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禍害 三合一(2 / 2)

吳秀一個哆嗦,趕緊鑽進了屋子。

吳富貴嘴巴裡頭罵罵咧咧:“沒良心的小兔崽子,老子供她吃供她喝,打她幾下就記仇了,還不如當初生下來就淹死。”

王春梅連忙勸道:“秀秀就是膽子小,你也是的,有什麼事情衝我來,為什麼要打孩子。”

吳富貴唾了一口:“跟你妹告狀了?她王春花現在可真囂張,提著木槌就追著我打。”

“我哪兒會告狀,今天是趕巧了。”

“不會最好,哼,我可不怕你妹,就算趙建國來了我也不怕。”

“是是是,三妹好不容易來一趟,你……”

吳富貴翻開竹簍:“她拿什麼東西過來了?”

“就兩條魚,趙建國不是當了大隊長嗎,家裡還不得天天白米飯麥乳精,就給你送兩條臭魚。”

王春梅隻低著頭解釋:“現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春花能惦記著我就不錯了。”

吳富貴眼睛滴溜溜一轉:“他們是不是撈到了很多魚?”

“是撈到不少,也是奇了怪了,金水河裡居然有那麼多魚,往年都沒見過。”

吳富貴不知道想到什麼,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忽然,他提走了那條大草魚:“晚上不回來吃飯了。”

“哎——這麼大的魚能吃好多天,你怎麼就拿走了?”他們山裡頭日子難過,家裡頭都多少日子沒見葷腥了,王春梅不舍得。

“也就夠老子一頓,不還給你們留了一條。”

王春梅想勸兩句,但男人已經跑得不見了蹤影,隻給她留下那條塘鯴。

外頭沒動靜了,吳秀才從屋裡頭跑出來,熟練的幫親媽收拾起來。

王春梅歎了口氣:“秀秀,你爸雖然脾氣差了點,但心底還是有你的,你多說說好話,跟他親近一些,這樣他心底也高興。”

“你瞧,他還知道給咱們娘倆留一條魚,可見他心裡還是有咱們娘倆的。”

吳秀手一頓,隻低著頭沒說話。

王春梅又說:“媽都是為了你好,你瞧你跟鋸嘴葫蘆似的,一整天都蹦不出幾個字來,這樣你爸能喜歡,瞧瞧你小姨帶來的那孩子,嘴多甜,哄得你小姨把他當親兒子。”

可不管她怎麼說,吳秀都沒回答。

王春梅帶著孩子回到家,心裡頭還憋著一股子氣。

趙娟娟幾個都看出來了,等吃完飯,圍著趙雲清問。

“我媽怎麼了?”

“你們今天去大姨家遇上事兒了?”

“是不是大姨又說了奇怪的話?”

趙雲清也沒隱瞞,將那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

他還以為三個女孩會很驚訝,結果趙娟娟歎了口氣:“秀秀表妹太可憐了。”

趙媛媛卻冷哼道:“我就知道大姨夫不是啥好東西,每次來咱家眼珠子到處轉,偏偏大姨跟瞎了眼似的。”

趙雲清疑惑的問:“為什麼大姨挨了打,還要幫他說話?”

“大姨傻唄。”趙媛媛揮了揮拳頭,“爸說了,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趙雲清便問:“大姐,二姐,三姐,要是你們遇到這樣的人怎麼辦?”

趙娟娟想了想,回答:“我要嫁人,肯定讓咱爸相看,他看人眼光可好了,肯定不會選會打人的。”

趙媛媛卻說:“他敢動我一根汗毛試試,老娘要十倍百倍的還回去。”

趙妙妙還不理解嫁人是什麼,隻說:“誰打我就打回去。”

聽完,趙雲清很是欣慰。

顯然他家三位姐姐都沒有逆來順受的想法。

屋裡頭,王春花擰了一下丈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趙建國無奈:“知道什麼了我?”

“吳富貴打我姐那事兒。”王春花瞪眼。

趙建國歎了口氣,解釋道:“春花,這事兒咱們管不了。”

“怎麼就管不了了,她是我親姐,難道就看著吳富貴打她?”王春花一下子不乾了。

“趙建國我告訴你,這事兒我非管不可,當年要不是為了我們,我姐也不會嫁給吳富貴。”

趙建國等她說完,才道:“如果你姐願意,咱們當然是能管,可你姐打定主意關上門,要把這事兒當做家務事。”

“彆說咱們隻是親戚,就算你爸媽還活著,這事兒能管得了嗎?”

王春花臉色有些難看,她心底知道趙建國說的也是這個道理。

趙建國又說:“這事兒得先說通你姐,不然咱們就算有一千種辦法,都沒用。”

王春花抿了抿嘴角:“我再跟她好好說說。”

趙建國拍了拍妻子的後背,對此不抱希望。

都這麼多年了,他明裡暗裡跟大姨子說過多少次,但大姨子腦子就是轉不過來,每次反倒是幫著吳富貴說話。

王春花眼睛一酸:“你說大姐到底咋想的,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秀秀想想啊。”

趙建國猶豫了一下,給她出了個主意:“大姐就是被封建愚昧那套以夫為天的思想禍害了,不如你讓她去掃盲班,多讀書,多看報,指不定她自己就想開了。”

“這能有用嗎?”王春花狐疑道。

“至少也是個辦法。”

王春花又問:“現在還有掃盲班嗎,不是沒人去都取消了嗎?”

