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澆滅任何欲望的文字儘在這本書裡。
帳篷裡，熄滅了所有燈光，坐在沙發上的陸應淮額角一抽，無奈失笑。
元帥閣下雙|腿交疊坐著，膝上放著一個軟抱枕。
是夏柚平日裡經常抱在懷裡的那個。
陸應淮閉著眼，靠在沙發靠背裡，手搭在抱枕的表麵，指尖收緊，在抱枕表麵抓出些許的褶皺。
帳篷裡縈繞著一股清清淡淡，甘甜中略帶些許苦調的味道，味道的主人就坐在帳篷外，在帳篷門簾處勾勒出身形的輪廓。
陸應淮在最後的那一瞬間忽然明白，有些東西，或許從一開始就過了界。
……
等到夏柚讀完第二章節的時候，身後的門簾才被掀開，陸應淮伸手擋了一下往後靠的夏柚。
脊背與手心隔著布料傳遞彼此的熱度時，兩人齊齊一愣。
夏柚將讀起來都有些昏昏欲睡的大塊頭塞回空間紐，後退一步拉開和陸應淮之間的距離，訥訥道：“殿下，你好了？”
話一出口，夏柚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算了。
陸應淮卻神色如常的應了一聲，然後走向森林。
夏柚沒問他要去乾嘛。
因為那很明顯是溪流下遊的方向。
夏柚抬手，輕輕揪著自己的耳垂。
剛才，殿下的手心溫度……
好燙。
啊啊啊——住腦！
夏柚，你在想什麼呢！
夏柚抬手對自己的臉
頰頓時毫不留情地拍拍打打，
揉掉了所有的殘留的情緒。
*
陸應淮回來的時候，
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失態，但是黑豹卻找了棵樹縮了起來，任憑夏柚怎麼叫都不肯下來。
兩個人十分默契地選擇了暫時不回帳篷。
夏柚猶豫了一下，在今天意外的驅使下，終於還是問出口：“殿下，元元是什麼樣的存在？”
還有辣條、曲奇、雪餅以及白虎媽媽和棕熊先生。
營地裡的動物裡，恐怕隻有那隻一開始被捕獵用來投喂白虎媽媽的小鹿才是真正的動物。
不遠處的森林裡，層層疊疊的樹枝交錯縱橫，蒼翠的鬆柏葉子傲然堅強地在風中擺動著身體。
藏在樹上的黑豹睜開眼，在隱隱中露出一雙金色的瞳孔。
陸應淮點開光腦屏幕，將一份批準執行的文件點開，投影在光屏上，推到夏柚的麵前。
夏柚滑動光屏仔細，眼睛越睜越大，開始時他的臉上還有驚訝不解的神色，但看到後麵跟著的那些休眠倉照片、以及形形色|色的精神體獸型時，他的眼神逐漸沉鬱下來。
而文件的最後，綴著的是整整四頁的名單。
有些名字夏柚眼熟，似乎在新聞裡聽過，有些名字則全然陌生。
夏柚頓了頓，嗓音艱澀地開口：“最後名單上的人，是……”
陸應淮沉默片刻，望著森林伸出的幽暗靜謐，低聲回答：“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無望的煎熬中堅持到現在。”
而這些人中，甚至有很多都是比陸九竹還要資曆深厚的前輩。
他們或許曾經是軍校閃耀的新星，或許是橫空出世的矚目明星，或許是文藝界書粉無數的天才作家，亦或許是音樂界難得一遇的絕對王者……
黑暗之所以難熬，是因為沒有人知道光明會在哪一刻到來。
夏柚又倒回文件最開頭，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關於精神體的描述。
“精神體一開始出現的時候，不是實體化嗎？”
夏柚的手指一頓，點在【確診精神力紊亂症並有逐漸失控趨勢者，須經過乾預進行精神體實體化】這行字上。
陸應淮解釋道：“精神體本該有的存在是和你的精神力觸手一樣，是精神力具象化的方式，隻是會根據每個人個性的不同而擁有不同的獸類形態。”
當然，不同的獸類形態所能帶來的增幅屬性也各有不同。
“沒有經過乾預的精神體並沒有實體，它們可以隨時被收回擁有者的精神海，也可以隨時放出，這才是它們在戰場上成為殺手鐧的資本。”
“經曆過乾預的精神體擁有真正類似動物的獸形，比起實際無形的精神體，除卻與擁有者的意識相連，同感共感之外，它們和真正的動物沒有太多差彆。”
陸應淮說到這，頓了一下，加重語氣補充了一句：
“精神體即使實體化，也沒有動物需要的進食代謝行為，更沒有發情期。”
夏
柚的腳趾頓時在鞋子裡抓了兩下，低下頭，悶悶嗯了一聲。
“因為這兩種精神體的不同，研究部之前有提出過一種新的名詞，來稱呼這些擁有實體的精神體。”
陸應淮的聲音在營地中輕飄飄落下。
“——伴生獸。”
“精神體的誕生令人雀躍驚喜，而伴生獸的出現，卻代表了窮途末路的絕望。”
帳篷邊本應該睡著的棕熊卻睜開了眼睛。
小老虎將腦袋埋進自己的爪子間，尾巴一動不動。
樹枝上，黑豹的利爪深深刺入樹乾裡，發出嘎吱的響聲。
夏柚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黑豹藏著的那棵樹下，伸手去夠刺進樹乾裡的豹爪，摸了摸豹爪表麵真實存在的厚實毛毛，微笑著開口：“可是，隻有伴生獸才會有這樣真實而沉甸甸的存在呀？”
