這會兒街上燈火通明,諸多店鋪都還沒關門,不如自己先去打個招呼,叫人給備好,明日直接趕著馬車去取便是。
周梨心說這樣也好,隻交托她仔細些。
殷十三娘去了半響,周梨抱著阿黃坐在院子裡的竹藤椅上給它順毛,忽聽得聲響,隻抬頭瞧去,竟是白亦初越牆而來,一麵摘了頭上的鬥篷放在花架上。
“可吃過了?”周梨問他,一麵放下阿黃去倒茶。
“吃了,還去了武庚書院那邊一趟,先生留我,隻不過我不放心你。”所以又回來了。
一麵接了周梨遞來的茶,示意她也坐下,“晚亭那裡得了消息,齊州和豫州已經開戰了,不過三日,豫州就被破了城,如今我那不成器的叔叔和李司夜已經退了三縣。”
隻不過這等消息,那頭封鎖得緊,連朝廷都還不知曉,也不知李司夜和霍南民是個什麼打算的。
周梨卻想著這李司夜,似乎沒了何婉音,他也就是個平平無奇的跳梁小醜罷了。便問道:“可是有何婉音的消息?說起來她離開靈州已許久,該是早到豫州才是。”
“晚亭那裡有消息,說她在齊州出現過,但也隻見了一次,便斷了消息,整個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也不知去齊州作甚?又是如何混進城裡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