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這麼大度啊。”
“……”
住嘴!
他不叫小狼啊!
去往吉爾城地過程中,時淺渡一直用係統關注著赫爾的情況。
一旦真的遇到危險,她能肯定,自己可以在眨眼之間出現在赫爾身旁,把他救下來。
在此之前嘛……
先讓他自己吃點兒苦吧。
她看著係統畫麵裡的內容。
赫爾身嬌體軟,實際上,他並不是個不能吃苦的人。
相反,過去那些年吃過太多苦了,他全都能堅持下來,拚命地活。
高高的枝葉擋住了天空的太陽,就連天空,都僅能窺到一隅。
他獨自一人在幽深的森林中行走,神情頗為認真,細致觀察出路,並不犯怯。
走了很多路,他額頭上滿是汗水,順著潔白的脖頸往下流。
半晌,他扶著樹乾停了下來,仰頭望望天空,隨意坐在了一塊石頭上。
脫下鞋子,隻見腳上有好幾處都已經磨破了。
有的地方磨得很深,估計鞋裡麵,都得留下了不少血跡。
已經很久沒有走這麼多坑坑窪窪難走的路了。
好在還能堅持,他能記住自己曾經吃過的苦,心性沒有完全變得軟弱。
不過,他還是好想主人。
想想跟主人在一起的日子,再看看現在自己的樣子。
真是狼狽啊。
但好歹沒有被送給彆人,不算太過狼狽。
此次一彆,他對主人的最後印象,就會停留在那些對他的好上,不至於讓回憶變得糟糕。
主人呢?
他消失了,能不能也讓主人對他的記憶和喜愛留存地久一點兒?
赫爾在這世上活了小二十年了。
他見過年輕時赫赫有名、人人讚頌的將軍在晚年犯錯被人詬病,直到死都是一身汙名,叫人唾棄;也見過年紀輕輕的青年才俊在最閃耀的時候隕落,英年早逝,被人讚頌惋惜至今。
所以,他明白,或許人在最輝煌、最美好的時候突然出了意外,才最容易被人銘記。
“製造”這種突然消失的意外,沒準是件好事,不是麼?
他雙手捂住臉頰,沉默了片刻。
接著垂頭,穿上鞋子。
再抬頭的時候,發現不遠處,有幾個人類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大哥,咱們運氣真好,我看這隻魅魔足夠漂亮,帶回去準定合適!”
幾個目光不善的男人摩拳擦掌。
為首的招招手,其餘幾個立刻拿出繩子,直接上前!
“你們是那位夫人派來的,還是……”
赫爾瞳孔一縮,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捂住了口鼻。
他拚命掙了幾下,卻阻止不了自己纖瘦的身體被人捆綁。
魅魔真的太弱了。
他們誰的對手都不是,即便是沒有魔力的人類,都能輕而易舉把他們製服。
他想到了自己之前的境遇——
這跟第一次被騙、被賣給彆人時一樣,強硬地綁了他帶走。
難道又要重複之前的噩夢了嗎?
又或者,是去做什麼彆的?
他拚死掙紮,卻一點都掙不開,反而被人狠狠地在肚子上悶了一拳。
“唔……!”
有人斥責道:“嘶,你彆打啊,萬一皮膚上青紫青紫的,多不好看?”
“是是是,大哥,我知道了,不打了,這小子也忒不老實了。”
可能是因為今天太倒黴了,很多事情堆疊、積壓在一起,如同砂礫逐漸堆積成沙丘,赫爾在徹骨的疼痛中,突然感到很壓抑。
一種無力感狠狠地壓著他的心臟,拉扯著他無限地往下墜。
身上又疼又累,疲得他就連手指都抬不起來了。
他漸漸地放棄了反抗。
因為明白反抗無果。
魅魔自古以來,都隻有被人擺弄的份。
他沒有什麼動作,好像沉默地接受了這一切。
接受魅魔隻能當乖巧的寵物。
接受主人總會嫁人。
接受沒有任何一隻魅魔能夠得到主人永久的喜愛。
接受他們處於食物鏈的最底端,被人踐踏。
接受……他在今天失去他過去數月裡得到的所有。
然後抱著他心裡那一點點小心翼翼的愛意,自己縮在小角落裡回憶。
手腳死死地捆綁住,然後被人扛起來,丟到了一個裝貨物的亂糟糟的馬車裡。
也不知道會被帶到什麼地方、要去做什麼。
如果死了……
嗤,倒還沒準能讓主人多記他幾年。
不知道會不會讓主人後悔?
又或者是,主人知道了,根本不痛不癢?
話說回來,他已經離開很長時間了,主人她……
沒發現他不在了嗎?
以主人和利卡他們的能力,腳程比他快得多,還會很多法術,想要找到他,應該不算難。
想到這兒,他死死咬住了下唇,把自己說不清是自嘲還是難過的笑容咽了回去。
主人根本沒有來找他,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