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予四處躲藏,想要躲掉迎麵而來的棍棒。
然而他第一次化為獸型,很不習慣手腳並用地在地上奔跑,獸型的視角也很低,跟從前完全不一樣,很多時候他根本躲不過,一下一下的重擊敲打在身上,甚至是當頭一棒,打得他眼冒金星,都能清晰地聽見木棍悶在自己頭骨上的脆響!
拖把又一次揮來,一下錘在柔軟的肚腹上,他猛地咳出一口鮮血,幾乎喘不過氣。
喉嚨中發出小獸一樣的嗚咽,透明的淚水終於從眼角滑下。
他不明白,阿姨們為什麼要打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不懂。
實在忍受不了撲麵而來的暴打,雲予拖著一條被打折的後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一瘸一拐地往福利院的門外跑去——
直到這時他還是不想離開的,因為他知道,離開這裡他就真的是一個人了。
他在書本上看到過,其他孩子都是有父母愛護的,父母會成為每個孩子的溫暖港灣。
而他是沒有人要的孩子,從小就被父母丟棄的孩子。
福利院裡有一些孩子會很幸運,能夠被養家的人看中、領走,這樣他們就有爸爸媽媽了。每每有一個孩子成功被領走,他都會站在福利院的院子裡,遠遠地看著他們。
因為他也想被人帶走,這樣就也有人保護他,不用讓他被那些大孩子欺負了。
他不想這樣狼狽地、莫名其妙地被人從福利院裡趕出去。
於是他一邊跑一邊回頭,濕漉漉的雙眼望向他生活了十一年的地方,卻被一個籃球狠狠地砸到臉上,差點摔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他又咳出一口血,撐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往福利院的大門外跑去。
守衛處的看門大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打開門往外看,一臉驚訝地看著福利院阿姨們揮著拖把追著一直皮毛棕白相間的小瘸狗。
雲予奮力一躍,在大爺反應過來之前狂奔出去。
此時他已經隱約意識到,自己以後大概不會再有什麼好日子過。
然而他剛剛跑出大門,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同時,他聞到一股甜甜的糖果味,吸入肺腑之中,身體似乎都輕盈起來。
女孩用雙臂把他圈在懷裡,生著薄繭的手避開了斷掉的後腿,小心地托起他,不讓他受到二次傷害。一隻手輕拍了拍他被打得暈頭轉向、劇痛著的腦袋,把他按到自己的頸窩處,低聲說道:
“以後,你就跟著我了。”
身後紛雜的喊打聲逐漸弱化,他腦海中隻剩下那句“你就跟著我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窩在沙發上的瘦削少年輕輕一抖,卷翹濃密的睫毛輕顫了顫,有淚珠從上麵墜落,滴在毛呢大衣上。
雲予哭得有點喘。
他時不時地會夢到那時的場景,每次都像是重新經曆過一遍,每一瞬都是那麼得清晰,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身體上、記憶中。
說起來,剛剛被趕出福利院那段時間,可以說是他最艱難的時候了。
福利院中的孩子很少出去,就算出去也是被阿姨或者誌願者領著才可以,他對外麵的世界了解不算多;那時又剛剛變回獸型,自己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再加上……《人妖和平共處條約》還沒簽署,除妖署還沒有改頭換麵成“妖管局”。
他被除妖署中的除妖師追殺過不止一次。
有很多除妖師在兒時都經曆過慘劇,因為妖怪而痛失親人,這才勵誌努力修煉成為一名除妖師,對與妖怪相關的一切存在充滿恨意。
就算他還是個孩子,就算他有一半人類血液,就算他從未傷過人……
他們也要殺他。
他逃竄了很久很久,終於有一天聽說《人妖和平共處條約》簽訂了。
生活終於平靜、安全了很多。
現在回想起來,恍然之間,條約竟然已經簽訂了兩年有餘。
而他也終於……
淚痕未乾的小臉輕輕蹭在毛呢大衣上,有點癢癢的。
雲予伸出手指抹去眼角的水花,心想著,千萬不能讓她發現自己哭了呀,不能讓她擔心自己,要乖乖巧巧地成為一個讓人省心的存在。
也不知道她醒沒醒,他做夢時可能會無意識地啜泣出聲,會打擾到她睡覺嗎?
偷偷摸摸地擦乾臉上的濕潤,他這才扒著大衣,露出一雙哭得滿是血絲的眼睛往床上看過去。
小賓館統一的白色被子攤在床上,人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咦?
雲予微怔,手腳並用地從小沙發上坐直起來。
沒見到人,是在衛生間嗎?
他心慌得發顫,連拖鞋也來不及穿,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衛生間外麵。衛生間的門大開著,他不信邪,非要進去看一圈,甚至把門後麵都看了一遍。
沒有。
衛生間沒有。
衣櫃裡也沒有。
這個客房太小了,一眼就能看得到全貌,其實不用一個一個地方去跑,就能看到一切邊邊角角的地方,根本藏不住人。
哪兒都沒有人。
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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