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淺渡動作一頓,回頭挑起眉頭看著言玨:“你乾什麼?”
小喪屍什麼都不懂,隻是想吃東西。
見時淺渡這副表情,他有些不知所措,抿著唇往後縮了一點。
“唔……不乾什麼呀。”
他不敢說,自己是想吃她的血肉和身體。
然而這麼說,似乎太沒有說服力了。
他被時淺渡逼得後退兩步,灰撲撲身上唯一乾淨地那雙手,死死地攪弄著自己臟兮兮的衣擺。
“你好香,甜甜的,所以我忍不住就……”
話說到一半他就停頓住,掀起眼皮怯生生地望著時淺渡。
這小喪屍還是怕她。
……但怕她還敢這麼做!
時淺渡又氣又好笑,從口袋裡拿出一枚方方正正的草莓瑞士糖——自從經曆過沒有瑞士糖的小世界後,她總會提前在係統自帶的小空間裡準備一些,隨時取用。
“是這個的味道吧,想吃嗎?”
在現在的小世界裡,糖果也已經是奢侈品。
像她手上這樣完完整整、乾乾淨淨的糖果更是少見。
言玨微微一怔,看著她手上包著鮮豔紙皮的糖果,靈敏異常的鼻子動了動。
哇,這個小方塊,跟人類身上晶體的味道一樣誒!
他立刻快速地點點頭:“想吃。”
說完,白白淨淨的雙手在捧在身前,等著投喂。
時淺渡把瑞士糖放在他手心:“吃吧,下次不許隨便舔了,不僅對我不行,對彆人也不行。”
小小年紀,上來就舔彆人脖子,成何體統。
言玨聽話地點點頭,歡歡喜喜地拿起糖塊就要往嘴裡丟。
他想,他不會舔彆人的,隻可能……
一口咬下去。
“喂,你沒剝糖紙。”時淺渡眼疾手快地捉住他的手,把他指間的糖拿回來,“你看著,這個要剝開的,不能直接吃。”
這小喪屍,難道以為這個跟晶體一樣,可以直接入口嗎?
她在言玨麵前撥開糖紙,露出裡麵淡粉色的方形糖塊,遞了過去:“喏,這樣才能吃。”
言玨一直微張著小口,好像第一次看到似的。
他把糖果扔到自己嘴裡,牙齒咀嚼幾下,就有甜甜的味道在口中炸開。
好香甜啊。
他開心得雙眼都眯了起來。
不過……沒有這個人類身上的味道純正。
他一邊跟著時淺渡往前走,一邊悄悄地瞥瞥她的側臉。
忽然覺得人類長得很好看。
睫毛卷翹,鼻梁很高,下顎線條流暢,唇畔總是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那笑容看起來不太正經,但是十分好看。
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兩人走了約莫十分鐘,終於找到了時淺渡停在森林外圍的SUV。
這車底座高,視野好,空間大,是個很好的交通工具。
“上車。”時淺渡打開駕駛位的車門,在看到言玨臟兮兮的衣服時,頓了頓,“把衣服拍打乾淨,彆把車座位弄臟了。”
這個人類嫌棄他臟。
言玨有點委屈地嘟嘟唇,明明他也不願意這樣臟臟的啊。
他用手一下下拍打在衣服上,拍落了不少塵土,然後用詢問的眼神望向時淺渡。
時淺渡覺得,還是有點臟。
小喪屍身上穿著染了血的白衣,這似乎是研究中心裡統一給“試驗品”穿的,外麵披著一件有不少褶子的大外套,寬大的帽子墜在身後。
幾件衣服上麵都沾了不少泥土,好像在土地裡撒歡過似的。
除了衣裳,小喪屍的頭發和身上也不太乾淨,最好還是去洗個澡。
“算了,上車吧,找個地方給你洗澡乾淨。”時淺渡說著,率先上了車。
啊,洗乾淨!
言玨眼睛一亮,他正好想洗乾淨呢。
人類跟他想到一塊去了。
他學著時淺渡的樣子,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一屁股坐了上去。
頭腦裡沒什麼記憶,隻覺得自己是第一次坐車,像個好奇寶寶似的,對車裡的一切都很好奇,摸摸這兒、碰碰那兒的,動作小心,看起來很可愛。
盛夏的夜晚也沒涼快到哪去,尤其是車裡,不開車窗簡直要悶死。
他們開著車窗,穿過森林中最寬的一條道路。
有不少喪屍或變異獸潛伏在叢林中,聽到聲音全都隱隱約約地冒出頭,想要捕獲自己的獵物。然而,他們感受到高階喪屍的存在時,又把自己縮了回去——他們不知道那隻高階喪屍此時呆呆傻傻的,也不是有意識地避開,隻是出於本能地對高階喪屍的存在感到懼怕。
所以,一路上暢通無阻。
言玨在車子裡好奇半天之後,終於玩累了,老老實實地並腿坐在座位上。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人類,你有名字嗎?”
