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第 151 章 三合一(2 / 2)

白鏡的聲音則再度響起:“案子還未審,你若真是梅應和,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就好生等著本官審理,而不是去尋死。”

梅應和哭得傷心不已,一麵扯開自己的衣裳來。

差吏們以為他是魔怔了,正要去阻攔,竟然在公堂上行為如此不雅,哪裡曉得他卻將那滿身的傷痕都給露出來,上頭有鞭痕,也有火鉗燙傷的痕跡。

他這樣子,仿佛是經過了百般酷刑留下的痕跡一般。在大家的震驚中,隻聽他哭訴道:“大人你不懂學生的絕望,學生與弟弟雖是雙生兄弟,卻因學生出生之時,胎位不穩,險些害了我母親和弟弟的性命,所以即便我與弟弟長著同樣一張臉,母親卻待我如同牲畜……”

這二十多年的委屈,如今他哭哭啼啼絮絮地說來。

家中也不算是太艱難,但他卻從小吃不飽,萬幸鄉裡人家看不過梅母的偏心,時常接濟一二。

他也是知恩圖報之人,非那狼心狗肺,所以家中母親所派的活乾完後,都會去幫鄉親們。

好不容易熬到了七歲,以為可以進族學了,沒想到母親卻隻願意讓弟弟去,一哭二鬨三上吊,覺得自己就是個索命鬼,生自己的時候險些難產,自己出生後又害全村人對她指指點點。

自己就是她的禍星。

所以梅應和晚了兩年才得以入學,前提條件是母親派給他的活更多了,他隻能做完後才能去學裡,所以時常曠課,使得他落下的功課,夜裡都是跑到族裡的祠堂,借著那供奉先人們的燭火來學習。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族裡長輩也教育了幾回,但是並沒有什麼用,最後換來的是母親對他變本加厲的折磨。

加上他晚兩年啟蒙,學問還比弟弟好,更是受儘了母親和弟弟的打罵羞辱。

但這些都不算什麼,始終他都聽那個性格軟弱的父親勸,覺得果然是自己欠了母親和弟弟的,當初還險些害了他們的性命。

於是也是心甘情願任勞任怨。

但是他的忍讓換來的隻能是變本加厲的折磨打罵。

“後來學生與弟弟一同參加院試,學生上了榜,做了秀才,以為母親對學生應該有所改觀,哪裡曉得父親卻在這個時候染病去世,臨走前抓著學生的手交代,說學生是家中長子,往後要孝順母親照顧弟弟,學生那時候已是認命,想著這一輩子就是注定了的。”

但那時候梅應和想,再不濟自己是個秀才郎,自己又肯苦,自然不會過得太差的。

可是沒想到大虞亂了,這一亂就是好些年,各處天災又連連,萬幸他們那完州還算是好的。

而自己則靠著秀才身份,在族裡學館裡做了個先生,每月能得些束脩,又撿著家中的地給種著,日子的確是越過越好,弟弟也取上了媳婦。

隻是自己卻仍舊如同老牛一般,母親不給半點喘氣的機會。

而這一次的科舉之事,母親本不願意自己一同前來的,但因銀錢都是自己賺來的,所以自己這次梅應和長了心,沒有上繳。

母親和弟弟夫妻倆都是有一分用二兩的人,他們攢不住錢,所以沒法子,方同意他一路前往。

但是被母親和弟弟給綁了軟禁後,他才忽然醒悟過來,母親後來一下就同意了自己一同前倆屛玉縣參加科舉。

並非是銀錢攥在自己的手裡,他們沒辦法才同意的,而是他們隻怕一開始就打了這個主意,到時候來個冒名頂替,以假亂真。

他這個時候才是真正的對這所謂的至親之人喪失了所有的期望。

他想,自己欠母親和弟弟,應該在這二十幾年該還完了?他們該放過了自己才是。

可沒想到,他們原來是這樣貪婪,要的是自己的一輩子!

