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紅燒肉醬飯 平庸至極的鹵菜(2 / 2)

“你……怎麼弄成這樣了!”

晏紹被她這個起鍋的氣勢給嚇到了,但立刻就趕了過來,雙手抓住鍋柄,一舉將大鐵鍋端離了煤爐。

趙聞玉嘖嘖了兩聲,也走過來接替她道:

“宣蘋,你能不能靠點譜?”

宣蘋被煙嗆的說不出話來,一說話嗓子就齁疼齁疼的,她還想反駁趙聞玉,但一想到自己剛才鬨出的狀況,瞬間門就羞愧的啞口無言了。

晏紹和趙聞玉接手,一人負責掂鍋爆炒肉醬,一人從旁協助:

晏紹先倒了鍋裡的油,等濃煙散儘,便將它架回了炭爐上。然後重新熱鍋燒油,等油花密密地發出滋啦、滋啦的炸響,從剛才開始就撿了一塊豬五花,正在切肉丁的趙聞玉,便適時將切好的肉丁一摞,碼上刀背,再一股腦推到了鍋裡。

晏紹一手扣緊鍋柄,一手抄起大鐵勺,開始翻炒爆香豬五花肉丁,油滋滋的香氣迅速向外彌漫,大鐵鍋也隨著她的反複大力顛搖,將混著油水的豬五花肉丁一下沉蓄到鍋底,一下又突然飛躍而出,卷出了一個漂亮的半弧,然後刺啦!刺啦——瞬間門墜回鍋底,又開始重複之前的步驟。

晏紹把豬五花肉丁爆香,等肉丁被榨出油水,變得金黃酥脆,趙聞玉知道她做菜向來是淡口,便搶在前頭包攬調味這一項,依次向鍋中加入一些鹽、多一些的糖、一勺醬湯、一些添色添香的紅香粉,少量醋,晏紹接著翻炒,直到最後一步大火收汁——

呲啦——刺、刺……刺啦!

趙聞玉已盛好了一碗熱飯,晏紹正好盛出滿滿一勺紅燒肉醬,直接澆在了飯上。

等到謝靈將這碗紅燒肉醬飯端到食客麵前的小桌上時,碗麵還熱氣騰騰地冒著煙氣,其中摻雜著濃鬱的肉香,食客被引得食指大動,拿起湯勺,就舀了一大勺肉醬飯送進嘴裡。

“哈……嘶,燙……!”

食客吃的太急,被燙的連鼻孔都直往外噴煙,但她還是止不住地誇讚這碗紅燒肉醬飯:

“……嘶、這飯還不錯……我就愛吃這種焦香的肉丁……!”

晏紹聞言,心中懸起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能安穩落地了。

謝靈則上前給食客倒了一杯涼白開,食客來不及道謝,抓起茶杯就咕嘟咕嘟往嘴裡灌,一口就喝光了一整杯。

“再來一杯!”

