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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巴爾曼的確在開會,沒有故意托大讓自己的秘書全權管理此事,畢竟這個項目也不是白扔給他的,是下麵一群人搞不定,董事會才讓他接手,隔幾天前放出風去,怕是董事會一群老妖怪急著要處理此事。
原因無他。
變異人帶來的利益已經不隻是利益而已——身體層麵的變異,萬一能延年益壽呢?對於這些行將就木的老東西來說可是遠高於財富的誘惑。
可惜,總裁還是把這事落在了丹.巴爾曼的頭上,旁人也沒見他對此事多上心,至少他素來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也就在上次屬意同族的人搭了一把手,把瓊塞進去。
但現在.....
聯邦努爾維斯總部的高樓上,其實會議還沒開始,現在就是不是正式的事前,但按照慣例,聯邦□□會事先聯係一些重要人物分開談判,趕在會議之前爭取拿下重要人物的支持傾向,不然萬一在會議上提出什麼議案導致被大規模否決,這樣聯邦的臉會很難看,加上也會浪費會議舉辦的機會,把議題政策無限拖延——聯邦知道,現在已經有人在私底下搞動作了。
所以現在跟丹.巴爾曼也是私下的、不公開的、但又為人所知的一次接洽。
當然了,丹.巴爾曼隻是這次天璽推出來的代表,身份貴重,但不是整個天璽的三駕馬車之一,也不在總裁在內董事局內部的權要,他代表的是未來的天璽傾向——這一點壓過了所有競爭者。
其實本來萊恩有翻盤的傾向,一旦他在變異人這個項目上貫徹一開始狗屎運降臨的優勢,一路開紅,還真可能讓他追上丹.巴爾曼。
但結果失敗了。
現在坐在這裡的還是丹.巴爾曼。
不過局麵瞬息萬變,跟他接洽的也必然不可能是聯邦的首腦,那屬於級彆不匹配。
外交禮儀第一項就是——級彆匹配,資格適應。
聯邦□□局長算是聯邦的核心層了,直屬聯邦首腦麾下第一階梯領導人,而這位西裝革履四十多許的局長泡了兩杯咖啡後,以閒散舒適的姿態把一杯咖啡放在丹的麵前,笑容和煦,臉頰上的法令紋都顯得從容斯文,“丹,提案你已經看過了,有什麼指導意見嗎?”
“不敢,我隻是代表總裁來接洽,關於提案還得等董事會決斷,不過關於裡麵變異人的政策,我倒是覺得聯邦的意誌恐怕未能得到普羅大眾的支持。”
他說的普羅大眾自然不是那些韭菜。
而是參會的那些財閥跟諸多勢力,基本沒多少人會同意——聯邦的意誌是認為變異人是社會不穩定分子,想要統一緝拿並且監管,為維護社會穩定....
簡而言之就是聯邦要對變異人出手了。
入局,奪變異人,聯邦想主導此事,還希望財閥讓步,尤其是天璽這個變異人誕生的起因方。
局長並不意外丹的態度,微笑道:“事在人為嘛,而且相比於當前混亂局麵中多方競爭各
有損傷,不如一方主導,當然,生意人有生意人的考量,若是毫無收益的付出跟讓步,我聯邦也不會做此春秋大夢,總得對各方經濟體負責——尤其是天璽在世界穩定方麵付出的藥物價值,為這些年人類健康做出巨大貢獻,如果讓你們為此寒心,那是我們聯邦的不是了。”
他有成熟政治人物的城府跟穩重,老狐狸般的儒雅氣度,每一句話都像是在走文字遊戲,但又在裡麵藏了明裡暗裡的釣餌,好看好聞,讓人即便知道這是誘餌,也想嘗嘗味道。
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像是接納了他的誘餌,但涼薄的唇瓣又在咖啡熱氣微醺中說出十分平靜的話。
“局長的意思是假若我天璽支持聯邦這次關於海運整改以及變異人處理的提案,聯邦會單獨且獨一授權給我天璽作為研究變異人的唯一醫藥機構嗎?”
