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結束引導,山貓魔讓她若有不懂的,以後多來觀摩觀摩對病患的診治,她心中光顧著感激,便急著想打掃巫藥鋪來做一些報答,但如此一“專心致誌”地打掃,就全然忘了山貓魔說的最後一句:打掃洞窟頂的積年灰塵。
她就是太積極了,才弄巧成拙,現在倒好,又得打頭重新打掃。
但不管怎麼說,都是謝靈的鍋,她隻能勤勤懇懇將地拖一遍,岩壁再擦一遍,還有打開透晾的藥櫃抽屜,一格一格都沾了灰塵,還得挨個擦乾淨。
山貓魔同樣心虛,但她是因為自己不會打掃而心虛,二魔各懷心思,第二次便卯足了勁地乾活,不管擅長的還是不擅長的,終歸是趕在天色黑透,將要進入半夜之前,將巫藥鋪的廳堂清掃乾淨了。
山貓魔將謝靈滯留那麼久,本來隻是有些心虛,但臨了忽然想起來一個重要的事,便更加心虛,乃至愧對了,於是為彌補她,自發掏出一本手寫的冊子,遞給她道:
“這個你拿回去看,裡麵是我一開始行醫記載的操刀手法,針對的都是小病小痛,等你學會縫合傷口,再按照這上麵的操作,就足夠應對平日裡的診治了。”
謝靈為彌補自己的過失,拖延了那麼久,心中已是不安,竟然又收到山貓魔的饋贈,便道:
“您不收我的求學費已經是慷慨了,再送我行醫冊子,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不如我拿錢跟您買吧?”
山貓魔見她不肯收下,心中實在心虛,欲言又止了幾次,才一口道出實情:
“其實我送你冊子是有原因的,今日是月十五,正值烏海漲潮之際,我耽誤了你那麼久的時間,現下又是快半夜了,潮水應該已經淹沒了底下兩層洞窟,第三層想來危險,再往上泛潮一些也是說不定的……”
走販集市就在魔窟第五層,第四層都是鋪主們這些富裕魔族住的地方,而第三層往下,都是遊散魔族的居所。
謝靈被她提醒,終於從這紛雜繁亂的一天想起被自己遺忘的每月十五潮期,臉色頓時轉為凝重:
“謝您提醒,我這便回去看看。”
說完,她急忙離開,從衣兜裡拿出黑風鬥篷,披上飛回了魔窟最底層。
外麵海風烈烈,看起來沒什麼異樣,但平日潮汐起伏的白骨灘,此時早已被漫灌淹沒,不見蹤影。
紫夜蒼穹之下,絳紫晶光灑在海水之上,兩相消抵,幾乎浸透了如漆藥滾沸的海水,水下妖異波光迭起,淒碎魅影逐行,猶同一方正在蝕世的魘境。
水影灼亮,其外陰夜卻沉籠魔窟,浪潮不斷向陸上衝湧,猛烈拍打岩壁,濤聲驚駭撼天,大有與整座魔窟玉石俱焚之勢。
謝靈抵達底層洞窟時,這裡已被儘數淹沒,成了波濤激蕩的海域。
而同樣被淹沒的還有魔窟第二層,第三層也岌岌可危,但好在浪潮短時間內已不再上漲,隻有沫白浪花不時飛濺,撞的岩壁浠浠嘩嘩下海雨。
謝靈眼睜睜看著這一幕,連挽救都沒辦法挽救,甚至連自己被淹沒的洞窟都找不到,還有這些日子以來積攢的家當,大概早都被衝漂進烏海,無處找尋了。
她心緒驟然沉重,緩了大半晌,才滿身頹然地飄到第三層魔窟上,嫋嫋往下降落。
第三層魔窟的露崖上已經聚集了一大堆看熱鬨的魔族,還有背著包袱、用小推車搭著滿滿家當的下層洞窟魔族。
它們記著每月十五的烏海潮期,今日不管是上工乾活的,還是開鋪麵的,擺攤的,都習以為常早早歸家,看熱鬨的看熱鬨,搬東西的搬東西,如今俱安然無恙地來到了露崖上。
露崖是沿著峭壁開鑿的路,因為魔窟越往上魔氣就越濃厚,會形成不同等級的色瘴,導致小徑終年沒入瘴霧,走勢幽微不可見,所以又被稱作魔瘴幽徑。
謝靈化作的黑風從魔族們頭頂刮過,帶來一股陰陰不詳之氣,魔族們對此見慣不慣,隻道是又來一個賞海的,其中有幾個眼尖識貨的認出,這還是個穿的起黑風鬥篷的有錢大款。
而跟魔族們擠在一起避難的祝蝠,也認出了這黑風,但她不確定是不是謝靈,便振翼浮起,悠悠飄到了半空。
謝靈兜兜轉轉,正愁無路下腳,忽然間見到了浮在空中的祝蝠,心中愁雲驟然間散去一半,轉為驚喜:
“祝蝠?!”
祝蝠見果然是謝靈,便扇了一扇漆黑蝠翼,招呼她過來:
“我們在這兒——”
謝靈飛過去,見到鴻冬正蹲守在露崖內側,身邊放了一架小推車,上麵家當擺設碼的整整齊齊,又用魔葉草擰成的繩結,捆的十分結實。
鴻冬見到謝靈,本來焦急等待的心情,瞬間變成了皆大歡喜,也大大鬆了一口氣:
“謝靈,你總算回來了!”
“我們左等右等不見你回洞窟,便隻好先收拾包袱爬到魔窟第三層,不過你放心,你的家當擺設,我們也一同捆好都帶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