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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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總, 您在看什麼?”
顧英和端著切好的水果和新做的手衝咖啡放在床邊桌上。
他現在不能用腦過度,所以每天就看看輕鬆的電視劇、做做飯,每天研究一陣做咖啡, 一段時間下來, 手藝顯而易見地變好了。
膝蓋跪在床上, 他親昵地往時淺渡身邊湊過去。
“唔,我在看咱們之後去哪度假。”
時淺渡蓋著個薄毯子,懶洋洋地窩在床邊。
窗外正下著雪,天色陰得很厲害, 灰藍的顏色好像給這個世界蒙上了一層陰鬱。
這樣的天氣,最適合貓在被窩裡了。
她前幾天忙, 好不容易休息了一天,慢條斯理地開始看攻略。
腦袋往旁邊一歪, 靠在了顧英和的肩膀上。
“你有沒有很想去的地方?”
“去度假嗎?”顧英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小姨一家。
小姨移民澳洲四五年了, 一直沒再見過。
過去受了很多照顧和關愛, 他很感激, 也很想念他們。
“我從初中開始就住在小姨家,後來小姨他們移民到澳洲, 就再也沒見過。”他用叉子紮起一塊兒水果送到時淺渡唇畔,“我們去那邊可以嗎?”
“噢,可以啊。”
時淺渡一拍腦門,她怎麼都忘了,顧英和小姨在澳洲呢。
那一家都是善良的人, 對她家小顧很好, 是應該找機會讓他們見見麵。
她問:“你有地址嗎?或者你用微信跟他們聯係一下,就說實習時賺錢了,要給他們寄點兒禮物?咱們過去還能來個驚喜。”
“這個可以誒!”顧英和說到去看小姨, 心情越發地好了起來,“我這就發消息,小姨家的弟弟過去兩三年正是升學的關鍵時期,小姨和姨夫都很忙,都很少聯係了……我挺想他們的。”
他立刻拿出手機,開始編輯消息。
寫到一半,莫名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最初跟時總說“父母都不在了”的時候,他隻當自己是助理,最多幾個月就會分道揚鑣,沒想過後來會跟時總有發展,所以父親是去世了還是坐牢了,都沒什麼差彆。
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跟時總在一起,卻不如實告知家庭情況……
他父親不算窮凶極惡,但也是惡棍一個。
這樣的父親,還有幾年就會從牢裡放出來了,看到他跟時總的關係,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或者被外界挖出了他父親的事,在網上爆出來,時盛集團卻沒有危機公關的預案,肯定會對集團和時總有很大很大的影響。
身處在溫暖如春的房間裡,身體卻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
努力想隱瞞的汙點,早晚都會被人知道。
到那時,萬一出了什麼情況,就一切都晚了。
他不能為了自己,隱瞞了這麼大的事情。
可萬一他說了實話之後……惹得時總慢慢疏遠了他怎麼辦?
小學和初中,正是對一個孩子影響最大的時候,而這個階段,籠罩在他身上的隻有兩件事——因父親坐牢而被排斥謾罵,因長相柔美而被笑話羞辱。
小時候,沒少被同學疏遠。
“我們彆跟他玩,他爸是販/毒的,害了好多人!”
“老師!橡皮肯定是他偷的!他爸就進牢房了,是壞人,他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爸爸是大壞蛋!彆跟他走太近!”
他感到很痛苦。
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那個人做了壞事、亦沒有儘到父親的責任,甚至他和母親一連數年一點那人的消息都沒有,過得窮困潦倒,他卻因為所謂“血緣關係”,要承受著強加在身上的惡名。
被稱作“毒/販兒子”而遭人白眼的痛苦重新籠罩在了身上。
可不管如何,也不該欺騙時總。
顧英和打字打到一半,手指僵住,呆呆地望著屏幕走神了一段時間。
頭腦中,兩個完全相反的意見在相互打架,痛苦地掙紮。
害怕被疏遠,害怕分離。
可時總是底線呀。
怎麼能讓這種潛在的危險存在呢。
沉默半晌,握著手機的手指逐漸收緊。
他悶聲問道:“時總,如果我騙了您……您會生氣嗎?”
“什麼?”
