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地方,對於姐妹倆來說,仿佛天堂一般。
她們雖也是第一次出門,可是在吳州、蘆州、十方州、全州,都沒有看到過這樣的道路。
現在也明白了,為什麼全州什麼都好,唯獨那路中間挖了一條長溝,如今她倆算是曉得了,那原來是要給種樹,有著大用處呢!
“周姐姐,你們都不害怕那些少數民族麼?我們在吳州的時候,聽說他們跟野人一樣呢,還吃帶血的生肉。”下了馬車,正好看到前麵有一圈穿戴者盛裝節日的少數民族,看那樣子分明就是要去筼簹竹林參加跳花節。
隨著她們快活的步伐,身上的佩飾都猶如銀鈴一般叮咚作響起來,那鮮豔猶如彩虹色的裙擺與街邊花壇裡鮮豔的花團融合在一處,給人視覺上的衝擊很大,仿佛像是真的看到了彩虹一般。
引得那平小北姐妹倆都忍不住將目光望過去。
“那你們看著,她們像是野人麼?”周梨笑問,一麵和千瓔商議著選擇去哪一家。
最終千瓔決定,到臨河的酒樓去,正好能叫孩子們看一看河麵的燈光點點,而且那一家的菜色也齊全多元化。
而姐妹倆果然是認真地打量起那些姑娘來。
卻不想這些少數民族的姑娘們最為純真熱情,見平小北姐妹倆一直盯著她們瞧,便有幾個走過來,將手腕上掛著的茉莉花環送給她們。
她們上來就直接將花環給掛到對方的脖子上來,連周梨千瓔以及兩個孩子都沒落下,然後笑著邀請她們參加跳花節。
跳花節雖說是為了未婚的青年男女所準備的,但是人多越熱鬨,所以即便是周梨她們這樣抱著孩子的,也會邀請去參加。
平小北姐妹倆被這些姑娘們熱情的舉動給驚著了,隻覺得鼻翼間全然是茉莉花的清香味道,等反應過來之際,隻見周梨已經同那幫姑娘打完招呼,對方一起在旁邊的拉車點上了馬車。
原來是這南廣場的碼頭上太擁擠,不好乘船,索性還要排隊等船隻,所以便決定去另外的小碼頭乘船。
而周梨也引著姐妹倆,到了酒樓裡。
因本就是帶著孩子來看夜景的,便上了二樓,要了一個臨窗的雅間。
若是平時,其實這樣的好位置是要提前預定,但如今不一樣,那人都因為跳花節湧去了筼簹竹林,所以城裡這些酒樓的生意也是遭到了分流。
姐妹倆雖說到全州後,吃穿有了著落,但一路上跟著官差們趕路,住的也是驛站,相對來說說是簡陋了些,所以自然是比不得這專門商業化了的酒樓。
此等華貴,是她們倆平生所見,隻覺得踩在那鋪著地毯的樓梯上,都生怕給踩壞了,躡手躡腳的。
等到了雅間裡,但見雅間中花團錦簇,芳香不已。窗外便是清嘜河,河麵一葉葉小舟,掛著馬燈,飄浮在那河邊上,河水中又全是兩岸酒樓的燈光倒影,使得這些小船仿佛是飄浮在天上的銀河裡一般。
不但如此,河對岸的酒樓這個時候她們能看到的隻有那點點如星的燈光,後麵山色重影,仿佛覺得星光又好像墜落了這人間一般。
使得姐妹倆都看直了眼睛,那平小北隻忍不住驚呼起來,“我們現在好像在仙境裡一樣。”
平小南和她一樣坐在窗台前,嘴裡也驚呼聲不斷。
她倆的反應,使得子星子月兄妹倆好像是找到了共鳴一般,坐在那寶寶椅裡也是哇哇地大聲附和著她們說神仙,星星等詞彙。
想是這兄妹倆的聲音太大了,將完全沉浸在了這絕色美景中的姐妹倆給召回來心神,又看到子星子月倆坐著的椅子,又覺得新奇,“這個椅子好靈巧。”小孩子坐在裡麵既不會掉出來,還自帶了一張小飯桌。
於是她們對於這屛玉縣,又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但更叫她倆吃驚的是小二的送了飯菜來時,多送了她們一道飲品,說是戌時後的活動。
姐妹倆大驚,那太陽不是才落山片刻麼?怎麼就是戌時後?那現在豈不是亥時了?
