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關心他的吧。
言玨心裡的氣頓時消散了大半,有些美滋滋的。
不過他沒回頭,也沒應聲,自顧自地清洗。
“年年,真生氣了?”時淺渡又喚了一句。
就、就算阿時這麼溫柔地叫他名字,他也不會開心的。
言玨給自己鼓氣。
平時總是阿時欺負他,這次他真的不開心了,一定要忍住十分鐘不理阿時!
啊,十分鐘是不是太久了些?
不然就五分鐘吧。
可是,五分鐘就是三百秒誒,好像還是太久了。
嗯……
那就三分鐘吧!
忍住,三分鐘後再搭理阿時,也算是懲罰阿時啦!
小喪屍一邊擦洗身體,一邊用很低很低的聲音碎碎念著,背影搖搖晃晃的,特彆有趣。
時淺渡望著他想笑。
小傻子怎麼能可愛成這個樣子啊!!
她輕咳一聲,繼續拋出誘餌:“唉,本來還想問問你需不要擦後背的,看來你是不需要,那我就先走了……”
“不行!不能走。”
言玨一秒轉身,直接把自己那三分鐘的堅持拋到了腦後。
他快走幾步來到岸邊,漂亮的黑色大眼睛中全是開心和期待:“阿時給我擦後背。”
噗嗤。
時淺渡沒忍住,輕笑出聲。
啊……怎麼連三分鐘都沒有堅持住啊!
言玨在時淺渡的笑聲中,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又沒能成,有些懊惱,整個身子沉在水裡,隻有一雙手臂伸出來,死死抓住她的褲腳。
“我需要,你不能走。”語氣軟乎乎的,有點像是在撒嬌。
“好吧,那我不走。”
時淺渡脫掉鞋子,坐在岸邊的大石頭上,雙腳泡在涼涼的水裡,一陣舒坦。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隻50ml的沐浴露,衝言玨招招手:“過來,用沐浴露洗一下吧。”
透明的沐浴露從罐子裡擠出來,加水揉搓一下,出來很多豐富的泡沫。
言玨站在她身前,感覺著香香的泡泡在自己頭上揉搓,像個好奇寶寶一樣笑得特彆開心,一下子就把之前的不愉快甩到了一邊。
“哇,這個好香啊。”
“好聞吧,可惜沒有搞到洗發液,就拿沐浴露湊合一下好了。”
時淺渡幫他簡單用指肚搓搓頭皮。
現在好多人洗澡不用洗發液,甚至連香皂都不用,一次兩次清水洗頭還湊合,時間久了,根本就洗不乾淨。
可能是用指肚搓頭皮太舒服了,小喪屍竟是微微眯起雙眼,身子往前一撲,擠在時淺渡雙腿之間,雙手環住了她的腰。
“喂,你彆把我衣服弄濕了。”時淺渡提醒。
“河水這麼涼快,你也下來一起吧。”
言玨扒在她腿上,頂著一頭雪白的泡沫,仰頭眉眼彎彎地看著她,好像是在邀請。
嘴裡的話那麼惹人遐想,眼神卻乾淨得如同一張白紙。
時淺渡喉嚨一滾,揉搓頭皮的手頓了頓,半晌才繼續。
“……不了,在野外不太好。”
“什麼?”
“沒什麼,你給我轉身。”
……
“醒醒!大家都醒醒!”
“有大批喪屍往這邊襲來了!”
“大家快醒醒!”
“咚咚”的撞擊聲,在比費郡中傳開。
女人挨家串巷,用儘全力地大聲吼著,聲音很快就變的嘶啞。
漆黑的夜晚中,一戶戶一家家中亮起暖橘色的光,遠遠看去,一片星星點點。
“什麼情況?”