人類知道他叫言玨,卻沒有告訴他名字。
“時淺渡。”
時淺渡報上自己的名字,從餘光裡看到小喪屍呆頭呆腦地歪歪頭,蒼白蒼白的小臉上露出幾分疑惑,似乎在努力反應這三個字應該是哪三個,模樣可愛得過分了。
她不由得笑,主動解釋道:“時間的時,深淺的淺,擺渡的渡,之前認識我的人……都喜歡叫我阿時。”
“阿時……”
言玨緩緩地念了一遍,小腿在座位上擺動兩下。
“年年。”他忽然道。
“什麼?”時淺渡沒懂,快速瞥他一眼。
“我好像叫年年。”言玨沒什麼記憶,但莫名就是這麼覺得,“有人這麼叫我,但……但我想不起來是誰了。”
他並沒有努力回想,隻是望著空中的圓月,微微發了一會兒呆。
“年年。”時淺渡重複一遍,“可以,比你本名好記。”
言玨被她的聲音拉回現實,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她:“你叫的好聽。”
他喜歡人類……不,喜歡阿時這麼叫他。
還未穿行過正片森林,便有潺潺的水流聲越來越近。
很快,兩人就看到了一條小溪。
時淺渡沒有多想,反倒是言玨拍拍她的手臂,指向不遠處的小溪,臉上露出一種很天真的喜悅,說道:“有水,有水,可以洗澡了。”
見車子沒有停下,他搖了搖時淺渡的胳膊,有點著急:“停下,有水。”
時淺渡開車到小溪附近,停車。
既然這小鬼喜歡在小溪裡洗澡,那就在這吧,反正大夏天的也不冷,還能省她一個晶體呢。
車子剛一停,言玨就搶著要下車。
可他不知道怎麼開車門,推了好幾下也沒有推開,實在不開心了,他高高舉起手臂,眼看著就要用力砸下去。
以他高階喪屍的力道,恐怕能直接把車門轟掉。
時淺渡連忙從後麵抓住他的手腕,側身擠到他身邊,伸手過去,給他演示開車門的正確方法:“這樣,把這個一拉,車門就開了,學會了嗎?”
人類身上帶著溫熱又香甜的氣息,從身後探過來,手臂跨過他的身子伸到門邊,幾乎把他圈在座位上。
言玨下意識地腳趾微曲,忽然覺得氣溫升高。
呀……好像有些緊張。
“下次自己這麼開車門,如果你敢暴力拆卸的話……”時淺渡側頭在他耳畔,故意壓低聲音,威脅似的說道,“我對你不客氣。”
小喪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蹦下車子。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不對勁的耳朵,臉上閃過些許無措。
好像從來沒有人跟他這麼近距離地說話,他……不太習慣。
“我、我去洗澡了。”
他指了指潺潺的溪水,一步三回頭地走了過去。
時淺渡打開車門,卻沒下車,而是靠在駕駛位上擺擺手:“去吧,洗乾淨點。”
沒過幾秒,那邊傳來“噗通”一聲,大概是小喪屍跳進了水裡。
接著,是歡快清脆的水花聲,像是在撲騰撲騰地玩水。
這傻乎乎的小喪屍,真幼稚。
時淺渡輕笑一聲,從係統隨身空間裡拿出一包草莓味的夾心餅乾。
還好她有不少存貨,不然這荒郊野嶺的,吃都吃不好。
“阿時……阿時。”
一包餅乾吃乾淨的時候,小溪那邊傳來言玨清透好聽的聲音。
他一開始沒有大聲叫,兩遍後,見沒人回應,他提高了音量:“阿時阿時,幫幫我。”
時淺渡把吃剩下的空袋子卷了卷,塞進車上的空瓶裡,下車走了過去。
隻見小喪屍下半/身沒入水中,光禿禿的上身暴露在空氣中,水珠從皮膚上滑落,墜入溪水裡。他的皮膚很白,是那種喪屍特有的、紙一樣的蒼白,而短發和眼睛卻如墨一般純黑,加上自我意識退化,整個人顯得呆呆的,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
他期期艾艾地望著時淺渡的身影,衝她揮了揮手。
“後背,我擦洗不到。”
他轉身背對著時淺渡,即便渾身光禿禿的也不見任何扭捏。
“阿時幫幫我。”
“你這小喪屍,敢情是來指使我的啊。”時淺渡的語調微微上揚,有點調侃的意思。
她從地上撿起言玨脫掉的衣服,哢嚓一聲撕下一塊布,在溪水裡涮了涮。
聽見聲音,言玨呆呆地回過頭,瞧見自己的衣服被撕的破破爛爛,他被人欺負了似的,小臉上表情一軟,仿佛下一秒就會哭出聲來。
“你、你怎麼撕我的衣服……?”
