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拿著個小錘子,“鐺”地錘了一下。
“八千萬一次!”
“八千萬兩次!”
“八千萬三……”
那個“次”字還沒有從口中吐出來,一道黑影從後排直直地躥到最前麵,手中黑刀自上而下劈砍下去——
世界上最結實的玻璃缸眨眼間一分為二,像兩邊倒去!
海水噴湧,被展開的玻璃缸邊緣是平齊的切口。
然而,因為變故而摔倒在地的小人魚卻沒有被刀傷到半點。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震驚。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慢動作,他們瞪大雙眼,張開大口,麵露驚訝之情。拍賣會主持人更是驚懼地摔倒在地,手指顫抖地指著時淺渡:“十十十……十爺這是,乾什麼啊?”
就連駱越彬都放平了二郎腿,抓在扶手上的手指一緊。
時淺渡一把扛起了柯米,站在拍賣台最中央,回頭揚了揚唇角,囂張的唯恐沒人追殺她。
“這小人魚……我就帶走了。”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把黑刀一下子在房頂謔開了個大洞。
人跑了出去。
詭異的寂靜中,駱越彬一拍椅子,暴喝道:“還愣著乾什麼?追啊!”
清亮的月光下,水藍色魚尾的每一片鱗片都反射著漂亮的光。
太漂亮太耀眼了,直接成了夜色中的活靶子。
數不清的激光射線衝著時淺渡襲來,她在空中翻了個身,躲過個腳踩推進器的人,長刀一挑就讓他砸向地麵。
柯米在被抗在肩膀上左右晃動,胃裡一陣翻湧,臉色越來越難看。
吹彈可破的白嫩皮膚被時淺渡的肩膀摩擦得火燎燎的生疼,魚尾離開水也是難耐得很,忍不住左右擺動。
他想要水……迫切的,想要水。
一陣痛苦中,他抬頭,藍寶石一樣的漂亮眼眸中反射著赤紅的光芒。
在夜空中同煙花一樣閃亮的射線以極快的速度衝過來了!
他用最後的力氣錘了錘時淺渡的後背:“後麵……”
沒等他說完,劫持了他的人手臂一用力,把他翻身以公主抱的姿勢抱在身前,臂彎中拖著他的背脊和魚尾。
他聽見耳畔傳來一聲嘟噥:“喂,你打人很疼的啊,不想被逮回去賣人或者炸成小魚乾,就給我老實一點。”
溫熱的氣流吹在耳畔,他稍聳了聳肩膀,不再有大動作。
脫離水太久,魚尾太難受,他的臉色都變得蒼白,無意識地用雙手圈在時淺渡的脖頸上:“水……”
倒是個很乖的小家夥。
時淺渡彎彎唇角,攬著他背脊的手臂稍微緊了緊。
那她就不客氣地發揮了!
他們正穿行在一片廢墟般的高樓上,一次次越過數十米高的樓頂,身後是數都數不清的凶悍追兵……
看起來插翅難逃。
然而她眼中泛起精光,往後一口氣揮出幾道劍氣,和迎麵而來的光子炮、激光射線相撞,引發出一片巨大的爆炸,光芒刺眼!
她的刀極準,幾乎眨眼間就能精準地抹了來人的脖頸。
來人根本就沒想到,一個身上連件像樣裝備都沒有的人,竟然能有如此的攻擊力,紛紛招架不住,被她輕而易舉的擊落到地上。
“哼,全副武裝成這樣,也不怎麼地啊。”她嗤笑。
夜空中的戰鬥,如風卷殘雲,一道道凶殘的射線如同煙花般劃過天空,又絢爛地爆破。
不出十幾分鐘就落下了帷幕。
時淺渡收起長刀,竄回自己的住處。
來到狹小地隻能多放下一個浴缸的衛生間中,把懷中的小人魚往浴缸中一放。
接著,打開自來水開關。
柯米的臉色臉色蒼白到可怕,魚尾脫離水源已經超過半個小時,此時完全乾透,全然失去活力,病懨懨地搭在浴缸中不動了。
自來水潄漱地流出來,撒在他身上。
他緊緊閉著的眼皮輕抖了抖,擰成一個小疙瘩的眉頭終於緩緩鬆開。
享受著水源的沐浴。
熒光閃閃的水藍魚尾在浴盆中晃動幾下,那張精致的小臉上露出一點歡慰,抬起被玻璃割破了的手指,蹭蹭紅撲撲的眼角。
手腕上鎖著的巨大鐐銬連同後麵的鎖鏈叮叮當當地打在浴盆邊緣,聲音清脆。
嗚嗚,手指好痛,鎖鏈也磨地手腕火燎燎的。
好在終於有水了,他忍不住喟歎。
不過,給他水的人……
他低頭看看浴缸,又緩緩抬起頭,看到時淺渡的臉時,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點。
是劫持了他的人類!
