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於顧跡來說,他就是裡麵的一隻狗。
顧跡在高中時期認識林清然,對他一見鐘情,追了兩年,在高中畢業後林清然才終於答應。
後來兩人上了同一所大學,林清然的性格清冷淡漠,所以凡事都是顧跡主動,小事大事都是顧跡順著林清然。即使林清然總是莫名其妙地翻臉鬨脾氣,顧跡也要耐心去哄,沒有一點尊嚴。
直到某一天夜晚,顧跡發現林清然和彆人擁抱接吻,這是顧跡第一次生氣翻臉,但在林清哽咽著聲音道歉後,顧跡還是原諒了他。
但這隻是個開頭,往後才是顧跡苦楚命運的開始。
林清然是的主角受,是天命之子,是世界的寵兒。而裡麵的主角攻卻是工具人,失去自己的尊嚴,匍匐在林清然的身側,心情好被摸兩下,心情不好被踹兩腳。
這種主角攻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忠犬。
年輕時候的顧跡肆意瀟灑,但在遇見了林清然之後,仿佛成了隻會拈酸妒忌的怨夫,生活裡隻有林清然。之後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火災,顧跡被迫在輪椅上坐了兩年,性格逐漸陰鬱易怒,連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因此在後來的幾年中,他每天的日常就是和情敵拈風吃醋,日日修羅場,而林清然樂在其中著,享受著被追捧的感覺、
那幾年間,身體上留下的醜陋燒傷和腿上的殘缺是顧跡每晚的夢魘,疼痛尚且可以忍受,但更難克服的是自己對自己的厭惡。
而在臨死之前,顧跡才倏地清醒過來。
暴雨仍在繼續,雨水衝刷掉地上的痕跡,世界重新恢複了寂靜。
……
……
榮城大學,3042宿舍,早上七點半。
此起彼伏急的鬨鐘鈴聲急促響起,被按掉,又響起,再被按掉。
靠門邊的一張床最先坐起一個淩亂的紅頭發腦袋,聲音困頓:“起床了,兄弟們,上早課了。”
一會兒後,上鋪床上伸出了一隻手,無精打采地垂了下來,“天亮了?”
紅頭發男生已經下了床,揉著眼睛打哈欠,“你鬨鐘都快蹦我臉上了,自己聽不見嗎?”
上鋪歎了口氣,一陣掀被子的窸窣聲後,“大橙,把褲子遞給我一下。”
紅頭發男生叫程灼,沒好氣地抬頭看了眼道:“說了多少次了,你為什麼不能睡覺前把褲子放床上,天天讓我拿好意思嗎?”
睡上鋪的男生叫許景因,他拉開床上的簾子,能屈能伸道:“橙子哥哥?”
程灼沒搭話,片刻後,甩了條牛仔褲扔到了上鋪。
許景因穿好了褲子下床,正要去洗漱的時候,看了眼靠陽台的那張床,床簾拉著,順口問了句道:“顧哥起了嗎?”
“應該走了,顧哥這兩天要早起給他對象帶早飯。”程灼正在拽褲子,但往床邊看了眼還覺得奇怪,“顧哥把我們當外人啊,走了還把簾子拉這麼嚴實。”
想著不對勁,程灼走過去,掀開簾子,看見躺在床上還閉著眼睛的男生,呦嗬了聲:“今天沒去,還睡著呢。”
許景因也走了過來,“他昨晚幾點回的宿舍,剛才那麼大動靜都沒吵醒他?”
程灼搖了下頭,伸手推了下床上的男生,“哥,起床了,要遲到。”
床上的男生側躺著,皮膚很白,睡顏看起來很安靜。被推了兩下後,仍沒有要醒的傾向。
許景因皺了下眉,彎下腰,在男生的手上拍了兩下,“小顧。”
“不會生病了吧,之前也沒睡這麼死啊。”程灼慌了一下,去拿手機,“你再叫叫,我打個120。”
……
顧跡仿佛陷入了一場逃不出來的夢境,四處漆黑,他被困在其中無法逃脫。
直到耳畔處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仿佛很遠又仿佛近在耳邊。
“小顧,顧跡——”
顧跡倏地睜開了眼睛,天光大亮,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環境,在對上旁邊站著的人視線後,顧跡的大腦仿佛宕機了瞬。
“景因……”顧跡茫然喃喃,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上次見到許景因的時候還是在兩年前,景因一向是個很理智的人,卻在最後一次見麵時,不顧形象地苦聲懇求他和林清然分開,被他拒絕後,許景因沉默離開,從此之後兩人再也沒見過。
當時他身邊的所有人都看清了林清然的本性,唯獨他被對方蒙蔽雙眼,不清醒地做了許多傻事。
許景因見顧跡睜開眼,鬆了口氣,“終於醒了——橙子,不用打電話了。”
聽到了熟悉的昵稱,顧跡從床上坐起,看到了一頭張揚紅發的男生。
程灼放下手機,“顧哥,你睡得可真香,叫都叫不醒,我們差點以為你出事了。”
顧跡看見活生生的程灼,忽然啞了聲。
兩年前,程灼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說,於是兩人約在了外麵的餐館,卻在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著火。火勢很大,像是能吞噬一切。
顧跡在那場火災裡受了傷,而程灼卻沒從火裡走出來。
程灼之前總笑說他名字裡帶火,將來一定氣運強還能旺朋友,趁現在趕緊對他好點,卻沒想到最終死在了火裡。
當天程灼雖然沒來得及說完這件重要的事情,但後來顧跡再回想,從他前麵的冗長鋪墊,大概能猜出程灼想告訴他林清然出軌了。
他當時何嘗不知道林清然同時腳踏幾條船,隻不過他當時被對方的花言巧語而衝昏頭腦,無論對方做了什麼,顧跡都能原諒他。
顧跡曾無數次夢見過程灼,但卻從未有過如此真實過,記憶一陣恍惚,啞聲道:“橙子……”
程灼從沒見過顧跡這副模樣,稀奇地去摸了摸他的額頭,“傻了?難不成做夢夢到我了?”
“沒想到顧哥對我感情這麼深——”
顧跡低聲呢喃:“你沒死,還活著。”
許景因倏地一下笑出聲來,程灼的表情瞬間僵硬,手也收了回來。
“你tm夢見我死了啊!”程灼呸呸呸,“瞎說什麼,趕緊收回去。”
眼前鮮活的兩人,不是夢境中能比的。顧跡頓了片刻,向兩人的身後望去,瞳孔微縮。
熟悉的陳設與布置,記憶裡都快模糊的場景,卻在此刻清晰展示在了眼前。
時間仿佛靜止在了此刻,顧跡下意識撫上自己的右腿,隔著衣服的布料,仍能感受到溫熱而光滑的皮膚。
沒有刺骨的疼痛,沒有醜陋的傷疤。
熟悉的朋友還在眼前,一切最糟糕的事情都還沒有發生。
他回到了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