時淺渡一抬起頭,就瞧見顧英和緊抿著唇,眼圈紅撲撲的,漂亮的眼睛裡浮出了一層薄霧。一副內疚不安的樣子,像是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她挑起眉頭,開玩笑道:“你這是看上彆的姑娘了?還是你一直不喜歡我,為了打官司才放下身段過來找我?”
“不是!”顧英和實在沒想到會被這麼問,又急又氣地否認,忍不住輕輕拍在時淺渡的腿上,“您怎麼說我都行,但至少……彆懷疑我的感情啊……”
說著說著,給自己說得都委屈了。
他是一無是處,但他的感情是真摯的。
能拿出手獻給時總的,也就隻有這份乾乾淨淨的感情了。
“好好好,我剛才開玩笑嘛。”時淺渡抓住他的手,放到唇畔親了親,“沒懷疑你的感情。”
怪她怪她,明知道顧英和生病敏感,還沒忍住逗他。
“你怎麼騙我了?”
剛才一打岔,也有好處,顧英和沒之前那麼緊張了。
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他掙開手,突然規規矩矩地跪坐在了時淺渡身邊,低著頭一臉豁出去的樣子。
“對不起!我之前說了謊,我爸他其實還在世,他一直……在監獄裡。”
說完一閉眼,等待著審判。
時淺渡沒說話,伸手搭在他的下巴上,一點點抬起了他的頭。
她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安靜地注視了顧英和很久。
久到顧英和重新緊張起來,額頭上浮出薄汗。
他大氣也不敢喘,漂亮的喉結滾了滾,難堪地抿著唇,垂眼到一旁。
好歹……說句話呀。
就這麼看著他,不表態,他實在遭不住。
半晌,時淺渡終於開口:“這麼大的事情都說謊……”
顧英和深深吸了口氣,等待著下文。
“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
顧英和覺得這語氣不對勁兒,抬眼一看,果然發現自家時總正笑眯眯地歪頭看著他。
就好像……早就知道了。
他愣了一秒,又很快反應過來——
以時總的地位,知道他的經曆和家庭,不是易如反掌麼?
……所以剛才,是在故意嚇唬他啊!
“時總!您是故意的!”緊繃的精神瞬間放鬆,他氣鼓鼓地撲了上去,抱著時淺渡的腰跟她一起滾倒在床上,“嚇唬我就那麼有意思嗎?”
許是意識到“時總不介意他那糟糕的父親”這回事,他顯得有些興奮和開心,如釋重負。
幼稚地跟時淺渡打鬨在一起,他撒嬌似的嘟噥:“而且您調查我!”
時淺渡抓住他的手腕:“你騙了我,我調查你,這麼看來應該是兩清了,你倒是埋怨起我來了。”
“但時總您還嚇唬我,您不知道我剛才多害怕,而且我真的……做了很久心理準備,才鼓起勇氣說出來的啊。”顧英和故作不滿地撇唇,有點兒委屈,把臉埋在她耳畔,“您得補償我。”
“你想讓我怎麼補償?”
時淺渡側頭,在他的脖子上細密地吻過。
她沒個正形:“又讓我c你?”
顧英和:……他那回就不應該衝動。
真是臉都丟沒了。
“不、不是……”他羞到磕巴,紅著一張臉,“您能不能……不總提這個?”
時淺渡沒忍住笑出了聲。
實在是太可愛了。
她心裡蠢蠢欲動:“今天真不想?”
“……”
顧英和喉嚨哽了哽,有些話堵在嗓子眼裡說不出來。
他裹著被子把自己埋到一旁,悶聲道:“今天……不舒服。”
時淺渡以為他心情不好,提不起精神,便沒再玩笑,伸手捋了捋他散落的黑發。
醫囑說了,要多順著病人的情緒,不能過分刺激他。
“心情還是不好嗎?”