“聽說是要再辦起來。”

趙建國又說:“過倆天我得去鎮上開會,主要是為了咱們幾個大隊孩子上學的問題,我順便問一下掃盲班的事。”

“好,那你記在心上。”王春花道。

趙建國說的上學問題,是他們幾個大隊都牽掛著的事情。

以前他們十裡八鄉的孩子,願意上學的,都是統一去鎮上的小學。

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今年鎮上不接收了,不隻如此,鎮上的小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趙建國從中聞到了異樣的氣息。

他心底一轉,便拉著附近幾個大隊長,想去公社申請建一個鄉村小學,解決孩子上學難的問題。

小學問題從去年跑到了今年,總算是有點眉目。

過了幾天,趙建國果然叫上了附近幾個生產隊的大隊長,一塊兒往公社去了。

去之前還發了話:“公社那邊要是再不答應,我就坐在門口不回來了。”

“要是回來晚了你自己睡,彆等我。”

“知道了,誰樂意等你。”

等他一走,趙娟娟立刻問:“媽,那我是不是又能上學了?”

“如果學校能辦起來,你爸肯定送你去。”王春花說道。

趙娟娟立刻高興起來,倒是趙媛媛愁眉苦臉,她一點都不想上學。

因為趙建國讀過書,王春花一直覺得讀書有用,讀書人就是比沒讀書的有本書。

所以她跟大隊裡很多人想法不一樣,就算勒緊褲腰帶,也樂意送幾個孩子去讀書。

趙妙妙好奇的問:“媽,我也能去嗎?”

“你還小呢。”王春花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趙妙妙就問:“那等我長大後呢?”

“隻要你們樂意學,爸媽砸鍋賣鐵也得送你們去上學。”王春花笑道。

還看著趙雲清:“雲清也去,讀書多好,出來就能分配工作,到時候就能吃公家飯了。”

“讀書還能分配工作嗎,那為啥大家不去讀書?”趙媛媛奇怪的問。

王春花一時語塞。

趙娟娟倒是解釋道:“當然不是讀了就有,得考試,考第一名的才行。”

趙雲清同情的看了眼姐姐,這會兒他們還不知道,即將迎來的大動蕩中,讀書這條路也會被堵死。

至少也得等到十年後,這條通道才會再次打開。

幾個人說得熱鬨,但趙建國這一去,等到日暮降臨都還沒見著人。

王春花一次次往外看:“怎麼還沒回來,難道是公社不答應,他們真坐在人門口了?”

天色漸漸黑了,王春花心底擔心,但瞧見幾個孩子都打哈欠,還是催著他們去睡覺。

“媽等著就行了,你們先睡。”

趙雲清有心想等辦小學的結果,可惜小身板撐不住,第一個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夜色已深,整個金水大隊都安靜下來,家家戶戶都已經上床睡覺。

王春花沒舍得點燈,就趁著夜光坐在八仙桌旁等著,趙建國還沒回來,她實在是不放心。

等著等著,王春花撐著腦袋開始打瞌睡。

忽然,圍牆外傳來一陣嘻嘻索索的動靜。

院牆外閃動著兩道人影,一人墊底,一人爬牆,先後爬進了不算高的圍牆。

兩人前後落地,壓著聲音道:“魚在哪裡?”

“沒吃完要麼醃著要麼養著,走,去廚房看看。”

“他娘的,他們住在河邊的大隊吃香喝辣,咱們住山裡頭連個魚腥味都沾不上。”

“噓,小聲點,彆被發現了。”

“怕什麼,我打聽過趙建國出門了,家裡就女兒孩子。”

雖說如此,兩人還是壓低了聲音朝著廚房邁步。

驀的,大廳響起一道聲音:“誰在那兒,建國,是你回來了嗎?”

王春花被驚醒,很快意識到不對勁,趙建國回自家不會偷偷摸摸,她下意識的想喊:“來人啊,捉賊……”

可沒等她喊兩聲,黑影就朝著她撲過來,死死按住了她的嘴巴。

“媽?怎麼了?”

卻是被驚醒的趙妙妙,她習慣了跟父母一起睡,今晚兩個大人都不在,小孩兒一下子就被吵醒了。

趙妙妙揉著眼睛走出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抱住捂住了嘴。

“被發現了。”

“現在怎麼辦?”

“趕緊走啊——”

月光之下,王春花卻看清了麵前人的臉。

兩人對視,男人發現了這一點:“他娘的,她認識我!”

偷東西被發現的刑罰太重了,指不定就要送去農場改造,原本隻是想趁趙建國不在上門偷魚的兩個男人,這會兒又驚又怕。

“不能讓她活著。”

男人猛地伸手,捂住了王春花的口鼻。

“你瘋了,殺人是要吃槍子的!”

