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她家的小紅豆,有的是人幫忙帶著,不擔心。
沈窕應了,立馬就去找人安排。
等她氣喘籲籲追到接待廳時,周梨也才到門口。
而周梨這會兒卻已經認出了錢娘子,有些詫異,“便是你們要找我?”
錢娘子到底還是有些激動,哪怕這是第二次見周梨,但頭一次見麵的時候,並不知曉周梨的身份,那時候又是因鄭家行事和兩個侄兒的緣故滿腹怒火。
自是比不得當下著心情的激動,倏然起身,連忙走到周梨跟前,多餘的話也不說,忙從脖子上解下繩索來,卻見扯出一把鑰匙,連忙遞給周梨,一麵又催促妹妹,“你快些,這位便是周大人了。”
錢小娘子聽姐姐說過周梨年輕,但斷然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年輕,一時也是愣住了,叫姐姐一催促,方回過神來,也緊張起來,從脖子上解下鑰匙,也一起遞給周梨。
“這是?”周梨不解,不過這兩把鑰匙拿在手裡,明顯覺得份量不對勁,裡頭怕不是全銅。
方聽得那錢娘子磕磕絆絆地說道:“我姐妹倆五年前在豫州邊境一帶收購皮毛,救了個老牧民,他臨死前給了我姐妹倆一張圖紙,說是這齊豫絳以及遼北草原地上的礦圖,我姐妹倆雖不知真假,隻見他拿這東西做性命一般看重,所以在他走後,也是一分為二,在外灌鑄成了鑰匙,給帶在身上。”
“裡麵是礦圖?”周梨有些詫異,若真是如此,那她二人倒是給了朝廷數不儘的財富了。
要說這銀錢自己能賺,牲畜可以養,糧食可以種植,唯獨是這礦產有些單薄。
眼下除了崔家所掌握,且開采出來的這些,彆處就是稀稀落落,並不成規模,壓根不足以來供給整個後虞。
如果是從前,興許還能將就,可是這千百年來才好不容易出一個陳慕,自然是要想儘辦法給他提供一切原材料了。
“那老阿叔的確說是礦圖。”錢娘子回著,“我們那一帶,自古也是有歌謠流傳來,唱的正是三尺一黃金,五丈三萬鐵,阿爹阿爺挖來吃不完,金燦燦黑油油,怎麼也挖不完。”
雖說這歌謠傳了幾代人,但到底是哪裡有礦他們也不知道,就是曉得腳底下是有礦的。
也是如此,她們姐妹倆當初得了這圖紙後,也是不敢做玩笑,仔細收起來。
錢小娘子見周梨雖位居高官,但看起來也是那平易近人的姑娘家,也是少了幾分緊張,連連附和著姐姐的話:“正是這樣了,這歌謠總不會是空穴來風。”
周梨將兩把鑰匙捏在手裡,“此事事關重大,還待我驗證一二,不過不管如何,你姐妹兩個的進獻之心,我自是先記在心中,如果到時候得了結果,果然如同你姐妹二人所言,自是有那滔天的功勳。”
姐妹倆聽得這話,都齊齊鬆了一口氣。
如今獻寶,除了是求個安心,錢娘子更是要給妹妹求個恩典。
周梨說著,正好見沈窕也在,自是不敢大意,便讓她先送這姐妹倆回去,等結果。
姐妹倆聽得這話,隻連連推辭,說是要帶孩子在城裡遊玩。
周梨卻想著,若真是礦圖,一會兒給司馬垣去瞧,沒準便能得了結果,也就是兩三個時辰的時間。
既是她們要在城裡遊玩,喊沈窕跟著也好,那時候得了結果,隻在鼓樓上通知沈窕就是了。
便也是讓沈窕繼續跟著去。
而自己這裡也沒去吃什麼午飯了,當下乘著金商館的馬車,直奔那鍛造閣裡去。
臨淵窪有陳慕在,那司馬垣幾乎都是留在這邊,一直都在舊籍古典中尋找線索,看看有沒有那前人留下來的礦區,到時候也好領人過去勘察。
這樣好過自己一個個地方親自勘察要節省時間。
畢竟礦物的需求實在是大,乃迫在眉睫之事。
周梨來時,他已經是吃了午飯來,見著周梨來尋,自然是詫異,“周大人怎有空過來?”