她端起床邊桌上的咖啡,剛端來時是燙的,現在剛好能入口。
顧英和悶了幾秒,翻身過來,趴在床上望著時淺渡:“其實我在想,您真的不在意嗎?我爸是個那樣的人……”
“可能大部分人會在意吧。”時淺渡有些自戀地聳聳肩,“但我不是大部分人。”
其實她挺高興顧英和能主動跟她提起這事,而不是一直隱瞞下去的。
這至少說明,顧英和在乎她的感受,也說明顧英和現在更信任她、更願意展露自己的內心和一些隱秘的事情了。
不再把什麼都悶在心裡,左思右想,這就是很大的進步。
顧英和忍俊不禁,眉眼舒展,露出笑意。
時總不是一般人,處事有一套自己的法則,不然也不會坐到現在的位子。
不安的小心臟這回是徹底地放心了。
突然很想膩過去討個吻,不過他現在的情況……
他抿抿唇,把心裡的想法忍了下去。
……
“讓我們有請時盛集團執行董事,時淺渡女士登台。同時有請青年設計師顧英和先生共同登台,掌聲有請。”
英蘭城的商業群和地標建築是時盛集團未來五年中最重要的項目之一,簽約儀式辦得相對盛大,除去集團和子公司、合作方到場,還有一些媒體記者到場報道這次簽約。
顧英和身為前一陣子抄襲事件的當事人,是個不小的噱頭,吸引了很多記者。
時淺渡從座位上起身,衝坐在自己身旁的顧英和比了個“請”的手勢。
顧英和頗為緊張,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西裝。衣服是定製的那身,淺棕色格子西裝剛好合身,透著一股朝氣,穩重而不失年輕人的活潑。
果然是像時總說的一樣……非常合身,嚴絲合縫。
可見時總用自己的身體和眼睛“量”出的尺寸,準確度極高,確實是哪哪的尺寸都一清二楚:)
他第一次麵對這麼正式的場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兩人一前一後走上台。
顧英和按捺著不安跳動的心臟,拉開座椅,在坐下之前被時淺渡牽住了右手。
他心中一緊,心說這樣的場合卿卿我我不合適,連忙用力把手掌往回抽。
要不是時淺渡勁兒大,一下子就被他給掙脫了。
時淺渡握住他的右手,把人往前一拽,熟練地拍拍他的肩膀,在外人眼裡,就像是簽約雙方在正式簽約之前的友好互動。
她湊到顧英和耳畔的時候,笑道:“握手拍照,笨蛋,彆躲呀。”
與此同時,閃光燈在會場中快速閃了好幾下。
顧英和猛地反應過來,白皙的臉上浮出薄紅。
他都在想些什麼啊,剛剛竟然以為,時總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跟他親密互動。
他心中一陣悶悶的內疚,想道歉,時淺渡卻又及時地低聲對他道:“沒關係,彆多想,簽約儀式要緊,專注這個。”
顧英和抿抿唇,兩人握著手,衝鏡頭揚起笑容。
是的,簽約最要緊。
再怎麼樣,也不能給時總搞砸了。
主持人道:“有請二位入座簽約。”
直到真正入座,在一眾人麵前執筆簽字時,顧英和還覺得一陣不真實。
竟然這麼快,就在工作中跟時總並排而坐了。
在眾人矚目之下,以設計師的獨立身份,跟時盛集團“合作”。
好像他真的有能力與追上時總的腳步,與之比肩一樣。
手持簽字筆,在文件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顧英和。
那一刻,心中一陣澎湃。
他有些愛上了這樣的感覺。
真想儘快治好了抑鬱,投入學習和工作中啊。
簽字、握手、拍照。
一係列的流程走下來後,會場中響起了一陣掌聲。
他們回到台下的座位上。
兩人的位置挨著,單人沙發靠背並在一起,嚴絲合縫的,從後麵根本看不到前排。
時淺渡便伸手過去,去牽顧英和的。
誰想指肚剛碰上那股溫熱,就立刻被他給躲開了。
她眉頭一揚,低聲道:“剛簽完約,手都不給牽一下?”