把他帶到這裡做什麼,是想要養他嗎?
眼前的人類能甩開那麼多追殺還毫發無傷,可見武力極強,不是他現在能反抗的。
逮捕他的人類說了,如果不聽話就會被懲罰。
想到自己從前的痛苦經曆,飽滿紅潤的唇抿了抿,清澈的眼裡露出些許恐懼。
時淺渡拇指一推,長刀出鞘。看見小魚又往後縮了一點,笑道:“我有那麼可怕嗎?”
她故意放慢動作,緩緩地扒出長刀。
看著柯米的慢慢往後縮去,她心中升起成功逗弄人的快樂。
“我……我會聽話的,請不要殺我。”
柯米開口,聲音清透好聽,非常有禮貌,隻是尾音稍稍打顫。
他看著那鋒利的刀尖揮來,一下子用雙手捂住了眼睛。
刀起刀落,碗口粗的鎖鏈便被切成兩半。
感覺到手腕和魚尾一輕,他擋在眼前的手指悄悄打開一個縫隙。
正好跟時淺渡對視。
啊。
他心中輕呼一聲,又把手指合上。
這個人類,好像把他手腕和魚尾上的鎖鏈都斬開了呢。
時淺渡好笑地彎彎唇角,眼睛往他裸/露的胸膛上望了望。
他身量纖瘦,然而長期在海水中遨遊,胸腹和手臂的肌肉雖不是很明顯,但線條流暢,漂亮的簡直想讓人上手輕撫。
她問:“需不需要一件上衣?”
咦,這個人類不僅不用鎖鏈綁住他,反而問他上衣?
以前那麼多天裡,從來沒有人問他的需求。
柯米眨眨漂亮的藍色眼眸,長睫輕輕地顫。他終於把雙手放下,露出自己瑩白/精致的麵容,完全浸泡在水裡的漂亮魚尾輕輕地擺動。
他想,或許這個人類不是那麼壞。
他以前在海上時看到過穿著衣服的人類,知道上衣就是人類遮擋上半身的東西,左右搖了搖頭,低聲道:“謝謝,我們人魚,都不穿上衣的。”
給他上衣,還不如給他一點食物。
他因為沒有按照人類教導的方式討要食物,被一連餓了好幾天,已經是前胸貼後背。
時淺渡點點頭,看到地上滴滴答答的鮮血,準備出去拿醫藥箱給這隻小人魚。
卻突然被柯米拉住的褲腳。
他的手指在會場中時,不小心被玻璃劃破了口子,這段時間沒有包紮,流了好多血。這麼一拽,蹭在時淺渡的褲腳上一些。
啊,把人類的衣服蹭臟了。
恐怕又要被人類懲罰了,不知道這個人類會怎麼做,是把水放乾,還是再餓他好幾天?
他連忙把手收了回來,怯生生地抬起眼睛望了望時淺渡。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請原諒我。”
那雙眼裡始終盛著恐懼和水霧,叫人看一眼就會覺得憐愛。
像是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
時淺渡心情好,便問:“想說什麼?”
“我……”柯米吐出一個字,衝著時淺渡招了招手。
時淺渡蹲下去:“怎麼……?”
話還沒說完,精致可愛的小人魚便往前一探頭,柔軟的紅唇輕啄在了她的唇畔。
偷襲結束,他抿抿唇,又往後縮去,身子靠在背後冰涼的瓷磚上。
心臟砰砰地跳得厲害。
他隻是一條才成年的小人魚,還沒有到求偶期,從來沒有這麼觸碰過彆人。
如果不是餓到堅持不下去……
希望眼前的人類能像他得到的教導一樣,真的給他食物。
他的皮膚太白皙了,以至於臉上稍有點泛紅就異常明顯,粉撲撲的誘人顏色染上臉龐和眼尾。咬了咬飽滿的唇後,他小心翼翼地討要食物:“如果可以的話,請給我一些食物。”
柔軟而濕潤的觸感從唇畔炸開,不得說,這個觸感有些美妙。
時淺渡下意識地往後躲了點,隨後用拇指蹭了蹭唇畔,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小人魚。
“有人這麼教你?”