食客本就餓著,又喜歡這種濃油赤醬的風味,這會吃的渾身暢快,連毛孔都被一身熱汗蒸的舒張開來了。

謝靈依言給她又倒了一杯,這位食客咕嘟咕嘟灌了一整杯的水,接著大快朵頤,一眨眼的功夫就將這碗紅燒肉醬飯吃了一大半。

吃到後半段,食攤又新來了兩位食客,謝靈依次招待,安排她們入座,晏紹和趙聞玉繼續炒飯,宣蘋則自覺蹲到一邊去洗碗筷了。

越到中午,各處食攤上的客流量就越多,就連四味食攤待的這處街尾,都源源不斷地湧來了許多人。

前三位食客,剛吃完就馬不停蹄地離開了食攤,緊接著又新來了五位食客,謝靈忙著招待,因為比較嫻熟,所以還算支應的過來,但晏紹和趙聞玉漸漸開始疲憊,撐不住了。

尤其是晏紹,需要反複顛鍋,炒一次飯就要耗費大量的力氣,當她炒到第四碗紅燒肉醬飯的時候,手腕已經疼的顛都顛不起來鍋了,還一陣陣的顫抖抽搐。

趙聞玉見狀,隻能頂上她,再喊謝靈過來切肉丁、讓晏紹去招待食客。

如此輪換一回,情況一下就好轉許多,但等送走第三撥、第四撥食客,趙聞玉和謝靈也支應不住了。這時候又不能換宣蘋這個大概率會搞砸的上來炒飯,於是隻能再換晏紹過來。

晏紹的手腕疼倒是不疼了,就是疲軟顫抖,顛鍋顛不起來,炒肉醬也炒不到最開始的水準。

如果隻是這樣,倒還能勉強糊弄過去,但隨著人流的繁盛,食客來的越來越多,最新一撥甚至連著來了七位。晏紹一開始還想慢慢炒,但前麵幾碗炒的慢,後麵還在等的食客就忍不住催促起來,她有些慌急,一下炒焦了一碗肉醬飯,於是隻能迫不得已退下,喊謝靈過來頂替。

謝靈跟她輪換,勉勉強強炒到第三碗,力氣就跟不上了,第四碗紅燒肉醬飯送到食客那裡,她還沒嘗一口,就當場驚訝出聲:

“呀……肉醬怎麼連色都沒上!”

出了這麼大的紕漏,負責招待的晏紹連連跟這位食客致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再給你重炒一份!”

“算了,我不吃了!”

這位食客本就等了許久,沒想到就等來這麼一碗白肉醬飯,她心中窩火,直接撂下這一句,便氣衝衝離開了食攤。

謝靈這下累得不行,隻能換趙聞玉,但她們二人的力氣相差不到哪裡去,果然不出三碗的功夫,趙聞玉也鬨出了紕漏,這一次竟然連肉都沒炒熟,嚇得食客直接打翻了飯碗,周圍還在等待的食客見狀,也被結結實實地驚到了,嘩啦一下,就被嚇走一大片。

這個中午食客雖多,但狀況百出,四人好不容易捱到結束,一個兩個都筋疲力竭,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趙聞玉像一灘爛泥一樣,趴在桌子上,緩了許久,極其艱難才張開口,幽幽地吐出一句:

“晚上……不擺了,絕對……不擺了。”

“休息……我讚同……”

宣蘋顫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手,氣若遊絲地應和她。

謝靈和晏紹都累得不想說話,隻當是默認了。

之後她們四人回到雨草旅院,躺在謝靈的床上,死沉死沉地睡了一整個下午,還是卓瑛過來喊醒她們,她們才幽幽轉醒。

醒來時已是傍晚,晚食是絕對來不及做了,四人本來也累得要死,便第二次一致同意不做晚食,直接做夜宵了。

夜宵做起來很簡單,準備一應物什的時候,也隻需多準備一些牛皮紙、草繩,用來給食客打包回家。

一切準備就緒,四人又回到蓬籽窩,準備繼續開張賣夜宵了。

夜晚人流如織,晚市異常熱鬨,完全不遜色於午市,但謝靈四人這次等待了許久,都沒等來一個食客。

“怎麼回事?為何沒人過來?”

宣蘋一隻手搭在額頭作涼棚狀,向遠處再三眺望,瞧見彆的食攤前都聚集了許多食客,偏就她們這一處,人流隻知路過,卻始終無人駐足。

晏紹稍微細心一些,環顧四周,隻見中午的那些食攤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種類繁多的夜宵攤子——其中大多數是賣鹵味的,有鹵鵝鹵鴨鹵雞,鹵素菜、也有分開來賣的鹵鴨脖、鹵雞翅、鹵鴨掌、鹵雞腸鴨肝……

“失策,我們晚上不應該賣鹵味的。”

趙聞玉回過味來,臉色有點不好看道:

“這周圍賣的都是鹵味,而且是老字號,我們的鹵味根本不能脫穎而出。”

謝靈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她還抱有一絲僥幸心理,道:

“再等等,也許很快就會有食客過來了。”

如她所言,等了一會,果然有一位食客不緊不慢地踱步了過來。

這位食客穿著一身灰袍,舉止文雅,看起來像是讀過書的:

“四位小友,你們這是在賣鹵味?”

