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劉十一猛地睜開眼睛, 用力抓住了眼前的那隻手。
她就像是個久睡不醒的人,忽然之前蘇醒後不知所措,兩隻眼都在發愣。
“死丫頭是想嚇死你爸嗎?”見女兒蘇醒過來, 劉紅新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暴躁的大發雷霆。
“你都這麼大人了, 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搞什麼事兒,老子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要是平時劉紅新這麼罵,劉十一早就回嘴了,但她這會兒迷迷瞪瞪的, 顯然還沒徹底清醒過來,兩眼都在懵圈。
劉五一不忍心, 勸道:“爸, 妹妹才剛醒,她已經夠難受了。”
他看了看妹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心底升起不妙的預感。
“那也是她自找的。”
罵歸罵, 劉紅新還是伸手摸了摸孩子腦袋, 見沒熱度又問:“你到底是哪兒不舒服,剛才可太嚇人了,要不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
“以前也沒這毛病,都是你一個人在外頭不知道照顧自己,就你犟。”
劉十一清醒了一些,她奇怪的問:“我怎麼了?”
“爸,咱要去哪兒?我怎麼在這裡?”
劉紅新奇怪的問:“剛才你發病了,整個人抽筋似的,你咋不記得了?”
劉十一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苦惱道:“我不記得了,我, 我隻記得剛才要上山挖野菜。”
“這時候哪有什麼野菜?”都要過年了,山上哪有野菜可以吃。
劉紅新察覺到不對勁,皺眉道:“今天大隊下粉條,剛才我還瞧見你偷拿了粉條吃,你都不記得了?”
原來剛才劉十一偷偷拿了一團粉條,劉紅新都看在眼裡,隻是對自家女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真的不記得了,爸,你不是說今年收成不好,咱家的紅薯要留著慢慢吃嗎,咋還做粉條了?”
“我啥時候說過。”
劉十一的肚子咕咕叫,她不好意思的捂住肚子。
劉紅新罵了一句,又說:“不會是餓暈了吧,那麼多糧食你都吃了?”
“爸,我哪兒有糧食。”
父女倆雞同鴨講,站在旁邊的劉五一卻臉色大變。
他的目光釘在妹妹身上,遊移不定。
驀的,劉十一看向他,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哥,你乾嘛這麼看我?”
“十一,你還有哪裡不舒服,還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嗎?”
劉十一揉了揉自己的腦袋,苦惱道:“我真的不記得了。”
“你再想想,在昏迷前你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劉五一提醒道。
劉十一卻隻是搖頭:“我真的不記得了,爸,哥,我不想起來了。”
劉紅新見她一個勁搖頭,難得緩了緩口氣安慰:“想不起來就算了,反正也不是啥重要的事情,五一,你也彆問了,你妹醒來了就好。”
劉五一還想再追問,趙建國追了上來。
“你們咋停在這兒了,錢我帶上了。”趙建國上氣不接下氣的問。
劉紅新忙解釋:“十一行了,孩子看著是沒事了。”
趙建國看了看板車上的小姑娘,這會兒倒是臉色紅潤,看著很正常。
他提醒道:“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剛才可挺嚇人的。”
劉紅新也有些不放心,到底是親生的女兒:“要不去檢查一下。”
劉十一爬下板車,直搖頭:“爸,我不要去醫院,我真的都好了。”
瞧她能走能跳的,似乎真的全好了,劉紅新便說:“看著確實是沒事了,要不回家待著觀察一下,要是再發病就去醫院。”
彆人家的孩子,趙建國也沒多說,將錢遞給他。
“你媳婦讓我送過來的,你點點。”
劉紅新客氣的笑道:“大隊長,勞煩你走了這一趟,你的人品我信得過。”
“那成,孩子沒事那就最好。”趙建國還惦記著下粉條的事情,趕緊往回走。
於是四個人都往回走。
劉五一跟在隊伍的最後頭,眼底的暗光詭譎不定。
“哥,你咋走這麼慢?”