相比對方模棱兩可的文字遊戲,丹是明確把文字內容定死了的,讓局長隻能承認或者否認。
談判的終極難度就是——答應,或者拒絕。
二選一。
局長眼角微斂,原本上揚的魚尾紋都因為下皺的眉頭而夾緊了弧度。
半響,他也喝了自己泡的咖啡,因為常年處理文案而布滿老繭的指腹摩挲著碎花瓷杯,平和道:“丹,這個提議不錯,也許將來首長跟徽夜大人會對此有進一步的談判,奈何你我職位不夠,貿然提此事恐怕有些僭越,我素來認為在其位謀其政,完成你我的工作才是要事——不過我也知道你很忙,當前應當也在負責一些海上抓捕工作吧。”
“大海廣闊無垠,要抓人實在太難了,如果沒有一些公共部門的幫助,也隻能按部就班.....我多想在這件事能幫到你,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他知道埃克斯那邊的事,在這裡設下了真正的誘餌,希望丹退讓,跟他合作推進這個項目,好成為他的政績。
這就是聯邦跟天璽兩個超大體量在接觸一個項目時,兩邊當前負責人打算以私心過的一種協議,各自拿到好處,推進某個關卡....至於項目的最後他們不管,因為那時候肯定是最高層掌管,他們要做的就是從中完成工作,且拿到好處。
這很難拒絕。
說白了,這是一個狡猾的利己主義者政治混子,談不上政治家,但他是成功的,而各個行業裡麵成功的往往是這類人。
丹看著局長,喝完一口咖啡,剛好聽到了通訊器的來信聲音,它是跟著局長的話語聲落到達的,鳳眼微掃,涼冷中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輕佻。
他看到了阿洛斯的內容。
這種冷漠跟輕挑兼備的眼神與表情變化讓局長一時分不清天璽在埃克斯那邊是否順利。
明明他的人在埃克斯口岸海關局那邊的監控表麵當前嵇林彆樰的CK戰機已經到達那邊,那麼天璽就是失勢的。
丹要想在這個項目裡麵拿下隋炘,就必然需要自己的幫助。
局長一時心潮起伏,但很快穩定,等著丹的抉擇。
然而,丹卻放
下了咖啡,咖啡杯落在杯墊上,他忽然問了一個有些突兀的問題。
“局長,您知道默克學說嗎?”
局長一怔,回:“默克狼群學說,狼群的存在是因為種族繁衍跟生物進化曲線,具備群體意義,取三隻研究就可以覆蓋整個狼群的基因內容,但一旦一頭狼脫離狼群,成為孤狼,它的進化就會脫離群體,以自身經曆不斷變化....不再具備群體參考價值,隻有介乎大自然鬼斧神工且永遠不按規律的自我進化,它是特例,它的進化後果是往內的,加持自身,對外影響很小。”
丹拿起通訊器,往那邊打字發了信息,一邊垂眸回應了局長。
“隋炘就是那匹孤狼,在她沒有表現出對外界社會釋放影響力的前提下,越多的接觸都等於在推動她加大對社會的影響——現在,我天璽介入是不得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聯邦如果介入,那就會變得很複雜。”
丹這麼一說,局長眼裡有些微的暗光沒斂乾淨,表情變化也有些許留存,丹瞧見了,當沒看見,顧自維持此前的平靜談判姿態。
“未免影響聯邦□□的一貫政治形態,這種複雜的事還是讓我們這些社會牛馬來做比較好,聯邦儘管看局麵再做定計,畢竟在法規上,變異人還是人吧,合法體製下,對變異人出手,就等於對平民出手,這不合規,到時候誰來承擔這個秩序更替的後果?局長,你能確保說服安保局,人權局以及社會其他部門在這一塊的主張?”
“還有變異人群體現在已經開始抱團了,但大部分都是在自保,一旦聯邦出手,他們被逼到絕境,狗急跳牆——萬一他們皈依教派或者革命軍?”