“精神體剛出現的時候，大家不也是慌亂了好一陣子，才明白了精神體真正的存在意義，也經過了很長的適應期才掌握了控製精神體安全覺醒的方法嗎？”
夏柚的手舉得有些累，摸了摸豹爪就收回來，轉身麵朝陸應淮，笑得眉眼彎彎：“伴生獸說不定就是更厲害，異變方向有異於精神體的一種存在。”
“殿下，你看，隻有最強的存在，才會誕生伴生獸，你們隻是走在了時代洪流的最前麵，就像是——”
“你們曾經擋在最危險，最驚心動魄的邊境線一樣。”
“這是另一處沒有硝煙的戰場，而大家最擅長的不就是在戰場上取得勝利，努力堅持到最後一刻嗎？”
“就像……”
夏柚想起記憶裡那片在帝都星曾經下過的絢爛花海。
“當初帝國大勝蟲族軍隊時，所有星球同一時間撒下的，鋪天蓋地的鮮花。”
陸應淮的喉結動了動，也笑了。
夏柚的上方悄然垂下來一條毛茸茸的黑色尾巴，尾巴尖貼在夏柚的臉頰。
夏柚去抓黑豹的尾巴尖，卻又被黑豹像是逗弄他似的抽走，怎麼都抓不住。
“……嗯。”
陸應淮忽然有些遺憾，小朋友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旁邊沒有一顆滴溜溜直播的直播球。
“對了殿下，既然這個問題咱們搞明白了，那麼我們來解決下一個問題怎麼樣？”
陸應淮怔愣了一瞬：“什麼？”
夏柚從空間紐裡掏出一把貓薄荷，眨了眨眼。
“這個。”
陸應淮：“……對，是要解決。”
元帥閣下的表情很平靜，但樹上的豹子卻瞬間收回了貼在夏柚臉頰邊的尾巴。
夏柚現在品出了一點元元的妙用了。
殿下的心思從來內斂，情緒也很少外露，元元雖然也高冷傲嬌，但卻出乎意料地反應直白。
喜歡就是貼貼，不喜歡就是呲牙，十分淺顯易懂。
“我剛才有想到一件事。”
夏柚張開手心，示意陸應淮觀察自己手裡的貓
薄荷。
“白虎在襲擊咱們營地的那天晚上，殿下說過最開始的時候其實大家都沒有發現，是白虎突然發出了聲音，才會被元元捕捉到。”
“之後我在周圍找了一圈，花架上就勾著一撮白虎的毛。”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是當時讓白虎違背狩獵偷襲本能的東西，居然是還在花盆裡沒有發芽的貓薄荷種子。
“所以我就在想，貓薄荷是不是對大家的病情有所幫助？”
陸應淮垂眸注視夏柚手心裡的植物良久，緩緩開口：“小柚，貓薄荷種子在帝都研究院和第一軍團研究部裡留存不少，每個研究季度都有培育計劃啟動，但是從沒有人真正種出來過可以存活的貓薄荷。”
貓薄荷對貓科動物的特殊刺激眾所周知，研究部當初也有利用這種植物的想法，但最終都因為貓薄荷的極難存活而打消了念頭。
夏柚的眼神有些驚訝。
這麼難……嗎？
可是——
夏柚抬手從空間紐裡放出之前收進去的花架，有近乎一半的貓薄荷長得就像是雜草一樣自由野蠻，另一半雖然沒長大，但也發了苗，正在茁壯成長。
發芽率百分之百。
陸應淮：“……”
陸應淮前兩天有注意到這些發了芽的植物，但是很奇怪的是，在夏柚沒有拔下它們的時候，黑豹根本就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同，甚至沒有半點的吸引力。
陸應淮也就沒有多在意。
不過，陸九竹的病情是目前存活的休眠者中最嚴重的，而在沉眠前，她的精神力就曾經有望衝擊SS級，或許是求生的本能，讓她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夏柚留在花盆裡的精神力，亦或者說，是夏柚精神力和貓薄荷作用結合所散發出的某種氣息。
陸應淮斟酌了許久，將自己的發現和猜測說給夏柚。
但這個問題夏柚自己當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那要不，再試試？”夏柚小聲建議。
吃肯定不能讓大貓們吃，但聞聞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陸應淮沉吟片刻，點頭：“好，試試。”
幾分鐘後。
夏柚手裡拿著貓薄荷，在小老虎和白虎麵前分彆轉了一圈。
黑豹則躲得遠遠的，聞不得這個味道。
試驗結果很是意外。
白虎果然很喜歡貓薄荷，但是辣條卻並沒有太興奮的表現。
夏柚看著小老虎的眼神略帶深意。
陸應淮：“在想什麼？”
“我在想啊……”
夏柚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白虎看上去很喜歡貓薄荷的樣子，如果用貓薄荷水給辣條洗個澡……”
原本興致缺缺的小老虎瞬間瞪大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亮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