劉十一關心的問。
劉五一眼神一黯,上前拉住妹妹的手,低聲問:“十一,你忘了許多事情,那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他緊了緊手掌,在她手背上畫了一個圈。
“啊,好癢。”
劉十一掙紮了一下,又奇怪的問:“啥約定?哥,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情,你告訴我唄。”
小姑娘不明白的是,自己一句話,眼前的大哥忽然冷下了臉,徹底甩開她的手。
“哥?”劉十一想問什麼,迎著他冰冷的目光卻問不出口。
前頭,趙建國正在勸說:“紅新,按理來說這是你的家務事,我這個大隊長也不該多管,但孩子是要管教的,你家十一畢竟還小,要是你真的撒開手不管了,那她以後怎麼辦?”
“孩子不懂事,咱們當父母的更應該好好教,打罵不是辦法,把人丟出家門更不是事兒,你看孩子真出事了,擔心的還不是你們夫妻倆。”
劉紅新聽了也直歎氣:“我當時也是被氣昏頭了,你說這孩子是我親生的,我能不心疼嗎,好好的父女倆鬨成了這樣。”
“我說啥她都不聽,自己個兒特彆有主意,整天瞎胡鬨,還離家出走。”
“不過大隊長你說的也對,到底是嫡親的女兒,我總不能放手不管,待會兒我就把她接回家去。”
劉十一在後頭聽見了,奇怪的問:“爸,我啥時候跟你吵架了?我怎麼不記得了?”
“不記得才好,不是啥好事。”
劉紅新覺得女兒者一病倒是好事兒,至少不再是一身反骨,啥話也聽不進去了。
他直接把人帶回家安頓下,讓劉家媳婦看著,趕緊給她弄點東西吃吃,又讓劉五一去把妹妹的東西收拾收拾,直接搬回來。
一家人就能這麼稀裡糊塗的和好了。
劉十一被親媽摟在懷裡,這會兒還糊裡糊塗的,迷迷瞪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悶頭往外走的劉五一卻心驚不已,他的妹妹消失了!
他先是憤怒驚恐,後是焦慮擔憂,五味陳雜的同時對現在的劉五一沒了耐心,他怕自己再留下來,會搖晃著劉十一讓她把妹妹還回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十一怎麼會忽然消失?”
劉五一百思不得其解,等他趕到知青所,翻看著劉十一留下的東西,也並沒有任何線索。
一顆心沉到了海底,劉五一隻覺得腳底下一陣陣寒氣往上冒,要抓住他,將他拖入無儘深淵。
妹妹到底去了哪裡,她回到了原來的世界,還是就那麼消失了?
她昏迷前的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
如果他們倆注定會離開,那現在的堅持和苦難還有什麼意義。
太多繁雜的心思湧上心頭,讓劉五一腦仁生疼,他不得不停下來輕揉著太陽穴,才讓自己好受一些。
不,他不能這麼下去。
傷心難過改變不了任何事實,也許十一隻是短暫的消失一下,很快又會回來。
即使十一不在了,他還在這個世界,決不能半途而廢,他注定要踩著劇情,踩著男主女主,走到這個世界的最頂端,讓所有人都看他的臉色。
曬穀場上,下粉條依舊熱火朝天的繼續著。
整個大隊熱熱鬨鬨的乾了一整天,總算是把活兒乾完了,就等著粉條曬乾就能收回家。
王春花拿了一籃子半乾不乾的粉條回家,笑著說:“看你們都饞了,今天先燉一碗讓你們嘗嘗鮮,就是這粉條沒曬乾,口味差一些。”
“太好了,媽,我想吃豬肉燉粉條。”趙媛媛立刻提條件。
“行,給你燉。”王春花一口答應了。
廚房的灶頭忙碌起來,趙雲清也很想吃豬肉燉粉條,前前後後的想幫忙。
王春花嫌他礙事兒,就問:“建國,快教訓教訓你兒子,他可不得了,今天跟著國慶上屋頂了,這多危險啊,要不是他們告訴我我還不知道。”
趙雲清整個僵住,沒想到還有這茬等著他。
“啥,你上屋頂了?”趙建國問兒子。
趙雲清求救的看向他姐,趙媛媛立刻把腦袋縮回去,假裝自己在認真燒火。
求救無門,趙雲清秉持著勇於認錯的精神,舉起自己的小手掌。
“爸,是我不好,我不該爬到屋頂上去,不該貪玩,你打我吧。”
趙建國捏住他的鼻尖,笑罵道:“認錯倒是挺快的,勇於認錯,知錯不改是吧?”