菜都是她們剛才看河麵夜景的時候周梨點的,除了子星子月兄妹倆的飯菜之外,也點了自己和千瓔喜歡的,餘下的便給這姐妹倆推薦了幾種吳州美食。
而現在聽到她倆的驚呼聲,也是耐心解釋著此處的地理問題,致使此處的天黑和天亮時間與南方那邊自然是有所不同。
甚至還提起了那豐州比此處更甚,想看太陽落山入夜還得等子時呢!而且有時候寅時不到,就天亮了。
平小北姐妹倆就覺得更為神奇了,一時間對於這沒有見過的豐州更是充滿了好奇心,尤其是聽周梨說那邊的老百姓們出行沒有馬車,都是靠著駱駝,且到處是沙漠,有時候還會有海市蜃樓,看到許多神奇的畫麵。
但這些畫麵雖說是自己心中最想看到的,但真進入那畫麵中,環境又會變成真的,實則危險重重。
姐妹倆聽得唏噓不止,又見著滿桌子的豐盛飯菜,萬分不好意思,隻再度強調起來:“周姐姐,你放心,等我們到了半月鎮,賺了工錢,一定回來找你吃飯。”
“哪個要你們請我吃飯?我們本來也是出來吃晚飯的。何況你們兩個還小,到了那邊想來你們姐姐會給你們做安排,等戶籍問題解決後,你倆便可到書院裡去讀書。”這個年紀,不都是讀書學習的年紀麼?即便是她倆不願意讀書,但是人家鋪子工坊也不敢雇傭她倆啊。
新的律法已經在逐漸推行,十五歲以下的統一算是童工,但凡涉及了雇傭關係,商家被發現後,是要罰款的。嚴重的甚至會取消他們的經商資格。
姐妹倆一聽,連連搖頭:“我們不上學,不能給湘蓮姐姐增加負擔?”
周梨這才恍然反應過來,感情她倆個以為上學是要花銀錢的,“原來你們兩個是這個顧忌啊,那沒事了,隻要你們將戶籍落實後,你們這個年紀去入學,是不要束脩的,且書院還給你們免費發放校服,一日三餐也是免費的。”
“不要錢?免費的?”平小北姐妹倆都睜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
是了,天底下哪裡還有這樣的好事,她們倆就算是加起來也才總共活了二十年,但實在是沒有聽過,讓女孩兒去書院讀書就算了,竟然還不要錢?
於是她們倆都不怎麼相信,但是又覺得眼前的周梨是個好人,因此一臉誠懇地看著周梨問道:“周姐姐,你是真的沒有騙我們麼?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好事情呢?”
“我騙你們作甚?你們如若不信,可在城裡多留兩天,四處轉一轉,便曉得了我今日所言,不過是這屛玉縣的冰山一角。且將來,後虞每個地方,都會如此的。”周梨相信,隻不過現在是時間的問題了
科舉馬上就要收尾,到時候這些三考皆過的,如果不出意外,都會按照他們的原籍到各州府去為官。
朝廷選擇這樣的硬性規定,隻因他們了解自己的原籍,到了那邊總好過叫陌生的外地官員來重新認識了解本地的民族風俗。
這樣實在是太浪費時間了,不利於新政的快速推行。
不過這些三考都過了的學子們,到時候最低也是個七品的縣令了,那名次靠前的,隻怕也是有幾個要做五品知州的。
如今周梨曉得的,就有三個,且有一個還是女子。
事實再一次證明,姑娘家的確是不必男子差,就是差了一個機會和一個認同罷了。
而姐妹倆聽到周梨的話,也起了想再留下來看看兩日的心思,但一頭又擔心平湘蓮和樣兒那邊見不到她們而擔憂,最終還是放棄了,決定明天就跟著驛館最早的船隻去半月鎮。
吃過晚飯,周梨也是如此前所言,送了她們倆去驛館,又因兩人年紀不大,還都是姑娘家,所以在驛館裡找了一個也是去往半月鎮投奔親戚的平眉族大娘阿依幫忙照顧著。
那阿依大娘雖也會說漢話,但她口音也十分重,使得姐妹倆不大能聽得明白。但是對方卻十分熱情,當天晚上還怕她倆太過於悶熱睡不好,還特意教她們如何使用木風扇,在哪裡沐浴等等,甚至還將她倆換下來的衣裳給洗了。
第二天早上,又照料她兩個洗漱,然後領著去驛館的食堂吃飯。
姐妹倆感動得一塌糊塗,萬萬沒有想,天底下好人竟然這樣多,壞人仿佛都聚集在了他們平家一樣,兩眼淚汪汪的,反而將那阿依大娘給嚇著,還以為是招待不周,辜負了周梨的交托,正是自責。
那平小南卻一頭紮進她的懷裡嗚嗚地哭起來,“除了湘蓮姐姐們,再也沒有人這樣細致耐心地照料過我了,嗚嗚嗚。”
