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淺渡依依不舍地離開他的唇。
沉默幾秒,這才掀開被子起身,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被子下麵的白淨皮膚上,留下的淡紅色痕跡。
好像還有點腫。
“……”
好吧,確實不能再由著性子折騰他了。
她輕手輕腳地爬了起來,下床,給何紓言掖了掖被角。
又柔和地,摸摸他的頭。
她笑道:“多睡會兒吧,希望明早起來,老師不會太害羞。”
她關好房門,看了眼時間。
竟然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早飯就隻吃了幾口,沒吃午飯,還耗費了那麼多體力跟熱量,現在到了晚上,實在很餓。
洗洗澡之後去外麵吃點東西吧,順便……
嗬,離開帝都之前,繼續搞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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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紓言醒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他不太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就知道自己胡亂抽噎著說了很多次“停下”“不行了”“彆弄了”,卻又一遍遍地被她拽進深淵,頭腦和身體全溺在裡麵,隻能低低嗚咽。
他一埋怨時淺渡不近人情,她就立刻停下,等著他本能地糾纏上去。
然後戲弄他,調侃他,說一些讓他羞愧到無地自容的……葷話。
原來好學生也會說葷話。
而且她,隻是動作看起來溫柔罷了。
溫柔地侵略,那也是侵略啊。
何紓言暗自在心中吐槽兩句。
不可否認,他是嘴上不肯承認,實則很喜歡。
從來沒有那麼舒服地享受過這些。
他在黑暗中翻了個身。
很倦,身上的每一寸都酸酸澀澀酥酥麻麻的,有一種濃重的……
事後感。
睜開雙眼,第一件事就是往身旁看。
卻撲了個空。
身邊已經空無一人,房間中隻剩下他自己了。
心頭忍不住有點兒酸澀。
真希望能在時淺渡的懷裡醒來啊。
被她攬住腰身,在耳畔曖昧地戲弄一句“舒服嗎”?
然後溫柔地吻吻他的唇角。
可惜旁邊的位置早就涼下來了。
她都沒有等到他醒來,就自己離開了。
果然,這一切本質上都是懲罰吧。
房間裡漆黑漆黑的,他依稀記得手機還在客廳,就隻能撐起有些沉重的身體,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了兩隻拖鞋,走出次臥,打開了客廳的燈。
客廳裡也沒有人氣,冷冷清清的。
他想過先穿上衣服去找時淺渡說話,但他的頭發亂亂的,身上也沒洗乾淨,形象屬實不好。
便先從衣帽間拿了條毛巾和換洗的衣物,走進浴室。
目光挑起,瞥了眼鏡子。
隻見奶白色的皮膚上,全是紅印和斑點。
看得他老臉一紅。
連忙掩飾性推了推鏡框。
腦子裡亂呼呼地想,她竟然親了那麼多地方啊……
怪叫人害臊的。
何紓言調好水溫,擰開旋鈕。
溫水源源不斷地從花灑中淋下來。
浴室漸漸升騰起熱氣。
他低垂著眼眸,安靜地把身上清洗乾淨。
一點點抹去殘留的點點痕跡。
說不好為什麼,心中空落落的,有些難受。
他就這樣臟兮兮地睡到了晚上啊。
今天晚上,估計被罩床單都要洗一下換成新的。
他還以為時淺渡早早地起來,會幫他簡單清理一下呢。
結果真的就是,什麼話也沒留下,自己一個人離開了啊。
用過之後,就把他拋下了。
不過也是,他又有什麼理由,要求人家小姑娘幫自己做那種事情啊……
何紓言無聲地歎了一下。
明明是自願的,喜歡的,此時卻完全沒有開心的感覺。
反而很沉重,很難受,很壓抑。
他想,這算什麼呢?
溫熱的水流從頭頂往下滑落,白淨的麵容上水痕交錯。
他垂首,閉上雙眼,忍不住輕聲哽咽了起來。
他們兩個人,究竟算什麼啊……
身體上有了無間親密的接觸,可他似乎離時淺渡越來越遠了。
這個家,不,這個房子,他還能繼續住下去嗎?
他今天的反應,恐怕更是印證了他的“罪行”吧,一個在辦公室裡忍不住強迫了男學生的禽獸,一個被小姑娘隨意玩弄都能發.情的變態。
被汙蔑入獄之後,他明明對□□愈發厭惡,麵對她的時候怎麼就一點都控製不住自己了呢?
怎麼就變得連親吻幾下都會有反應了啊……
他痛恨自己。
拳頭猛地錘在了牆壁上,又無力地落下。
在此之前,想到被親吻,他羞赧又雀躍,心裡咕嘟咕嘟地冒泡泡;
此時,再回憶起那些愛撫、親吻還有耳畔的話語,他感覺到的全是自厭的痛苦。
時淺渡的出發點是“好奇”,按理說,願意滿足她好奇心的人排隊都要從家排到學校去了。
為什麼選擇他呢?