趙雲清連忙道:“我很小心的,以後也不會了。”
“國慶帶你爬上去的?”
趙雲清心底對堂哥說了聲抱歉:“我想看大家下粉條,國慶哥就帶我爬到屋頂上,看得可清楚了。”
“知青所的屋頂倒是也不高。”趙建國笑道。
王春花在廚房罵道:“趙建國你說啥呢,鼓勵孩子爬屋頂是不是,真要等他摔下來你才知道著急啊。”
“當然,你背著大人爬屋頂肯定是不對的,這多危險。”趙建國話鋒一改。
“就罰你……”
趙雲清眼巴巴的看著他爸,隻要不是罰他不能吃豬肉燉粉條就好。
“就罰你在門口罰站十分鐘,認真反省自己的錯誤,以後彆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趙雲清乖乖的走到門口麵壁,姿勢可標準了。
趙建國看得直樂嗬,他跟妻子不一樣,覺得男孩子淘氣一些也沒事。
大概家裡都是女孩的緣故,趙雲清自小跟著三個姐姐玩,不是挖野菜就是割豬草的,比好多女孩子都要文靜懂事。
偶爾趙建國也有些發愁,覺得男孩子不能養得太嬌氣了。
可兒子太乖了,他都沒施展的機會。
現在好了,果然男孩子長大了就開始淘氣,都不用他操心的,大侄子就把人帶出去撒野了。
老父親表示很欣慰。
王春花往外看了眼就直搖頭:“你們爸就知道寵孩子,合著壞人都要我來當。”
“媽,你也彆生氣,弟弟有分寸的。”趙娟娟為弟弟求情。
王春花笑道:“他過完年才四歲,哪兒來的分寸。”
念叨歸念叨,不耽誤她手上乾活,當天晚上,趙家人就吃上了香噴噴的豬肉燉粉條。
趙雲清也被允許上桌吃飯。
豬肉依舊是那麼香,但更絕的是裡麵的粉條,被燉的軟爛的粉條吸飽了湯汁,一口下去香辣酸甜,中和了五花肉的肥膩。
趙雲清光往粉條招呼,配著這粉條,他覺得自己能吃下一大碗米飯。
“這孩子光吃粉條了,也吃塊肉。”王春花笑著給他夾了一大塊。
趙雲清大聲喊道:“謝謝媽。”
“吃吧,多吃點,等粉條都晾乾了,咱家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
紅薯粉晾乾花費了幾天,一下子就到了年尾,這會兒家家戶戶都灑掃乾淨,等待著新年的到來。
從頭忙到尾的農村人,這會兒也有空出來溜達了,社員們都喜歡往兜裡頭揣一把自家炒的瓜子,站在曬穀場這邊嘮嗑打屁。
趙雲清也喜歡,他最愛搬著自己的小凳子坐在那兒曬太陽,聽八卦,嗑瓜子。
很快,趙雲清就聽見了劉家的事情,劉十一病了一場後就回家住了。
隔壁王嬸的原話是:“你們看吧,這小孩兒就是欠教訓,鬨了這麼一場才知道害怕,現在不乖乖的回家了。
“可不是,以前她在家跟小姐似的,她爸媽都差使不動,現在可勤快了,昨天我過去串門,還瞧見她幫著做飯,見我過去還給我倒了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