“是是是,客官,要不要來一些嘗嘗?”

宣蘋好不容易瞧見一位食客,生怕她扭頭就走了,連忙熱情招待道。

“你們這裡有什麼鹵的,給我各來一樣。”

食客話音一落,謝靈便應了下來:

“這就來。”

鹵味都是早早鹵好的,直取便是,謝靈給她切了一碟子鹵鴨翅、一碟子混海帶結、素豆肉、脆菜、土豆片、藕片、豆乾的鹵素菜,還有一碟子五鴨鹵——鹵鴨肝、鹵鴨腸、鹵鴨脖、鹵鴨掌、鹵鴨舌、鹵鴨肫。

鹵菜統一是一碟五文錢,鹵鴨翅因是肉菜,個頭又大,所以要貴一些,一碟隻一對鹵鴨翅,五鴨鹵任意三樣是一碟五文錢,一碟也是各一隻,鹵素菜雖也賣一碟五文,但份量上頗足,滿滿堆成了一座小山。

食客挑了一張小桌坐下,見謝靈把三碟鹵菜並一雙筷子送來,便微微一挑眉,道:

“筷子……?”

“吃鹵味就是要手抓著吃才過癮,這筷子,還是不必了。”

謝靈聞言,感覺她在吃上很在行的樣子,便依言收走了筷子。

食客先抓起一隻鹵鴨翅,順著翅根費力啃了一口,這口肉還沒咽下去,她便先皺起了眉,呸地一下將肉吐了出來:

“這鴨翅鹵的火候不到位,翅皮那麼生硬,咬都咬不動。”

謝靈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住了……翅皮生硬,不可能,她明明把鴨翅鹵熟了的……

“鴨翅,我是鹵熟了的,我還嘗了一個,我記得燉的已經很軟爛了。”

謝靈回過神來,立刻跟她解釋道。

“軟爛?我不覺得,你這鴨翅鹵的太差勁。”

食客撚著鴨翅,在她麵前晃悠了一下,然後哐當一聲,直接甩進了碟子裡。

她接著去嘗鹵素菜——

“海帶結太硬……素豆肉都泡發了,爛嘰嘰的,難以下口……脆菜,鹵的太久,齁鹹……土豆片,切的太厚,藕片,切的太薄……豆乾,鹵汁吸的太多,比脆菜還齁鹹……”

食客每嘗一樣素菜,就貶一句,輪到五鴨鹵更甚:

“鴨肝鹵的太粉,鴨腸咬不動,鴨脖……沒什麼好說的,就是難吃,鴨掌也硬邦邦的,鴨舌、鴨肫,味道平庸至極。”

她一頓鹵菜嘗到最後,乾脆將謝靈做的鹵菜貶的一無是處,饒是謝靈這段時日學著穩重了一些,也快要壓製不住心中火氣,隻覺得她就是來找茬的:

“這些鹵菜我都是認真鹵的,就算不好吃,也不至於像你說的那麼難吃吧?”

“是,這些鹵菜勉強能入口,但味道嘛,就是平庸至極,平庸就是難吃,我說實話而已。”

食客毫不避諱她的臉色,評價毒舌又犀利。

謝靈被她說的心頭躥上一股火氣,咬牙道:

“難吃你就彆吃,說話有必要那麼難聽嗎?”

宣蘋見這人說話如此刻薄,也叉腰幫腔道:

“就是!”

“果然小友就是小友,年歲小,便聽不得實話。你們就算沒有自知之明,也得看看這附近的食客,她們可有一個願來你們食攤品嘗鹵菜的?”

