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第 184 章 三合一(1 / 2)

與村裡不少人家的情況都相近, 又見她們三個是女子,所以幾乎都沒有什麼防備之心,倒是很容易就得了不少消息來。

隻是可惜, 大家的消息都大致相同, 幾乎就是被熟人騙去外麵務工, 就斷了音訊沒消息。

再多的就沒了。

眼下又遇到了這初春第一場雷雨落下, 迫使不得已在村子裡住下來。

借宿的人家是個寡居的大娘, 兒子兒媳在十幾年前的大災之年就已經不在人世了,她含辛茹苦將孫子養大。

去年九月初的時候, 村裡王家兒子說,在城裡有一處工錢極好的活計, 隻要有力氣, 就能掙大錢。

眼下望著窗外那瓢潑大雨, 大娘又回憶起孫子離開那日, “鐵蛋走的那天,也是下著這樣的傾盆大雨,他穿著他爹年輕時候的褂子, 就跟著王家大哥一起去了。那孩子孝順啊,本來在家裡伺候這些地,也不缺吃少穿, 可那孩子說,我養他太辛苦了, 要叫我享福,便想著多掙錢回來。”

可是哪裡曉得,一去就杳無音信,那王家的兒子還死在了外頭,這讓大娘不免是慌了神。

除了十幾年前天災逃難的時候離開過鎮子, 孫子失蹤後,她第二次離開鎮子,隻是還沒到城裡,就被攔回來了,說是她的身份名碟進不得城。

她一個鄉下老婦,哪裡有什麼見識,聽得這話信以為真,就老實地回了村子,生怕真是因自己的身份名碟有問題,到時候被抓去蹲了大牢。

那樣鐵蛋要是回來找不到自己,可怎麼辦啊?

於是她後來就沒再出過城了,隻托付去城裡的人幫自己打聽消息,自己則就在家裡日日翹首盼望著。

如今見周梨她們一行人,雖是三個女子,但是願意承頭辦這個事情,她也是充滿了希望。

這會兒拉著周梨的手,再三托付:“不管鐵蛋是死是活,阿梨姑娘你都要給我找回來,這樣以後我也能閉上眼睛去見他爹娘。”

雨下得很大,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在村子裡的她們已聽到河水漲起來的凶猛聲,嘩嘩嘩地流響個不停,山上更是衝下來了許多泥水,一起彙聚於河中,使得整條河裡都顯得渾濁不已。

橋也在被河水漫過,萬幸是此刻田裡還沒有什麼莊稼,不然的話怕也是要遭殃了。

周梨雖說心裡懸掛著這昆侖奴之事,但見村中水渠問題,也放在了心上。

這是春季,還未耕種,地裡莊稼沒有遭殃,可是到了那夏季,這樣的雨水時不時地來一場,那狹小的河道根本就容不下這許多積水,到時候河水漫過了河床,老百姓這一年又要白做了。

夜色很快便來臨了,村裡蒙上了一層煙霧,這個時候雨在斷斷續續地落下後,也終於停歇,清新的空氣裡夾雜著些河邊才吐出新芽的魚腥草味。

大部份人是聞不得這個味道的,嵐今便是如此,於是早早進了屋子裡去,將門窗都緊閉著。

周梨沈窕則和大娘在門外屋簷下閒坐說話。

這時候隻聽得籬笆外麵傳來聲音,“鐵蛋他奶?你可是在家?”

鐵蛋奶聽得這話,朝著那已經被暮色籠罩的院外看去,不大肯定地問道:“是祝嫂子不?”

“鐵蛋他奶,是我呢!”聲音近了幾分,隨後聽得轅門被人推開,周梨也看到了來人。

隻見這祝嫂子身材略有些豐腴,穿著藍底的碎花衣裳,因下雨過後有些濕冷,她將兩手揣在袖子裡,小跑著誇過小院壩,鞋底踩了不少稀泥,所以她到屋簷下就停了腳步,不停地拿鞋底在地麵露出來的石頭上蹭,意圖將稀泥都給刮去。

到了簷下,先是看了看周梨和沈窕:“就是你們幾個姑娘,聽說你們要去尋人,可是有什麼眉目沒?”

周梨搖著頭。

祝嫂子見此,立即就勸道:“叫我說,各人有各命,你們有這功夫,倒不如去做些個正經事情。”說著,自己拉了門邊上的樹樁過來,挨著鐵蛋奶坐下:“你那個表妹家裡,不是有幾個年輕的孫女麼?”

“是呢?你這裡是有好人家了?”鐵蛋奶問道,自己表妹有幾個孫女,如今都是那待嫁的年紀,所以托付他們這些親戚好友,也幫忙留意著。

祝嫂子忙笑道:“比好人家還要好呢!如今城裡有大戶人家要雇傭丫鬟,除了每個月有兩貫工錢,那做滿了三年的,到時候額外還有十兩銀子呢!叫著我說現在的姑娘出嫁都比咱們那時候晚,去做個三年正好,到時候拿著十兩銀子回來自己做嫁妝,要挑什麼好人家還沒有?”