“可憐的女娃,你不要哭,以後到了半月鎮,你仍舊可以雖是到我家,我的女兒和兒子,也都在半月鎮的鴻臚院,跟你們的姐姐一起共事。”那邊是負責分配居住房屋的,既然都是鴻臚院的,那想來住的地方也離得不遠。
她說完,抬頭看著大些的平小北站在一旁,對於她妹妹的此舉雖然沒有說什麼,但眼底卻全然是羨慕。
也是了,她們的娘不受寵,她們倆又不是兒子,生來後就直接甩給嬤嬤。
那嬤嬤捧高踩低,嫌惡她們,怎麼可能耐心照顧?能活著就是了。所以像是這樣來自於長輩的慈愛關心,她們倆也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
又還是這樣的年紀,對於這種感情當然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貪慕。
阿依大娘見此,張開手臂:“好女娃,你也來,你們要是不嫌棄我是少數民族,你們就認我做乾娘,往後我來照顧你們。”
平小北心裡激動又感動,終究是走了過去,和妹妹一起靠在阿依大娘的懷裡,眼淚漣漣,她們怎麼可能嫌棄阿依大娘?少數民族又如何?人家周姑姐姐都說了,大家都是一樣吃五穀雜糧的,不說什麼漢人或是少數民族,便是什麼庶民和貴族,也沒有二樣,全都是光溜溜地生來這個世界上,到時候也一樣躺進棺材裡,身前有多少權力名利,也帶不走。
“我們願意。”她哽咽著說出這話來。
這讓一旁早就期待她做主的平小南一聽,連忙就開口喊起了阿娘。
阿依大娘頓時也是開懷不已,“好孩子們,以後你們又多了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他們都是很善良的人,以後也會一起照顧你們。”
上了船後,平小北和平小南仍舊依偎在乾娘的身邊,但仍舊覺得好不真實,她們居然有這樣的好命!
但這一切都隻因這裡的好,也十分理解為什麼當初湘蓮姐不願意回平家,而是選擇逃出管事的控製,留了下來。
按理說湘蓮姐叫平家挑中,即便是沒有被這帝王選上,但回了平家後,肯定也會被送到做官的或是大戶人家裡去,少不得也是個夫人的,吃香喝辣,榮華富貴不在話下。
可現在她倆能理解了,榮華富貴吃香喝辣又如何?最重要的還是人情味。
而明明是她們得到了乾娘阿依的照顧,可是阿依乾娘如今卻和船上同行的人炫耀,還誇讚她們倆勤快又貼心懂事,比自己那一雙大大咧咧的兒女要貼心許多。
然而她們倆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做,不過是給阿依乾娘分拿行李,給她剝水果這些小事罷了。
這比起當時在平家,給那些有身份的丫鬟和嬤嬤們乾的臟活累活比起來,這算得了什麼?
所以此刻姐妹倆滿心都是正能量,想著如果真如同周姐姐所言讀書不要錢,她們就要好好讀書,以後也做官,為老百姓們做許多好事情,到時候讓湘蓮姐她們和乾娘臉上有光。
船隻行了五天左右,終於是到了半月鎮,途間在幾處沿河岸的小村寨裡休息。
說是小村寨,但那客房修得猶如她們認為的皇宮寶殿一樣,床鋪香香軟軟的,還有吊床。
阿依乾娘就是喜歡睡吊床上。
她倆去試了一下,並不大適應,隻覺得搖搖晃晃的,這和在船上好像沒有什麼區彆。
還是更喜歡那種躺在床上的踏實感覺。
而眼下到了半月鎮,早前就有驛館的信使走在前麵,如今她倆還沒登上岸,就看到了如今大變樣的樣兒了。
雖說樣兒的確是大變樣,但人終究還是那個人,熟悉感仍舊在,所以姐妹倆一眼就在人群裡認出了她,高興地揮手喊著:“樣兒姐!”
樣兒本來就聰慧,又讓平湘蓮勸著苦讀書,一邊又找了一份記賬的差事,如此一來,平湘蓮在鴻臚院裡管吃喝,樣兒在鋪子裡人家也管中晚兩頓飯,於是這月錢工錢都全部存下來了。
後來兩人便商議,打算將小北小南接來此地,所以就冒險寫信,托付一個回吳州的差吏幫忙將信送去。
但也不確定她倆是否能從平家出來,因此這一段時間都是忐忑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