“我想是沒有。畢竟珠玉在前,周圍有這麼多老字號的鹵菜攤,各有各的特色滋味,你們的鹵菜與之相比,不過一瓦石爾。”

一番話末了,食客淡淡衝她們一笑,態度矜持客氣,但嘲諷意味十足。

“你這人,花錢來吃我們的鹵菜,就為了罵我們一頓?腦子沒病吧?”

趙聞玉見她說話賤嗖嗖的,也不生氣,而是直接反將一軍,罵了回去。

“我是來瞧新鮮的,哪兒是為了專程罵你們?”

食客不為所動,仍是一派文縐縐又惡心人的語氣:

“往年每到盛夏,都有惜膳堂的學子們跑來蓬籽窩擺攤。我總會來光顧一番。但可惜的是,她們並不是真正熱愛美食之人,每每隻是因為遇到了一些小挫折,就灰頭土臉地卷鋪蓋走人了。”

“不過她們走了也好,一個個廚藝無不平庸,做出來的東西令人難以下咽,就算一再堅持下去,也不過是在廚藝一道上浪費生命罷了。”

“你說話也太過分了,還有剛才的評價,莫不是專門在針對我們惜膳堂的學子們?”

晏紹這下也忍不住了,她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被人打擊,原本她覺得,惜膳堂同窗們平日跟她開的玩笑,已經夠讓人生氣的了,但沒想到這人比她們的玩笑過分一百倍、不,是一千倍!

謝靈同樣被她激怒,懟道:

“她們廚藝好不好,與你何乾?就算廚藝不好,誰又能規定她們不能繼續研習廚藝一道?你這人不僅是心胸狹隘,還刻薄至極!”

“哼,我刻薄?那你倒是說說,我有哪一點是說錯了?”

“不僅是她們,還有你們,也不過是一群平庸之輩,我現在就敢打包票,不出半年,你們也會和她們一樣,灰頭土臉地離開蓬籽窩。”

食客的語氣瞧著淡定,但刻薄之意漸漸凸顯,趙聞玉瞧她如此,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哎喲,這位百年難得一遇的老饕,想生氣就生啊,使勁憋著做什麼?你再繼續裝下去,我還真以為你是什麼清高之輩,結果也不過如此,你不就是生活不順,想拿我們這些年歲小的出出氣嘛?我們剛才都被你罵的狗血淋頭了,怎麼也不見您老人家身心舒暢,反倒把您這副尖酸刻薄的真麵目都給氣出來了?”

食客被她戳穿真麵目,臉色微微一滯,有些難看,但隨即就掩了過去,繼續麵色如常道:

“小友,你不想承認自己廚藝平庸,便罷了,反正半年之後,我們走著瞧。”

“走著瞧就走著瞧,怕你啊?!”

宣蘋氣衝衝地哼了一聲,衝她揮舞拳頭,以作示威。

趙聞玉見她走了,便一連無所謂道:

“彆理她,這種人腦子就是有病。”

謝靈與晏紹見到趙聞玉輕輕鬆鬆就煞了對方的威風,憋在胸口的一口惡氣總算是順過來了。

謝靈這下不怎麼氣了,但一想到那食客妄下斷定,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她就想——她們絕對不能如她的意:

“我們接下來……一定要好好乾,絕對要狠狠打臉她!”

“這種人太莫名其妙了,莫名其妙就來打擊我們,有病!”

晏紹再度憤怒,但也燃起了熊熊的鬥誌:

“不過謝靈,你說的對,我們一定要堅持下去,她們瞧不起的可是整個惜膳堂的學子,這口惡氣,我們一定要替她們出了!”

“還有我們自己!”

宣蘋一臉憤憤道。

趙聞玉的神情是最不在意的,但既然她們都堅持要出這口惡氣,她也不能缺席——因為這種爽快的打臉行動,她覺得甚是有趣:

“那我也來!”

四人回去,各自好好地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她們重新聚集在了雨草旅院。

謝靈一臉嚴肅,與三人對視了一眼,道:

“我昨天認真思考過了,雖然那個食客說的話都是在放屁,但——我們確實有亟待提高的方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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