因為他身上背著案子,有案底,容易被控製嗎?
還是說,因為她也認為,一個強.奸犯活該被人這麼對待?
又或者是她覺得,他是個任誰都行的騷.貨?
聽過無數次的咒罵,自動跟時淺渡的理由聯係到了一起。
他心裡疼得幾乎喘不過氣,眼淚隨著熱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老師,喜歡嗎?】
【舒服嗎?】
【彆咬著嘴唇啊……】
【喜歡就叫出來。】
【叫給我聽聽,老師,好不好?】
【您可真是騷啊!】
她說過的話,跟沒說過的話,在他混沌的大腦中胡亂混雜在一起,弄得他頭痛欲裂,痛苦萬分。
肩膀抖動,淚水潄漱地落。
他蹲在地上,抬手開大了花灑的水流。
劈裡啪啦的水聲掩蓋掉了他喉嚨裡溢出的抽噎聲。
腦海中幻想出了女孩厭惡至極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他敏感的神經。
從前,每當他被不堪的過去刺激到,感到惡心和難受時,總有時淺渡陪在他身邊,拍拍他的後背、揉揉他的頭,讓他知道自己還有人可以依靠,那麼溫柔。
現在沒有了。
沒有了。
心碎心痛的感覺與應激反應一並在身上出現,他扶著牆乾嘔了好幾下。
他努力了這麼久,就是希望時淺渡不要像其他人一樣看待他。
可是這一切,好像都被他自己搞砸了。
全搞砸了……
何紓言低低啜泣了很久,難過夠了,終於慢慢地恢複了平靜。
他站起身,最後把身體衝洗了一遍,關上花灑。
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淨身上的水珠。
又用吹風機吹乾了濕漉漉的頭發,看著鏡中的自己。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又不想就這麼離開時淺渡,就想辦法爭取吧。
去問問時淺渡,是否對他滿意?
是否還對男人的身體感到……好奇?
他想知道,時淺渡到底是一時興起想玩弄他一番,還是想跟他保持一種長期的關係。
就算這種長期的關係隻是一種不健康的,見不得人的曖昧關係。
如果她喜歡的話……
以後還可以繼續啊。
他這麼想著,特意把頭發理了理,換上一身清爽簡約的衣服,站在等身鏡前照了照。
襯衫的紐扣一開始習慣性地扣到了最上麵那顆。
他盯了鏡子片刻,把最上麵的兩個扣子全解開了。
不僅露出了白淨細膩的皮膚和漂亮的鎖骨,還露出了幾處淡紅色的吻痕。
這樣的話,應該會好一點兒吧。
她看見或許會喜歡的。
準備好了一切,何紓言先去房間裡把被罩和床單卸下來,丟進洗衣機裡,又從衣帽間的最上麵那層格子裡拿出了一套新的換上。
做這些事,也有點拖延時間的意思。
他心中忐忑,生怕一會兒見了時淺渡,得到了他不想聽的答案。
所有該做的事都做完了,他實在沒有彆的可以拖延,終於深吸一口氣,來到了主臥的房門前。
他輕輕地敲了敲門:“老師有幾句話想跟你說,現在方便嗎?”
房間裡久久沒有回音。
他奇怪地蹙蹙眉頭,看一眼鐘表。
十點半,還沒到時淺渡睡覺的時間。
他又敲了敲門:“抱歉這麼晚還來打擾你,老師就說幾句話,好嗎?”
不會是時淺渡現在完全不想搭理他了吧?
“你不否認的話,老師就當是默認了,這就進去了?”
依然沒有回話,他有些憂心,也莫名鬆了口氣。
“我進來了。”
何紓言推門而入,不想房間裡冷清得沒有一絲人氣。
時淺渡壓根就不在房間裡。
這比她不想搭理他還要嚴重多了。
他有些發怔,呆呆地望著空無一人的房間,眼眶驀的熱了起來,紅了一圈。
十點半了,她就算不睡覺,也該在床上窩著看劇打遊戲。
這麼晚了,能去哪?
過去那麼多天,她從來都沒有夜不歸宿過,就連晚上出門都從來沒有。
這檔子事發生後……
她甚至,都不想回家。
“嗬……”
何紓言自嘲地笑了笑,伸手蹭了蹭濕濡的眼角。
他得是多遭人嫌棄,才會落得這樣的結果啊。
眼眸垂了垂,睫毛遮擋住眼底的紅。
看來,今天的事就是一時興起,而不是想要長久的關係。
她許是不太滿意他的表現,又許是事後想到他的“過去”,覺得反胃了?
他默然關上時淺渡的房門,推了推鏡框。
背脊靠在木門上,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打開時淺渡的微信對話框。
反反複複地輸入、刪除了好幾遍,才終於把消息發送了出去。
不問她為什麼不在家,也不問她去哪了。
隻道——
【你需要我的時候,就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