“你不說誰知道是我乾的?”

“她認出了咱倆,不殺就等著倒黴吧!”

天人交戰,王春花奮力掙紮著,卻撼動不了那斷絕她升級的那雙臟手。

很快,女人的四肢無力的倒地。

男人嚇得後退一步,下一刻卻用腳踢了踢,伸出手指去探鼻息。

“真的死了。”

“這個小的怎麼辦?”

兩人的眼睛在夜色中泛著紅光:“一不做二不休。”

男人高高舉起雙手,將手中的孩子重重往下砸。

“啊!”

趙雲清驚叫著,滿頭大汗的從噩夢中醒來。

身旁的兩個女孩被吵醒,趙娟娟下意識拍了拍孩子的後背:“弟弟乖,睡覺覺。”

趙雲清張大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一時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大姐,二姐,快起來。”

“我困,我要睡覺。”趙媛媛翻了個身。

趙娟娟抬了抬頭,安慰道:“很晚了,弟弟快睡吧,不怕。”

趙雲清卻一個咕嚕爬起來,飛快的跑向大廳。

夜色下,王春花一個人坐在客廳裡,正撐著腦袋一點一點,顯然是在打瞌睡。

“媽!”趙雲清一把抱住女人。

王春花被嚇了一個哆嗦,反應過來後抱住孩子:“怎麼光著腳跑出來了?”

趙雲清摸了摸她的臉,是暖和的:“我做了個噩夢,夢見有人來咱家偷東西。”

“傻孩子,夢是反的,再說了現在誰敢偷東西,偷東西是要被改造的。”

王春花不以為然,畢竟在趙建國的管理下,金水大隊不說路不拾遺,但偷東西這種事情很久沒發生過了。

趙雲清急了,方才的夢境太真實了,以至於他不敢忽視。

“是真的,媽我好害怕,你快點個燈,這樣小偷就不敢來了。”

“好好的點什麼燈,都這麼晚了,媽抱你進屋睡覺。”

可這一次,一直以來乖巧懂事的孩子卻忽然鬨起來。

趙雲清扯著嗓門喊:“就要點燈,媽我好害怕,你快把燈點上,我要點燈。”

“我就要點燈,媽給我點燈,你快點燈,哇……”

孩子尖利的哭聲傳出去好遠,王春花聽得耳朵都在生疼,見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好好好,媽給你點燈。”王春花到底是妥協了。

趙雲清這才收了嗓子,哽咽的一抽一抽,他方才嚎的太大聲,嗓子都生疼。

“春花,咋回事,孩子咋哭得這麼厲害?”隔壁王家也被吵醒了,朝著這邊喊道。

王春花無奈:“沒事,孩子做了個噩夢嚇哭了,你說這孩子。”

“孩子小時候都這樣,哄哄就好了。”聽見是孩子做噩夢,王大嫂也沒過來看。

“不好意思啊,吵醒你們了,明天我帶孩子過去賠不是。”

“用不著,沒事就好,這麼大動靜還以為孩子病了。”

說了幾句,王家又歇下了,王春花有心要說教幾句,但一低頭,卻見趙雲清哭得眼睛鼻子都紅彤彤,活像是一隻小兔子,又舍不得怪他。

“燈也點上了,快彆哭了。”

趙雲清想忍住眼淚,奈何身體不給力:“我也不想哭,但是忍不住。”

王春花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將他抱在懷中親了親:“平時看著膽兒挺大,結果就因為一個夢又哭又鬨的,明兒個他們都要笑話你了。”

趙雲清吸了吸鼻子:“我要媽和三姐都好好的。”

王春花覺得這話古怪的很,剛要說什麼,就瞧見小女兒揉著眼睛出來了:“媽,弟弟咋哭了?”

“弟弟做噩夢了。”這是趙娟娟,她也被吵醒了。

王春花一看,得,家裡頭五個,就剩下心最大,雷打不動的二女兒還睡著,其餘都被吵醒了。

趙雲清像一隻考拉一樣,緊緊的抱著她的胳膊不放,小臉慘白慘白的。

趙娟娟看著擔心,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額頭,確定他沒發燒,才道:“媽,弟弟會不會是丟魂了?”

她小時候就丟過一次,當時還是趙老娘做主叫魂,瞞著趙建國做的,最後果然好了。

“現在可不許說這個。”

王春花嘴上這麼說,心底也擔心,想著明天孩子還沒好的話,她就偷偷的叫魂,不讓彆人知道就好了。

“算了,既然都醒了,你們就陪著媽等你們爸回家吧。”王春花索性也不趕他們去睡覺了。

四個人圍著桌子坐下來,趙妙妙打了個哈欠:“媽,爸咋沒還沒回來。”

趙娟娟也擔心的看向母親。

王春花心底也擔心,卻隻能安慰孩子:“他們好多大隊長一起去的,肯定沒事,就是路上耽誤了。”

話音未落,忽然外頭一陣動靜。

趙雲清精神正緊繃著,下意識的驚叫起來,孩子的尖叫聲頓時壓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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