二樓的一扇窗戶打開,男人皺著眉頭,打了個嗬欠。
被人從睡夢中吵醒,任誰都會有些起床氣。
女人停在街上喘了口氣,雙手撐在膝蓋上,答道:“我用異能看到,兩公裡外有上千隻喪屍正往咱們郡襲擊過來,還有一隻高階喪屍混在裡麵,那些低階喪屍應該都是在他的操縱下才聚集起來的!”
她正是擁有「遠視」能力的男孩母親。
“我草,高階喪屍?你沒看錯嗎?”
男人臉上的不悅頓時消散,繼而湧上驚恐。
高階喪屍一共也沒幾隻,一個人的實力堪比一整個軍團,再加上成百上千的低階喪屍,戰鬥聲和血腥氣恐怕還會把附近的變異獸都吸引過來……
他們比費郡就算沒有全軍覆沒,也留不下多少活口。
“我不會看錯的,肯定是高階喪屍!”女人說罷,繼續往前跑,“大家快醒醒!”
“他媽的,一年多沒有喪屍大麵積攻擊比費郡了,今天怎麼就來了!”
“爸爸,我害怕……”
“彆害怕,有爸爸和其他叔叔阿姨在呢。”
平日裡,比費郡的人們相互看不順眼、虎視眈眈,而在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候,很少有人再去顧及以前的恩怨,全都大半夜醒來,收拾武器、布置防禦,共同麵對敵人。
比費郡沒有堅固的城牆,但常駐郡中的人們也準備了不少防禦工事。
原以為那些路障、陷阱等等能頂上個半個小時,卻不想喪屍大軍未到眼前,就有數不清的藤蔓從土地中破土而出,路障被輕而易舉地高高舉起,陷阱則被提前觸碰,掃平了機關。
一路上暢通無阻。
喪屍們聞到新鮮的人味,嚎叫著往前衝,逮到人張嘴就咬。
比費郡裡也住著不少異能者,普通喪屍對他們來說還算容易解決。
強壯的男人幻影一般飛躥出去,轉瞬之間就用雙刀砍掉了兩個喪屍的腦袋,血肉飛濺。
喪屍砍掉腦袋並不能徹底死亡,除非腦袋被爆成渣渣,又或者是心臟中的晶體被挖出,才會徹底停下動作。
不過沒了腦袋,他們就看不見東西,也沒法咬人了。
男人熟練地用刀剖向心臟,用畢生最大的力氣將那他們的心臟挖出。
不遠處,身形高挑的男喪屍雙手插在口袋裡,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隨著他的腳步,一串串藤蔓從地底下拔地而起。
雙刀男人的雙腳剛一落地,就被鑽出土地的藤蔓纏繞住腿腳。還沒等他揮刀斬斷藤蔓,就已經被暴長起來的藤蔓高高卷起在空中!
手指粗細的棕色枝條有生命似的,一點點地把男人捆得越來越緊,幾近窒息。
藤蔓上開出一朵長著血盆大口的食人花,隻要一閉口,就能把人類的腦袋直接咬斷。
電光火石之間,通體漆黑的長刀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食人花被一舉斬斷,端口處噴灑出一股紅色的液體,有些像血液。
男喪屍動作一頓,微眯著眼睛看過去。
時淺渡拎著雙刀男人的衣領,把人放在房頂上。
她甩刀,刀刃上的紅色液體隨著她的動作濺到牆麵上,竟是,燃起一小片白煙。
……被腐蝕了。
這紅色的液體,應該是食人花吃掉人後,用來腐蝕消化用的。
她眉頭擰起一點兒,若不是她的刀比較特殊,恐怕在切開那朵食人花花莖的瞬間,普通的刀劍就已經被腐蝕掉了。
“這個家夥留給我解決就好,你去幫忙解決普通的低階喪屍吧。”
“好!那這裡就拜托你了!”