周梨卻將鑰匙遞給他,也是長話短說:“方才有姐妹二人拿了這鑰匙來,說裡頭是絳豫齊三州和遼北草原下的礦區圖紙,你且叫人打開來瞧。”
其實鍛造閣裡也隔三差五有人來說,何處有礦物等等,若消息無誤,屆時果然發現了礦物,自然是有獎賞。
因此圖紙他也是收到了不少,甚至外州府也有,還特意打發人去勘察過了,但幾乎都是失望而歸。
但即便是遭遇了好幾次羊來了,司馬垣對此仍舊是充滿了期待,得了周梨的話,隻忙拿了這兩把看起來比尋常鑰匙還要大的鑰匙拿去打開。
也不知那裡頭到底是什麼材質,這銅居然未曾將其損傷半點,兩張薄薄的圖紙很快就給呈上來。
司馬垣連忙給拚在桌上合二為一,拿了那陳慕所做的放大鏡來瞧,一時間便見那兩張平平無奇的圖紙上,山川草原,不說栩栩如生,但是大些的地名都有所標注。
最為重要的是,哪個山川下麵都有什麼礦,或是哪條河邊上又有什麼資源,都寫得清清楚楚的。
一時叫他也是難以置信。
因為那礦物資源也未免是豐富了些,果然是遍布了幾個州府和那一片草原。
“這也太多了。”多得他有些不敢相信真假,一時隻喊了人又將那幾處的堪輿圖拿出來,意外發現這張圖紙上,對於地方或是道路,皆比那堪輿圖還要細致幾分,忍不住嘖嘖稱奇。
周梨見他是翻來覆去看,也不知是否能確定真偽,當下便先去吃飯,等回來之時,卻見司馬垣已經安排了人要往齊州方向去,而且是立馬要啟程,見了周梨隻道:“我先去齊州,若真如這圖紙所實,那麼其他地方,也不必一一去勘察了。”可直接打發隊伍過去采礦。
“你這樣說來,八成是真的了?”不然司馬垣怎麼可能急匆匆就要親自去,這可不是去阿姊山那麼簡單,是要穿州過府。
司馬垣神色激動,“八成我現在不敢確定,但經過我與鍛造閣諸位大人鑒定過後,是有六成的希望,且那一帶的確在多年前就有流傳,追溯到千年前,也有奇人在此處描繪出一張礦圖來,但因時間久遠,但無人所見,也一直做傳說,並未當真。”
周梨得了他這話,曉得他和那盧晉安都是個瘋狂的人,便也不多勸,隻道:“如此,司馬大人一路順風。”
司馬垣那邊也是翻身上馬,拱手與她告辭,便帶著人馬匆匆離城而去。
周梨這裡見此,也就沒忙著讓鼓樓上給沈窕傳消息了。
畢竟司馬垣要親自去勘察後才能得結果。
不想她下午點卯回了家,卻見沈窕已經在家裡了,甚是疑惑:“這麼早就回來了?”且還來了自家,而不是去賀知然那頭。
而且那錢氏姐妹不說帶孩子在城裡四處遊玩麼?這入了暮色,才是景致絕佳之時,夕陽落霞,銀灘溪水。
沈窕一臉的喪氣,“姑娘可彆提了,今日實在是窩心得很。”
“怎了?”周梨這時候也察覺到了她滿身的戾氣,“你這是?”
方聽沈窕說,“姑娘原本是見過那錢娘子的吧?”
周梨頷首,“知曉,陪同她妹妹來尋夫?怎的,今日叫你們給遇見了?”