柯米無措地眨眨眼睛,點點頭,重複著自己的訴求:“請給我一些食物。”
看著他無比純潔的雙眼,時淺渡搔搔頭:“真是臭變態。”
這小人魚看起來就很年幼,也教得出口?
她伸手揉了揉柯米濕漉漉的黑發,在他不同於人類的耳朵上好奇地摸了摸,人魚的耳朵有點像是背鰭,同他的尾巴一樣,也是水藍色的,非常漂亮。
“以後不要這樣了,想要什麼就直接跟我說。”
那些人類總是打他,柯米下意識地想躲。
然而那手掌輕撫在頭頂上的時候,他縮起肩膀,竟然覺得有點開心。
手指滑落到耳朵上,微微的癢,叫他的尾巴不由自主地擺動起來。
好溫柔的觸碰啊。
和之前那些人類都不一樣。
或許這個人類,真的和其他人類不同。
他有些期待,鼓起勇氣問道:“我聽你的,下次不再這樣,那……請問我可以擁有一條三文魚做食物嗎?”
人類是吃三文魚的,他知道,他也曾多次看到人類捕魚。
“你等著,我去看看。”
時淺渡離開一陣,不出十分鐘又回到衛生間中。
翻箱倒櫃的,還真在冰箱裡找到一塊凍著的三文魚,她用廚房中的設備把魚解凍切好後,放在盤子裡拿過來,還帶了一雙筷子。
除此之外,還有個醫藥箱。
小人魚在看到那塊誘人的橘黃色肉塊後,眼睛都直了,緊緊地盯著時淺渡端著的盤子。他小口微微長著,半晌,還饞兮兮的用舌舔舔唇。
真的有三文魚誒!
雖然這麼一塊不是很夠吃,但能填填肚子他已經很開心了!
這個人類是個講信用的人類。
然而,時淺渡進門後把盤子放在了一旁,沒有直接遞給柯米。
她看到了那張洋娃娃一樣漂亮的小臉充滿期待地笑起來,又隨著她的動作,一點點地露出焦急和失望,最終可憐巴巴地鼓鼓唇,眉眼也耷拉下去。
莫名的有些可愛。
她被這副楚楚可憐的失落模樣逗笑,把醫療箱放在地上:“自己把手指上的傷口處理一下。”
那處傷口一直沒有處理,流了很多血之後,在血珠外麵形成了一層薄薄的膜,看起來不再流血了,其實輕輕一碰就會露出原型。
原來這個人類是在關心他啊。
以前他在海裡也受過傷,全都任由海水泡著,時間久了就好了。
柯米伸出沒受傷的手打開醫療箱,看到裡麵擺放整齊的奇奇怪怪的工具,疑惑地歪歪頭,悄悄看幾眼時淺渡後,輕聲說道:“抱歉,我不懂這些是做什麼用的。”
時淺渡一怔。
也是,第一次被撈到陸地上,不懂也正常。
“算了,我來吧。”
她從醫療箱中拿出酒精棉球,伸手:“把手給我。”
小人魚乖乖地伸出了手。
這麼一動,血液上麵那層薄膜被碰散,如注的血液流了下來。
時淺渡輕輕抓住他細瘦嬌嫩的手指,這隻手上一點繭子或是倒刺都沒有,白白淨淨的,可以說是完美無瑕。
唯有那道血痕非常刺眼。
她垂眸,拿起棉球道:“可能會有點疼哦。”
柯米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正被捧在一張溫暖的手心裡,熱度源源不斷地傳來,叫他心尖微動。被海水包裹時與其他同族觸碰到時,也隻能感覺到涼涼的,和此時在空氣中和人觸碰的感覺完全不同,感覺很新鮮,也很……唔,叫人開心。
他愉悅地晃了晃尾巴。
一雙湛藍的眼眸看著眼前垂首幫他處理傷口的人類,視線掃過她修剪得整齊漂亮的眉毛、纖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輕抿著的唇——是他剛剛輕啄過的地方。
這個人類也很好看呢。他想。
然而下一秒,他再也笑不出來,眼眶驀的紅了不少,喉嚨發出低聲的嗚咽:“嗚……好痛。”
傷口刺骨的疼,這個人類不會是想謀害他吧。
“稍微忍一下,剛才是在消毒。”時淺渡丟掉酒精棉球,把藥粉撒上,又用紗布纏好,“現在就好了,還疼嗎?”
柯米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疼。”
他用那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時淺渡,鼓了鼓腮幫子,眼神瞄向一旁的三文魚,語氣有點小心翼翼地試探,像是在試探時淺渡的底線。
“吃點東西,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