有這等好事情,鐵蛋奶一下就忘記了自己的煩惱和擔憂,連扒著手指細算起來:“一個月兩貫,那一年不得是二十四貫麼?”當下後虞的銅錢和銀子的算法,這一貫錢就是二兩銀子,那豈不是一年二十四兩銀子?

而且在主人家有吃有住,這二十四兩銀子就是乾乾淨淨的,一分不花,乾滿了三年就是七十二兩,再加上主人家給的十兩,整整八十二兩啊。

這是多少鄉下女人一輩子都賺不來的銀子?當時她就沉寖在這巨大的的歡喜之中,完全忘記了,眼前的此情此景,和當時她孫子跟著王家的兒子一起去城裡乾活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

反而隻高興又羨慕道:“我這個表妹倒是有福氣了,早前還說生閨女沒得用,都是給人家養的。可眼下她這三四個孫女,若都被主人家給挑上了,這三年不得好幾百兩銀子麼?”

祝嫂子連連附和道:“鐵蛋奶你說的正是了,如今生女兒的,反而叫人羨慕了,可惜我家就兩個小子,但這樣的好事情,也不能叫那無親無戚的人占了名額去,所以這雨一停啊,我就趕緊摸` 黑來找你了,另外我幾個侄女也都收拾好包袱,準備明兒天亮就進城去。”

這個祝嫂子一邊說,一邊也是和鐵蛋奶一樣滿臉的羨慕,還說:“村裡的男人們去年到今年,被騙出去的實在太多了,眼下就女人們做莊稼,哪裡比得過男人養出來的茁壯,到底還是要靠姑娘們了,隻願菩薩娘娘保佑她們都被主人家挑了去,到時候得了這許多工錢回來,那地裡的莊稼,做得好不好的,到也不要緊了。”左右那時候也不指望地裡的糧食果腹了。

周梨和沈窕就在旁邊,一開始的時候真著祝嫂子做那拉皮條的。隻是現在聽她這話,她也不是不知道村裡人當初被高薪月錢騙出去的事兒。

可聽她這口裡的意思,竟然是一點都不擔心這次是不是同樣會被騙?

於是便好意提醒著:“可是曉得究竟是哪一戶人家?咱們知曉個姓名地址來,到時候這逢年過節的,也能去上城裡去探望一二,總不能這一去,三年就沒了音訊吧?”

讓周梨這樣一問,鐵蛋奶也反應了過來,連忙道:“是了祝嫂子,可是曉得是哪一戶人家?我們便是進不得人家的門庭,但好歹知曉個落腳處,心裡才安心啊。”

祝嫂子卻是一臉難色,“這,我那親戚卻是沒說,等我回頭去問一問他。”

鐵蛋奶的熱情也在這時候退卻了大半,“那既是這樣,等你問清楚了我再去同我那表妹說。”

祝嫂子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倒也沒有再勸鐵蛋奶要抓緊,連連點頭,“是這個正理,我先回去,叫我那幾個侄女彆急。”說罷,就匆匆轉身去,嘴裡不知念叨著什麼。

鐵蛋奶沒留她,反而是後怕地歎了口氣:“聽著有許多月錢,這心裡一高興,便忘記了當時我家鐵蛋就是這樣跟人去的,到了哪裡也沒問清楚,這如今要找起來,好似大海裡撈針一樣。”

又朝著周梨道謝,“還是你們這些個小年輕好,腦子轉得快,今兒要是阿梨姑娘你不在這裡,我怕是要糊裡糊塗答應了。若是我那幾個侄孫女能得個好前程,倒也無妨,可倘若與鐵蛋他們一般,從此就要杳無音信,那我就是個罪人。”

她隻顧著和周梨說話,卻沒有留意到,沈窕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著那祝嫂子一起消失在夜色裡了。

周梨這裡勸慰著她,又見天色已經很晚,鄉裡人家大多舍不得點燈,天黑之前就吃完了晚飯。

所以這會兒周梨也勸著鐵蛋奶快些去休息,自己也回房。

鐵蛋奶才發現就她一個人,但也沒多想,以為沈窕是剛才進了房間休息去了。

而周梨這裡進了房間去,嵐今見著隻她一個人來,便問道:“你讓窕窕跟著那祝嫂子去了?”

這鐵蛋家的房屋是舊夯土牆,按理這樣厚實的牆壁該是隔音不錯的,可因長年累月風霜侵蝕,許多地方都有了手指粗的裂痕。隻拿了些爛泥鬆枝來糊著。

但即便如此,那薄薄的一層門板,還是讓裡頭的嵐今聽到了方才外麵的對話。

周梨頷首:“是了,這工錢說的是沒有問題,隻是一口氣要雇傭這麼多年輕小姑娘,又指名道姓是哪一家,我哪裡能放心?”自然是要叫沈窕跟著那祝嫂子去探一探。

祝嫂子興許不知道,但那個給她消息的親戚,應該是有數的吧?

她脫了鞋,跟嵐今一般合衣躺在大鋪上,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閒話,當然話題十有八九都是圍繞著這昆侖奴的。

也不知是聊了多久,那沈窕回來了,一臉神神秘秘的,小聲朝大鋪上的周梨喊著:“姑娘歇了沒?”