沒想到沈窕還真點了點頭,“是了,我將那負心漢給打了,還罰了十兩銀子,不然險些叫賞罰司給抓了去。”
“你……”周梨一時瞠目結舌。不過雖知曉沈窕性子如今和她乾娘越發相似,但一般也不會輕易動手,當下隻忙細問起來。
方聽得沈窕說,她得了周梨的話後,也是儘心儘力做這個向導,帶著這錢氏姐妹等在城中遊玩,下午酉時二刻左右,因那鄭小貴衣裳全浸透了汗,錢氏姐妹就帶回去客棧洗澡重新換衣裳。
哪裡曉得那錢小娘子在這城裡尋了好幾天沒找到的鄭遠恒,竟然是在那裡等著。
原來那鄭遠恒今日到通寶錢莊裡麵拿錢,卻被告知戶頭給叫人取消了,他的章子也取不到銀錢,當下給他氣得不輕。
以往那女人限製他用銀子便算了,害得他不得不隔三差五就拉取一回銀子。
如今還直接給取消掉。
在冷靜過後,便打聽起來,得知就是在這間錢莊裡取消的,而並非是絳州,便曉得是那錢小娘子來了。
一時想到蓉妹帶著孩子還在綢緞坊裡等著自己取錢回去,便也是聰明了一回,隻跑到那賞罰司那邊報了案子,說是自己的妻子走失,又遞交了姓名身份。
賞罰司那頭見他行色匆匆,信以為真,當下也是幫忙查找,很快就根據錢娘子在客棧裡登記的戶籍,找到了她所住的客棧。
也正是如此,沈窕與錢氏姐妹一起回客棧給鄭小貴洗澡換衣裳,就遇到了這鄭遠恒。
“我是活了許多年,從前隻當我那千刀萬剮的姐夫和我爹不是個東西,哪裡曉得這世間之大,沒良心的畜生更是不少。”沈窕想著當時那鄭遠恒一上來,二話不說,直接就衝沒反應過來的錢小娘子好大一個耳光打去,隨後就滿口汙言穢語罵起她來。
打完了後,竟然也不管旁側的兩個被嚇哭了的兒子,搶了錢小娘子的章子就要跑。
沈窕如今還後悔不已,“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他們中間這些事情,也是懵了,直至錢小娘子哭著喊他搶了自己的章子,求我幫忙要回來,我才追出去。”
沒想到那鄭遠恒連帶著沈窕一起罵了,且又十分難聽,沈窕可不是當年那個可憐巴巴的小姑娘了,一個拳頭給那鄭遠恒砸過去。
後來錢娘子帶著妹妹娘三追來,指著那鄭遠恒罵,又是趁著沈窕將他打倒在地上,便也跟著拳打腳踢。
也是這個時候,沈窕才知曉這錢小娘子和這鄭遠恒間的糾葛。
更要命的是,客棧的掌櫃因見鬨事,追了出來,知道鄭遠恒就是那個為了什麼青梅竹馬,丟下妻兒的負心男人,少不得說上一二。
於是附近知曉此事的,也都紛紛圍過來。
裡頭不知怎就有了認識鄭遠恒的人,隻說他妻子是另外一個女人,還帶著一雙兒女,就租住在他家隔壁的院子裡,每日不是出門遊街就是各處采買,反正日日是能看到各大店鋪往他們院子裡送錦緞珠寶美酒等。
怎麼就是眼下看起來滿目風霜的錢小娘子?
錢小娘子被他打得不輕,雖昨日就從兒子們的口中知道了鄭遠恒將那個青梅竹馬養作了外室,但一想到自己這舍不得那舍不得,這節約下來的銀錢,卻叫他兩個狗男女揮霍,眼下還叫他打了自己,既是肝腸寸斷,又心灰意冷,當下便哭喊著要同他和離。
那鄭遠恒哪怕叫眾人指指點點,他也不介意,反而朝那錢小娘子吼回去:“和離就和離,你以為我願意娶你這種在外拋頭露麵的女人麼?誰知道你那些銀子是怎麼掙回來的?”暗諷錢小娘子這銀錢來得不乾淨的同時,又指著一旁被嚇得不輕的兩個兒子,“還有這兩個小東西,不知是你和誰生的野種呢?”