局長的臉色更難看了。
丹看似在好聲好氣委婉拒絕且勸說局長彆插手,其實是在反將一軍——聯邦還想站在高位主持大局讓財閥們當馬前卒,為他們分配肉湯?其實真搞到最後,變異人造成的惡劣影響承擔最多的還是聯邦,因為動搖的是社會,是體製,社會反饋的動蕩也會促使聯邦出手。
反而最安全的是財閥。
因為他們掌握的是真正的物質資源,聯邦離不開他們,平民也離不開他們,而變異人說到底要的也無非是安全跟利益。
但凡財閥能給一樣,他們跟變異人就有談判的必要,但聯邦不一樣。
聯邦能讓渡權利給變異人,讓他們壯大掌握話語權嗎?
本身就被財閥壓得困難,再加上變異人...這些高高在上的政治人物隻會感覺到權力被稀釋後的痛感,
局長牙根微緊張,丹卻起身了,慢條斯理扣上西裝扣子。
“咖啡不錯,希望下次能讓局長嘗一下我那邊的咖啡,禮尚往來。”
他走出去。
門外守著的兩位守門人跟在身後,不遠處,□□的一些官員都在,其中不少女性官員都不在辦公室,反而在大廳反複倒茶倒咖啡。
就為了這一刻。
他走過辦公室對著大廳的窗口,外麵的陽光經過了兩層玻璃的滲析,在百葉窗
的剪影下落在他半張側臉上。
在諸多代表了努爾維斯精英群體極限,也是聯邦教育體製下最高學曆集合體所在,這裡的男男女女基本年紀不大,且還處於對權利財富跟荷爾蒙最敏感的階段,他們看到這個男人,就像是看到了行走的欲望。
水平線如果以大部分男官員的腦袋上切割過去,他的鼻根仿佛能鄙夷了所有平庸。
眉眼微垂間,他看都沒看一眼他們,隻垂眸內斂沉思著阿洛斯發來的信息。
他的思維裡麵也不是沒有女人。
嵇林彆樰,隋炘。
而巴爾曼那代表努爾維斯五都之一權貴氏族圖騰的藍鯨胸針深藍巍光,在光影之下熠熠生輝,山根挺拔勾勒的曲線輪廓好像遮蔽了烈日,剩下資本如暗河流淌的血腥跟冷漠。
經典的暗灰三件套西裝讓他像是一座灰暗的峻山。
山從不屈就風雨,隻會讓風雨被遮蔽,被流淌,被吸收,時間過後,白日依舊,黑夜反複,他抽出了胸巾,微遮蓋了鼻梁下濃重且複合的諸多女士香水帶來的不適應感,但偏頭與身邊上前一步的守門人低語了一句。
“等下聯邦會下方埃克斯海關的權限,等那邊出結果,如果確定我的猜測,就讓克魯蘇準備過去,現在就去安排。”
守門人會意,先一步出去了。
至於丹說的結果是什麼,他們也不知道,聽吩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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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倉,迷霧更重了,空氣裡帶著一些冰冷的濕度,
阿洛斯也不在現場,濕漉漉的又不是他,但他在天璽辦公室也流汗了好麼,好在他很快得到了命令。
丹的命令是——拖住時間,哪怕打起來也無所謂。
這命令很明確了,也給托底了,阿洛斯一下子就鎮定了,但也有點心涼——反正真打起來,他又不在現場,被滅的是瓊跟萊恩。
可是,那可是瓊跟萊恩。
基本是赫拉跟卡洛爾的繼承人了。
丹總果然一如既往鐵血,殺伐果斷。
阿洛斯也知道以丹的作風,最後也不會讓他被推出去擔責,但他還是頭疼,一邊頭疼,一邊在設備裡麵發出聲音。
“既然樰總如此親力親為,那我天璽自然配合,請樰總降臨,我天璽一定好生招待。”
作為驃騎跟守門人,還是其他作戰人員,基本是被訓練死士的,作戰悍勇,不思前程,也輪不到他們考慮自己的生死。
但是!
瓊跟萊恩多精明啊,一聽就窒了下呼吸,神色各異。
瓊是深沉,表麵平靜,心底暗湧,萊恩則是冷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