他隻有這一身衣服呀,一會兒洗完澡穿什麼?
彆人都有衣服,就他沒有的話,看起來會格格不入的。
阿時討厭,竟然這麼欺負他……
“你這衣服太破爛了,我一會兒給你換新的。”時淺渡拿著沾了水、洗乾淨的布料,推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轉過身去,“我給你擦後背。”
“真的有新衣服嗎?”言玨固執地不肯轉回去。
烏黑烏黑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時淺渡,還透著些酸酸軟軟的情緒,恐怕是個稍微有點良心的人,都沒法對著這麼一雙眼睛說謊。
時淺渡摸摸他還在淌水的頭發:“真的,你聽話就給你,不聽話就讓你一直光著。”
“……我聽話。”
言玨立刻轉身回去,生怕時淺渡會不給他新衣服。
新衣服啊!
他好像好久好久沒有穿過新的衣服了。
光是聽見這個詞,就覺得好開心。
時淺渡拿著扯成長方形的布料,一下下地在他蒼白的背脊上擦著。
小喪屍被關在研究中心近一年的時間,經曆過無數次注射、抽血、剖腸破肚的折磨,卻隻靠著粗劣少量、毫無營養僅能果腹的食物吊著性命,被折磨得沒剩幾兩肉了。
而且,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小喪屍的雙臂內側有一小片駭人的針孔——喪屍自愈能力很強,但不代表不會留下疤痕,大概是長年累月地在同一個地方抽血、注射,才會留下那麼明顯的痕跡。或許那些人,在給他注射了試劑後,還會觀察記錄他的反應、他的痛苦。
這麼想想,就已經讓人感到不適了。
她最是怕疼,看到這些痕跡,好像自己的胳膊也開始跟著疼。
研究中心的人,現在還在到處“捕捉”她;而她原本的軌跡,也是死在實驗台上。
時淺渡沉默片刻,下定決心,以後研究中心來追殺她的人,她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絕對不讓任何人成為漏網之魚。
這麼想著,她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閃過一道寒光。
“嗚……阿時,你擦的我後背好疼。”
言玨喉嚨裡發出一聲奶貓似的輕咽,不舒服地扭了扭後背。
他討饒著:“你輕點,輕點。”
時淺渡回過神,發現她剛剛想著研究中心,不小心在力道上越來越大,搓得小喪屍背後一片發紅,再用點力氣恐怕要把擦破了皮。
“抱歉,我力氣太大了。”
她放輕了力氣,把小喪屍背後自己夠不到的地方全擦了一遍。
“好了,後背擦完了,這塊布料給你用。”
“唔……謝謝。”言玨接過布料,“我自己再洗一陣,阿時休息一下吧。”
再洗一陣?
時淺渡揚揚眉頭,她才不信呢,再“玩”一陣還差不多。
她好笑地應了一聲,腦子裡想著研究中心的事,從口袋裡拿出染了血的研究中心小冊子,回到車上翻了翻。
不遠處不斷傳來清晰的水聲,嘩啦啦的,彆提多歡騰。
過了一陣,小喪屍似乎終於玩累了,水聲漸漸地停下。
接著,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
“阿時,你說給我新衣服穿的,你騙人。”
小喪屍清透的聲音裡滿是嗔怪和委屈,還有些不滿的小火苗。
他著急找時淺渡“算賬”,身上還濕漉漉的,頭發上掛著水珠,一滴滴地落在身上。
時淺渡一抬頭,就看見膚色蒼白的小喪屍光著屁屁衝她跑過來,小東西一晃一晃的。
他跑起來有些不穩,跌跌撞撞的,還險些被地上的石頭絆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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