雙刀男人眼裡有感激,下一秒,就刻不容緩地消失在了原地。
“阿時,你等等我。”
言玨的聲音在街道上響起,他看到喪屍們攻擊人類,細瘦的手指在喪屍頭上一個撕扯,就能輕而易舉地把普通喪屍撕成肉泥,可見他的攻擊之強。
“啊,今天不用阿時去辛苦幫我找食物了。”
他看到這麼多喪屍的第一反應,就是——好多食物啊。
“你怎麼還出來了!”時淺渡蹙起眉頭,“不是讓你在旅店裡等著嗎?”
那家旅店的老板是比費郡中結界使用最好的,待在旅店裡,應該不會有太多危險。
“我擔心阿時。”言玨爬上房頂。
一直沉默的男喪屍,在看到言玨的瞬間,薄薄的唇角一扯,露出了猙獰又興奮的笑容:“嗬,他果然沒騙我,這裡有一隻高階喪屍,還是個腦子傻的。”
他舔舔唇,盯著言玨的眼睛不懷好意。
自從能力升級過兩階後,無論他殺多少人,都一直停滯在原地,已經兩個月沒有進展了。同為高階喪屍的晶體,對他的能力提升有很大幫助,說不定能一舉突破現狀。
可惜高階喪屍們的行蹤不定,很難察覺,況且能力差不多的情況下,鹿死誰手還不一定,棘手得很。
這次能有一隻傻子高階……正和他意!
數不清的藤蔓帶著凜冽的殺氣,從地底下翻湧而出,張牙舞爪地從四麵八方向時淺渡和言玨襲卷過去!
藤蔓帶著沙石泥土,揚得身上臉上全都臟兮兮的,險些迷了眼睛。
時淺渡一把攬住言玨的腰,把他帶離攻擊範圍之外,長刀破空揮出幾道劍氣,把藤蔓斬斷在空中,刀尖一卷,便將長長的藤蔓往南喪屍身上拋回去。
她把言玨放在地上,拍拍他的肩膀:“年年,你聽話,趕緊回去。”
“我……”
言玨本想說,他也想幫上時淺渡的忙,卻在時淺渡認真的眼神中閉了嘴。
“好吧,對不起,我沒聽話跑出來了,我這就回去。”
“你千萬要小心啊,那個家夥不好對付。”
同是高階喪屍,言玨的力量、速度和反應能力都沒話說。
他在時淺渡的視線中飛快離開了城門口。
幾道藤蔓想從地底鑽過去抓住他,卻被時淺渡一刀斬斷了動作。
時淺渡順手挽了個刀花,站在城門口正中央,看著表情意外的男喪屍,輕輕一扯唇角。
“碰上我,算你倒黴。”
這個喪屍剛才看言玨的眼神不太對勁,她要趕緊解決掉禍害。
至於從他身上得到的晶體……就用來給小傻子吃掉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喪屍頓時大笑,幾乎笑得岔了氣。
他雙手一揚,鋪天蓋地的藤蔓從地下鑽出來,甚至直接把無數房屋連根拔起,倒塌一片,發出刺耳的隆隆聲!
原本碗口粗的藤蔓在他的控製下飛速膨脹,轉眼之間就膨脹了數倍,即便十數人張開雙臂,都不一定能將現在的藤蔓環抱。
時淺渡持刀欺身而上,身邊的低階喪屍們太礙眼,她便動用能力,在空中形成了無數利刃飛射出去,刺倒一片一片的喪屍。
那些藤蔓十分靈活,不僅能在空中隨意轉換攻擊方向,藤蔓之上還能再生出分支,被強化後的藤蔓比之前硬度更甚,確實有些難纏。
正當時淺渡為了躲避分支攻擊,而騰身在空中的時候,有人從隱蔽的角落飛躥而出,銳利如刺刀的手指以非常刁鑽的角度,直直地砍向了她!