這個時候的梅應和,早沒有剛來堂上時候的慌亂緊張了,即便是哽咽哭訴,但也是言語清晰,有條有理,從小說到大,可見這事兒□□成是有真。

不過這凡事要講究證據說話,他拿不出證據來,堂上也不能全憑著他一家之言就定了案子。

這時候則有人建議:“可以打發人去完州到當事人老家打聽。”那裡自然是能證明。

不過立即又有人道:“能證明又如何?他們乃同胞兄弟,隻怕如今除了梅應中的妻子和梅母,沒人能辨彆兄弟了。”

“你糊塗,怎麼可能辨彆不了,梅應和自小替各家乾活,做的什麼那梅應中難道還能一一數得出來?且他身上這傷,那梅應中也沒有。”

朝堂上幾個陪審官爭執起來。

他們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白鏡又將驚堂木給拍響,“肅靜!”

幾個陪審官也閉上了爭論的嘴巴,而是按照規矩起身一一進言。

不過繞來繞去,最後都是要去往他們完州老家找村民和族裡證明。而完州離屛玉縣天涯海角之距,一去一來少不得是八九個月的時間了。

所以這個法子自然是不可取的。

白鏡隻得暫時叫讓將梅應和帶到側堂去,一麵叫了外麵自稱梅應和的男子和梅母一起進來。

這個梅應和一進來,也是恭恭敬敬地給白鏡行禮。不過所行的並非是學生之禮,而是官員之禮。

“下官完州黑土縣縣令梅應和參見白大人。”

然其實他還沒上任,任書也還沒拿到。

梅母也福身行了一禮,一雙三角眼到處在公堂上亂瞟,搜尋著另外一個兒子的身影。

沒瞧見,便有些沉不住氣,“大人,我小兒子呢?”

“他誣告朝廷命官,方才已被行刑,昏死了過去,抬至側堂。”白鏡說罷,一雙清明冷目掃視著堂下的母子二人,“不過梅大人,那梅應中一口咬定你冒名頂替,你又作何解?此事涉及涉廣,本官也不能糊塗辦案,還請梅大人配合一二。”

這個梅應和還沒開口解釋,那梅母就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起來:“這個鱉孫,早知道當初就該將他直接溺死罷了,自己不爭氣不上進,還見不得他兄長好。”她罵完後,一臉正氣地朝著白鏡望過去:“大人,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誰是誰,沒有誰比我更清楚了。”

然後將身旁的這個梅應和往身前一推:“這便是民婦的長子,自小就十分出息,不但與民婦一起分擔家中事務,還時常幫扶鄉鄰們,十裡八鄉的老百姓們,都曉得民婦這兒子是個孝順懂事的。”說到此,她臉色像是那翻書一般猛地一變,滿臉嫌惡甚至是有些仇恨之色。

“至於那該死的梅應中,從小頑皮,到處與人惹禍打架鬥毆,落得一身的傷不說,民婦早早將他送入學堂去,還不如他這晚了兩年入學的兄長有學得好。”

這些話,那梅母是咬牙切齒說出的,對於這個小兒子,好像真的是恨鐵不成鋼。

她的話,也沒有什麼毛病,還將之前那個梅應和身上的傷痕由來都解釋清楚了。

而這個梅應和也在一旁附和感慨:“是了,下官就這麼一個弟弟,自小都十分偏愛,便有些縱容,不想竟是養成了這等無法無天的性子,如今還擾亂了公堂秩序,白大人要如何判,下官是無話可說。”

他滿臉的深明大義,從他臉上是找不到半點說謊的痕跡來。

就在這個時候,不少人都相信了他母子二人的話,開始懷疑起此前來狀告的那個梅應和是假的,乃是不成器的梅應中冒充。

哪裡曉得這個時候白鏡忽然問起梅母來:“既然梅應中如此不成器,你也知曉,卻還如此偏心?”

梅母一臉疑惑,不解他所言偏心是何意?

而這個梅應和的眼裡,則閃過幾絲慌張,一麵開始在心中細算,自己好像沒落下什麼馬腳?

這時候白鏡卻忽然指向了他,“既然你這長子樣樣好,且按理長幼有序,你還未替你長子說親,小兒子便先娶了妻子,這又如何解釋?”

梅母一愣,顯然沒有想到還扯到這個問題上來,但她的反應也是相當的快,“大人這個年紀,一看便是才成親,不知道這孩子大了後更是難以管教。”然後一麵淚聲俱下地訴說道:“眼看著他父親撒手,他卻是越發的無法無天,在這樣下去民婦也恐他有一日招來什麼大禍,連累了家裡,方想著 給他先娶一房媳婦來管著,興許就收了心。”

這話引得一個聲音從外響起來,“笑話,自己做了幾十年的母親都管不了,還指望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來幫忙管?”

