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息被她提到難處,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唉,我也想,可是現在還攢不夠錢,沒錢租賃洞窟,我哪兒都去不了。”
謝靈點的蒸噩飲這時也送來了。
蝦魔用木盤托著三隻粗陶酒盅,一隻扁口圓肚的粗陶罐,但見這塊岩原上又添了一位魔客,便連忙抱歉道:
“哎呀,我不知道還有一位魔客,我這就再拿一隻酒盅過來。”
謝靈解釋道:
“她是剛添進來的,這不是你的錯。”
但蝦魔作為夥計最怕招待不周,火速趕回廚房,又拿了一隻酒盅給墨息。
蒸噩飲盛在粗陶罐裡,看起來跟清水沒什麼區彆,謝靈用擱在酒水裡的木勺,舀了一勺倒進墨息的碗裡,但隻截到水盈盈的小半碗,便不再往下倒了。
墨息跟親族們大吵了一架,實在渴的慌,這會也沒心情跟謝靈三魔再客氣,端起酒盅,咕嘟咕嘟兩大口,直接將酒水一飲而儘。
蒸噩飲無色無味,看起來像清水,喝起來也跟清水差不多,但就是多了一絲似有若無的醇厚,入喉辣意微微泛開,絲絲縷縷往胸腹蔓延。
墨息伸手抹了抹嘴巴,意猶未儘道:
“我還想再來一盅。”
謝靈便又添了一勺給她,墨息如數飲儘。她隻覺得這酒水冰涼,喝下去很暢快,但不一會就感到喉間湧上來澀意,眼前也開始暈暈幻幻,影重光斜,有了醉意。
墨息受醉意驅使,漸漸忍不住心中委屈,眼眶酸澀地將它掀開了一角,自我撫慰的淚水,也很快將其盈滿。
因她是低垂著腦袋的,淚水凝聚成顆,便啪嗒、啪嗒直線往下墜落。
那淚流淌出來的一刻是滾燙的,但從她清澈的瞳仁往下落時,就已凝成了冷冰冰的水珠子:
“……我這段時間,實在是太累了。”
她壓抑許久的情緒,隨淚水一同洶湧,忽然抽泣了起來:
“我明明已經很努力……去變好了,可、可是為什麼,她們就是不肯理解我呢?”
“我隻是想遵從自己的意願活著,難道這是一件很過份的事嗎?”
“我都說了……我會把求醫費分文不少地還給她們,這是她們對我的付出,我還回去,那我就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主了,可這樣也不行、她們一定要對我不依不饒,一定要我按照她們安排的路走……那才是對的。”
“那樣、我才算努力,才算上進,除了做巫藥師,我所做的一些努力……都隻能是遊手好閒,玩物喪誌——”
“可是為什麼啊……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我的興趣就那麼一文不值嗎!?可明明我覺得很重要!是它們陪伴我長大,是它們幫我找到朋友,是它們給我安全感,讓我就算沒有親族庇護,也依然還能靠自己混口飯吃,即使它們被貶低的一文不值,可是任何東西、必須要有價值,必須要受魔尊敬,必須要獲得整個魔界的認可,必須要能攀登上整個魔界的高位才可以去喜歡嗎?!”
“我真的不明白,我也不喜歡!我很討厭做巫藥師,我也不想去上層洞窟,我喜歡野奴鄉,這裡有我最好的朋友……蘆逸,我絕對不會跟她分離的……!”
墨息開始隻是小聲抽泣,到最後遏製不住內心的痛楚,胸脯劇烈起伏,直接嚎啕大哭,但她仍舊在強忍,四根手臂死死捂住自己的臉,隻有淚水透過臂縫,不斷往下頜滲淌。
青冥見她突然就哭了,還哭的那麼撕心裂肺,一下慌張了起來:
“怎、怎麼回事,是不是這個蒸噩飲後勁太大了?”
謝靈從將墨息帶回濕泥窟,到她醉酒後崩潰痛哭,神情越發凝重,心中所診斷出來的也並不是一個好結果:
“不,是她的病情過於嚴重了。”
謝靈在此停頓,見墨息已經哭完,很冷靜地在給自己擦眼淚了,便特意提道:
“剛才還沒問,我該怎麼稱呼你?”
墨息情緒恢複的極其快,臉上平靜之餘,甚至染上了一絲輕快之色:
“我叫墨息。”
謝靈捕捉到她這個反應,神情又凝重了一分,道:
“你這段時間,是否常有痛哭之症,我指的是毫無征兆,突然沮喪、流淚,繼而情緒爆發,還有你剛才在濕泥窟外的做法,這種在自己身上宣泄怒氣的行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出現的次數大約有多少次?”
墨息微微愣了一下,仔細回想後,露出遺憾道:
“我記得不太清楚了,反正最近每隔三五天,我一到深夜就會突然哭起來,至於你說的在自己身上宣泄怒氣……”
墨息說到這個,有點難堪,但她也不是什麼害羞的性子,既然都被謝靈看見了,便直言道:
“我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做,但每次跟親族吵完架後,我心裡一憋屈,就會控製不住想傷害自己,而隻有這樣做,我才會感到暢快,火氣也跟著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