“鐺”的一聲重響。
時淺渡手持黑刀,有些意外地看著突然出現的符學義——是這個看起來古板過頭的軍官,竟然在有人偷襲的時候幫她擋了一下,儘管她並不是很需要。
她在空中翻了幾圈,穩穩落到地上。
符學義也隨後落地。
對麵,也站著兩人。
一個是不知姓名的男喪屍,另一個,則是研究中心一身白袍的翟一。
翟一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他知道有軍方的人聯係過時淺渡,所以特意調查過符學義的資料。
“符學義!這不關你們軍方的事,給我讓開,饒你一命!”
時淺渡也對符學義的舉動感到非常出乎意料。
她語氣輕鬆,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喂,符學義,你是傻子嗎?這種情況難道不是應該等到我跟對方兩敗俱傷時,你再出現嗎?”
“看著天哲會和研究中心的人,勾結高階喪屍襲擊人類,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做到冷眼旁觀。”符學義是典型的既古板又正直,說話時板板正正的,“你們研究中心,還有天哲會,為了一己私欲做出這種事,簡直是喪心病狂!”
翟一額頭上蹦出一條青筋:“我們的事不用你管!時淺渡殺我兄弟,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要為兄弟們報仇!”
時淺渡聽他這話,終於想起了自己見過眼前這號人。
她恍然大悟地一拳擊掌,道:“你不會是之前想要把我帶走做人體試驗,結果反而差點被我殺掉的人吧?”
“你……!”翟一手背上青筋暴起,冷冷地哼上一聲,“哼,時淺渡你彆太囂張了,你跟那隻喪屍,活不了多久了!”
時淺渡一頓,猛地想到了言玨。
那個叫張凱明的,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
……
言玨一路往回跑。
身邊一棟棟高高矮矮的樓房,被粗壯的藤蔓掀翻在地,像是硬紙板一樣不堪一擊。
“救命……救救我……”
一旁傳來微弱的求救聲。
言玨頓住腳步,猶豫片刻,還是轉身往變成了廢墟的巷子裡走去。
一大塊碎裂的牆體在空中顫顫巍巍地搖晃幾下,最終還是撐不住重量,直直地砸向他的頭頂。他敏銳地抬起胳膊,手腕一翻錘了過去,牆體頓時碎得四分五裂。
手背磨破了一小塊皮,又很快地愈合。
他繼續往裡走,看到一個孩子被埋在廢墟下麵,臉色蒼白又無助。
正是那天打罵他的男孩。
男孩聽見腳步聲,本來心中充滿期待,結果一抬頭,就看到了言玨。
他滿是欣喜的小臉頓時變得刷白,心臟咚咚直跳,很想拔腿就跑,可惜他的腿被壓住了,就連往後退半分都做不到。
“你……你彆過來!”
他嚇得說話直哆嗦,恐懼的眼淚在眼眶裡積蓄。
媽媽,你在哪啊,你能看到我的對不對?
快來救救我吧,媽!
男孩在心裡祈禱,在心裡大吼,可沒有奇跡出現,眼前被他打過的喪屍一步步來到他麵前,微微彎下腰,在他身上投射出一道陰影。
他想說些討饒的、道歉的話,可惜恐懼籠罩著他,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瞪大著雙眼看著那隻蒼白的手衝他伸過來。
他閉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壓在腿上的重物卻突然一輕。
他怔怔地瞪大雙眼,看到那個傻乎乎的小喪屍,用雙手幫他抬起坍塌的牆體。
“我……你……”
他驚得說不出話,心間一軟,熱淚順著臉頰就往下流。
這點重量對於言玨來說不是問題,他撐著牆體,自然而然道:“快出來吧,阿時說了,我們住的旅店會安全一些。”
男孩心中五味雜陳,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謝……謝謝你……”
他嘴唇顫抖,拖著劇痛的小腿爬起來。
言玨鬆手,身旁轟然一聲巨響,激起一片粉塵。
塵土還未消散,壓抑而冰冷的聲音從陰影中傳出:“言玨啊言玨,事到如今你還在做這種自我感動的傻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2-18 17:32:58~2021-12-19 23:59: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斯南、37410139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