大家聞聲望去,卻見是周梨帶著沈窕進來。

沈窕的懷裡,抱著的是一隻木匣子。

梅母卻是不認識周梨,隻見她是個年輕女人,即便曉得這城中不少女官,聽說這一次科舉還出了個女知州,她知曉後沒少罵,說這些女人沒有半點羞恥之心,不在家中生兒育女伺候公婆照顧自己的男人就算了,還跑來和男人們爭這一官半職。

要不是這麼多女人跑來參加科舉,她兒子一定不會這麼低的名次。

不過倆人都有些後悔,早曉得三考後等梅應和拿了任書,在路上動手冒充才是,到底是有些心急了。

但覆水難收,如今隻能繼續了。

所以見到周梨,一腔的怒火都轉嫁到了周梨的身上來,“哪裡來的小蹄子?曉不曉得這是公堂之上,見了大老爺是要磕頭的!更何況我數落自己的兒子,關你這小蹄子什麼事?”

周梨是三首輔之一,那白鏡自然算是她的下屬,本來對她也是頗為敬重,見此隻連忙起身來迎接。

然而沒想到自己才起身,就聽得這梅母此等汙言穢語,當即是冷下一張臉來,欲教育這梅母一二。

而周梨則將欲上前動手的沈窕攔住,反而雲淡風輕地吩咐著沈窕:“卷子要緊,先呈上去給白大人。”

白鏡見此,一時明白了周梨的意思,也十分欽佩她的氣度。

其實哪裡是什麼氣度,是周梨壓根就覺得沒有必要和這樣的刁婦一般見識。不管是還了嘴還是還了手,反而是抬舉她了。

倒不如直接漠視掉不作理會。

果然,她的反應讓梅母一下氣急暴跳起來,“你知道我是誰麼?公然教訓老娘還不道歉?”一麵扯過了身旁這個梅應和:“這是我兒子,完州黑土縣的縣令!”

這次莫說是周梨,就是沈窕也沒作理會了。

兩人直徑朝著堂上走去。

而梅應和隻覺得不對勁,雖說這屛玉縣女官隨處可見,但是他還沒見過那個女官膽子這樣大。尤其是看到了白鏡從堂上下來,還叫人搬了一把椅子在一旁,心中更覺得不妙,連忙去拉扯自己的母親,想示意她住口。

但是梅母如今在氣頭上,叫兒子一拉,滿腹不服,“你做什麼?你如今做了官,還要我這做娘的低三下氣?”

是做了官不假,但是在這屛玉縣裡,他一個小小的縣令什麼都不是。更何況他現在已經猜測到了周梨的身份,所以急得滿頭的冷汗,“娘,你彆說話了。”

他聲音裡的急促和緊張,一下叫疼愛他的梅母察覺了出來,果然閉上了嘴巴,然後壓低聲音問:“怎麼了,一個小丫頭片子有什麼了不起的?老娘什麼人沒見過?”

但說完這話,她就後悔了。

隻見白鏡恭敬地朝周梨行禮,隨後聽得白鏡問:“周大人怎麼親自過來了?”

“正巧在太常屬,聽聞了白大人打發過去的差吏說了案情緣由,想討要這梅家兄弟的卷子,便一起給拿了過來。”而此時事關重大,陳正良如今要忙著官員赴任之事,也就請她幫忙,順道來同審此案件。

白鏡聽罷,隻請她上坐,當下將木匣子從沈窕手裡取了過去,親自打開,將這梅家兄弟的卷子都給一一取出來。

總共四份,梅應中的一考卷子,梅應和的三考卷子都在。

梅應和的一考二考卷子,的確都十分不錯,完全配得上此前那個梅應和所說的前二十名。

但到了這三考,一下就有了天差地彆懸殊,分數甚至都不夠看。

可科舉一連三考,最後算的也是綜合分數,畢竟朝廷要的不是單一的人才,尤其是這一類要做一方主官,必然是各類都有所涉及才是。

所以這梅應和如今能在科舉三考結束後,綜合分排到第二百九三名,正是全靠一考二考的分。

但三張卷子的字跡,卻是沒有什麼差彆。

至於這梅應中的卷子,隻有一張一考,沒過。

字跡潦草是其一,且錯字還不少。

一時間,單看著卷子,竟然是沒有辦法證明,這第三考到底是誰考的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