“沒,怎樣了?”周梨拉開被子,示意她快些拖鞋上床來。

雖是已入了春,但這冬天裡,寒氣仍舊十分重。

沈窕卻是沒拖鞋上床的意思,“我將人綁在了村後的構皮樹上。”

周梨一聽,已經達到叫她綁起來的地步,那明顯是有問題的,和嵐今一下從床上翻身爬起來,殷切地問道:“可是得了什麼線索?”

三人的頭頓時就聚在一起了,隻聽沈窕小聲說道:“那祝嫂子果然是叫她親戚騙了,姑娘你這裡提醒後,她回家就直接去問了她這個城裡來的遠親,不想對方支支吾吾的,半響才編了個人家和地址來。”

但也是巧了,那地址不是彆處,正是周記鹵菜那條街,那裡周梨才帶著沈窕故地重遊一遍,住了什麼人家,沈窕心裡沒數?

因此就曉得他說了假話,可祝嫂子不知情,反而聽信了他的鬼話,還長鬆了一口氣。

而沈窕等著祝嫂子去通知她的侄女們明天繼續按計劃進城時,沈窕就趁著那騙子親戚見蒙混過關安心睡覺,就將他打暈帶到村後去了。

綁到了那構皮樹上,就趕緊來和周梨回話。

周梨一聽,哪裡還睡得著,馬上就下船穿鞋,三人一起摸著黑到了村後去。

因怕驚動村裡的狗,也就沒點燈,但這會兒逐漸能適應夜色了,周梨也將這構皮樹上綁著的男人看了大概,從輪廓來辨,大約是個不惑之年的臃腫男子,眉目瞧不清,但是做這等坑蒙拐騙的活計,怕也是一臉奸人相貌。

沈窕上去扇了他兩巴掌,人也一下清醒過來,依稀見著眼前這三個人影,驚了一回,剛要張口大叫,緊接著又叫沈窕一巴掌打過去:“想活命老實些,我們問一句你答一句,若是不老實,剝了你的衣裳扔你到河裡去。”

這會兒的河水仍舊是又大又渾濁,且滿是山上的殘枝斷樹,一不留神命就沒了。

而越是壞的人,其實越是惜命,當下這男子就慫了,聲音也不敢出,連連點頭,生怕周梨她們看不見,那點頭的弧度也放大了不少。

“叫什麼名字?這些姑娘帶去城裡到底是安排到何處?好好說,敢說一句假話,我立馬就剝你的皮!”沈窕口氣狠戾地說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拿出了一把小匕首來。

也萬幸是夜色,沒叫這男人看到她的麵容,不然這凶狠程度肯定是要大大打折扣的。

可男人看不清啊!他就聽到了沈窕狠戾的威脅聲和那發著寒光的匕首,嚇得連忙求饒道:“女俠饒命,小的叫蔡玉順,家就在蘆州城裡,此番是一位道上的大哥介紹的生意,說是要一大批年輕姑娘,隻要我能領過去,一個給我十兩銀子。”

那是十兩銀子啊!這又不要本錢,他哪裡會不動心?所以即便曉得這些姑娘到了那道上大哥的手裡,怕也沒有什麼好下場,但是他想著一個十兩,他帶十個去就是一百兩,二十個就是兩百兩。

那鄉下人家,哪家不是四五個閨女?那多的人家七八個呢?他隻要運氣好,一次從村裡帶個五六十個去,那就是五六百兩銀子。

有了這筆銀子,吃香喝辣都行了。何況人那個大哥又不是人販子,肯定是不會將姑娘們賣了。

也是這樣天真地想著,所以他就接了這生意,來這鄉下。

但這話周梨卻不信,所以在周梨的一個眼神後,沈窕的匕首就落到了男子的身上。

蔡玉順能清楚地感覺到屬於金屬的冰冷緊緊貼著自己的肌膚,那種恐懼感一下叫他慌張起來,當場就給嚇尿了。

周梨幾人隻覺得一股尿騷味躥入鼻尖,嫌棄不已地皺著眉頭退開了些。

“你還不老實說?我真動手了。”沈窕覺得這蔡玉順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真將匕首劃破了他的皮膚。

寂靜裡,皮膚被金屬劃開的聲音那樣清晰可聞。

蔡玉順嚇得連忙脫口說道:“我我,我真不知道,但是這些人,不用帶城裡去,大哥叫我直接送到玉華鎮城外,到時候會有人來接引到羅村去。”

周梨蹙眉,“羅村在十幾年大災後,就已經無人居住了。”和她們梧桐村一樣,村裡在大災後僅存下來的幾戶人家,都搬到了玉華鎮上,那村子就徹底荒廢了下來。

不過與桐樹村不一樣的是,這羅村沒有像是桐樹村那樣,被流民一把火燒掉,所以很多房屋其實都還很牢固,住人沒有什麼問題。

“送去羅村作甚?”她又問。

蔡玉順大抵是真的怕了,一邊哽咽著一邊吞吞吐吐地回道:“我,我真的不知道,隻是以前,給他們送過幾次藥材,不過並未得進村,都是裡頭的人出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