“時總,還有外人呢,叫人拍到了不好。”顧英和乾脆把手收了回去,塞到褲腿裡,讓她怎麼都沒法牽到,“被外界發現了,就算明白人都知道投資這麼多的項目不可能拿來開玩笑,還是會被那些嫉妒您的有心人傳謠,說您是因為我,才會獨斷地做出這種選擇,說您不配做時盛的總裁,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打擊您。”
他在網絡上看了不少,知道除去很多人佩服時總之外,詆毀汙蔑的聲音也一直不小。
讓時總因為他而遭人把柄,他真的不願意。
時淺渡不屑地輕哼:“那種造謠的話,我直接給他們法院傳票。”
嘴上這麼說,倒是沒有再去勾搭顧英和,畢竟這種場合弄出什麼動靜不合適。
自家小男孩就坐在身邊,卻連碰都碰不了一下,隻能裝作“沒那麼熟”的樣子,真是無奈。
這樣的時間,按照她之前看過的流程,還要至少坐上一個小時。
乾坐著聽一些看過數遍的內容,實在是無聊。
時淺渡撇了撇唇。
她討厭無聊。
接下來,是集團高層上台,為眾人具體介紹這個項目。
待整個儀式結束後,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時淺渡開車載著顧英和回家,一路上沒怎麼說話。
把車在車庫裡停好,她大踏步地往彆墅裡走去。
庭院中的兩隻大黃狗早就認識了顧英和,看到兩人一前一後地跟上來,沒有再大聲吼叫,隻是跳來跳去,撒嬌似的“汪”上幾聲。
粉嫩嫩的舌頭在外麵吐著,倒是有幾分呆萌。
“時總,您等等我。”
顧英和快走幾步,跟著時淺渡走進彆墅。
他在門廳換好拖鞋,又幫忙把她隨便踢到一邊的靴子放在鞋架上擺好,這才緊著加快腳步,“咚咚咚”地爬上樓梯,追上了二樓。
時淺渡才不等他。
超級無聊的一個多小時,連個小手都不讓她簽一下,她很不爽。
所以,一路上都耷拉著臉。
薄唇一撇,少有的麵露不滿。
她又故意快走了些:“之前兩個小時時間,一直跟我裝不熟,跟你握手你都往後躲,牽一下手好像能要了你的命似的,現在追上來乾什麼?”
顧英和想起簽約時的那一幕。
想想就知道,如果當時不是時總握他比較緊,他給掙脫了……
場麵將會是多麼尷尬。
恐怕今晚的商業版頭條,不是時盛集團和他簽約,而是他在簽約時不願跟時總握手的新聞了。
“對不起,時總,當時我太緊張了。”他跟在時淺渡身旁,抑製不住地內疚起來,說著貶低自己的話,“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儀式,實在是沒見識,不懂要注意什麼,差點搞出事情。”
時淺渡本來想多晾著顧英和一點,又怕他鑽了牛角尖、好不容易好了點的病情加重。
於是她哼聲,用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說道:“不用內疚,誰都有第一回,你隻是比我知道晚一點而已,這回不就知道了?”
“時總總是這麼會安慰人。”
顧英和彎彎唇角,伸手去牽她的手。看自家時總一臉不爽卻還是好聲地安慰人,他越發覺得自己是被寵愛著的。
時總應該……不是真的生氣了吧?
他放柔了聲音問道:“時總,您還在生氣嗎?”
時淺渡抽出手,白他一眼:“生氣不至於,我就是不想搭理你。”
頓了頓,她拿眼角瞥了瞥顧英和。
“虧你還叫我一聲時總,一點兒話都不聽。”
顧英和追著時淺渡的腳步,解釋道:“我真的隻是不想您被彆人中傷,您背後是市值百億的集團……”
以前都是他被哄著,這回時總突然不滿,他追了一路也沒見好轉,有些不知所措了。
上樓走到臥室門前,時淺渡快步進屋,猛地一關門。
看著動作很重,實際上故意給顧英和留著點兒門,叫他有機會進來。
果不其然,關門時,被顧英和一把攔住了。
他擠進去,咬著嘴唇,眼底越發慌亂。
“時總,您彆不理我啊。”他眼眶一點點地紅了,“沒人瞧見的地方,隨便您怎麼都行,好不好?”
話音剛落,就猝不及防撞在了時淺渡身上。
時淺渡忽一轉身,摟住了他的腰,一直裝模作樣板著的臉上綻開笑意,隱隱透出些小惡劣:“你怎麼知道,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手指勾住他脖頸間的領帶,帶著他跪到床上。
“你剛才說,隨便怎麼都行,是吧?”
她垂首,吻在顧英和的耳畔,笑得愈發不正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