但有一說一,這小富小貴兄弟倆,雖是年歲不一樣,但那樣貌和這鄭遠恒是有七八分相似的。
他這話說出來,且先罵了這錢小娘子,叫不少也在外行商做工做官的女人不滿,更是因為他紅口白牙就血口噴人,連親兒子都要罵為野種。
於是引起一波百姓怒火,叫大家忍不住朝他吐起唾沫來。
說到這裡,沈窕不由得慶幸,“好在法不責眾,後來大家都動了手,賞罰司和火羽衛的人來了,也不好鎖我去,更何況老百姓們都站在我們這一方,反而要喊鎖了他去,但我終究打了他,還是罰款十兩銀子。”
錢家姐妹自然是將這銀子補回來了,更是多的都給了她,但沈窕想起來,還是覺得火氣大。
至於那鄭遠恒,報了假案,還借機傷人,即便打的是自己的妻子。
但自從那父母不可賣自己的孩子之後,夫妻之間也不能憑著那一紙婚約就隨意傷害對方。
白鏡後來是挑燈一一將這些律法給補齊全,雖是有些嚴厲了,遭到不少人的反對,但沒用。
所以想要借此和稀泥,拿清官難斷家務事來說,是沒有用的。
“他如今雖是被賞罰司了那邊鎖走了,但也就是打一頓,挖兩三個月的礦罷了,到時候還要放出來的。不過我想著,這兩三個月裡,錢小娘子回絳州去將這和離給辦了,也是剛好。”為此,沈窕今日也是機靈了一回。
隻朝周梨說道:“他們鄭家在絳州如何對這錢小娘子我們不知道,但今日那鄭遠恒的此行此舉我們親眼所見,所以為了錢小娘子回了絳州可順利和離,我們在借了客棧掌櫃的筆墨來,當時在場的幾十人,都幫忙畫押做了證明,這到時候拿去那絳州公堂上,也是可作證據。”
聽得她這話,又見她眉眼間幾分得意,周梨也是誇起她來:“是聰明了許多。不過他這樣的人渣,我倒是覺得你出手慢了些。”
沈窕也十分後悔,“我那時候也是口乾舌燥的,進了客棧就在前堂裡吃他們客棧的免費水果,聽到錢小娘子的哭聲和錢娘子的尖叫聲趕過去,那鄭遠恒已經動手了,正奪了章子要跑。”
又說若是那時候自己在場,即便不知他們之間的糾葛仇恨,但也不可能叫那鄭遠恒當著自己的麵打人。
“那如今錢家姐妹呢?”周梨有些擔心,這鄭遠恒是抓了去,可他那青梅竹馬的外室,彆聽聞了消息,上門來找茬兒?便也問道:“那鄭遠恒的外室如今在何處?”
不想這一問,那沈窕卻是樂了,“說來你怕是不信,那鄭遠恒如此慌張搶奪錢小娘子的章子,不惜動手,正是因為他那外室在綢緞坊裡挑了一大堆貴貨,等著他拿銀子去呢!”
更可笑的是,他被賞罰司抓了去,那外室不知何處得來的消息,曉得錢小娘子還要鬨著和離,竟然說要帶著兒女一同回絳州去,與錢娘子一起分鄭家的家產。
“她難道沒聽過白大人的律法?”白鏡的律法雖說嚴酷得很,但最終還是推行開來,是因為在細節處的人性化。
比如這外室的子女,沒有過明路,還不如那妾室的子女,是分不了一丁點家產的。
除非她能提供證明,她即便是外室,但夫家的銀錢是她賺的。
不然,一個銅板也拿不到。
同樣的,如果她夫家犯了法紀,比如是貪汙罪等,若是那銀錢她沒使,便無罪不受牽連。
可若是她使了,即便是她在夫家無名無份,但也仍舊逃脫不得。
反正這白鏡的律法,是一個壞的逃不了,好的也不會被冤枉,所以即便是律法酷刑多了不少,仍舊還是被老百姓們所接受了。
因為大部份人想,隻要他們不犯法,那律例再嚴酷又如何?隻有心術不正之人才會覺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