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被人知道他的存在,想讓人知道,他是時淺渡的人。
想在有人覬覦她想要告白時跳出來阻止那一切。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隻能在家裡看著群裡的消息,惶惶又無助。
那種隨時都有可能失去的痛苦,太磨人了。
何紓言鎖上iPad的屏幕,把平板放到一旁的櫃子上。
雙臂撐在膝蓋上,摘下眼鏡,小拇指勾住鏡腿,捂住了發紅雙眼。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時淺渡已經為他做了很多了。
她不止一次地,為了他放棄了跟朋友出去玩的機會。
張藝問她去不去滑雪,她拒絕了;
大學同學問她去不去南方跨年,她拒絕了;
曾老問她要不要在B市多留兩天,她也拒絕了。
他不想看到時淺渡因為他,而失去太多寶貴的社交時光。
她的生活中不應該隻有他自己,不是麼?
半晌,何紓言重新戴上眼鏡,看時間差不多了,給時淺渡發了兩條微信。
【少喝點兒酒,注意安全。】
【等結束的時候,需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外麵挺冷的,您在家看書吧。】
【我儘量在您休息之前回去。】
對方回的很快。
一口回絕。
他更寧願時淺渡讓他去接人,就算要在酒吧外麵站個半個小時凍著,他也願意啊。
不知道他們會喝多少酒,會不會有誰妄圖對她動手動腳。
一幫年輕人,喝酒聊天,吵吵鬨鬨,亂亂哄哄。
你來我往的,最可能發生什麼事,大家心裡都很清楚。
這還沒發生什麼呢,他都覺得嫉妒。
【好吧,你千萬注意安全,彆喝醉了,有需要隨時給我打電話。】
時淺渡沒再給他回文字,回複了一個“親親”的表情包。
接下來,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隻有群裡一直往外彈消息,歡騰不減。
襯得家裡愈發冰涼。
與外麵零下的氣溫不同,酒吧裡熱絡極了。
男男女女們畫著精致的妝容,早就脫了外套,身穿內搭,舉杯暢飲。
隔三差五的,就有三五個人的合照被發到群裡,還有一些單人的抓拍和小視頻。
時淺渡的身影經常出現在畫麵裡,可見人緣很好。
她身穿一件黑色的針織內搭,跟幾個朋友坐在吧台前,手裡端著酒杯,看向鏡頭時正略帶著笑意,鬆弛又慵懶,白皙的麵容在酒精的作用下,泛著薄紅。
似是剛喝完一口酒,嘴唇微微反光,不需要任何首飾搭配,就漂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真好看。
何紓言偷偷把群裡有時淺渡的照片保存了,用修圖軟件簡單地剪裁微調一下。
最後選了張合適的,當成了微信聊天的背景圖片。
再看看時間,不知不覺間,已經十點多了。
從群裡的消息來看,距離聚會結束,還早著呢。
他推推眼鏡,多少有些失望。
還以為,今天搬到了主臥,能跟喜歡的人相擁而眠。
不過沒關係,他已經習慣了等待和失望了。
他像平時一樣,整理好書桌,關上電腦。
在十點半左右的時候洗漱完畢,爬上了主臥的床。
被褥都是涼的。
他穿著睡衣躺進被子裡,先是在靠窗那邊窩了一陣,等身下的被褥都焐熱了之後,又往旁邊滾了一圈半,挪到時淺渡會躺的位置,給她也把地方捂熱乎了。
也不知道時淺渡今晚會不會回家,還是在酒吧喝完酒,再跟大家一起到KTV刷夜。
又或者……
他不樂意再往下想了。
像他一樣,被時淺渡勾勾手指頭就願意主動獻身的人肯定不止一個吧。
誰知道她玩開心了,會不會還記得他在家裡等待?
他略顯喪氣地呼了口氣。
還是希望她會回來。
難不成,他剛剛搬過來住,就讓他獨守空房嗎??
他還特意把床焐熱了誒。
在心中哀怨地嘟噥一聲之後,他自己愣了愣,不禁苦澀地笑出了聲。
“嗬。”
真遜啊。
一個上不了台麵的老男人。
隻能躲躲藏藏地暗戳戳地期待、祈求。
他無奈地搖搖頭,終於停止了刷微信。
把手機放在床頭,拿出耳塞戴上。
他習慣了戴耳塞休息,這樣會讓他多一些安全感。
陷入黑暗之後,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隻有十分鐘,又或許過了半個小時。
他感覺有人撩開了被子的一角,輕手輕腳地鑽上了床。
最後從身後,動作輕柔地攬住了他的腰。
動作自然,就跟做了無數遍似的,沒有絲毫遲疑。
那麼堅定又溫柔地抱住了他。
隔著耳塞,在他耳畔說:“老師,晚安。”
一切猜測和恐懼,在這一瞬間全部雲消霧散。
何紓言在被人擁住的瞬間,摘下耳塞,轉身投入了時淺渡的懷抱裡。
“你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要跟他們去刷夜。”
“您沒睡著啊。”
時淺渡被他擁得往後仰了一點。
看出他心情緊張,直笑。
她帶著淡淡的酒氣輕哄道:“家裡有老師在,我怎麼可能在外麵過夜,外麵哪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
何紓言被哄得美滋滋,唇角的笑就沒落下過。
心情跟之前思來想去的擔憂相比,那就是天上地下。
“就知道說好話哄人。”
她怎麼這麼好啊。
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頻頻耐心地哄他這個沒用的大人。
何紓言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衝動,親吻了上去。
他主動張開唇,用舌舔吮她的薄唇。
動作中,有平時沒有過的強勢,像是發泄恐懼、尋求安慰。
“老師今天怎麼這麼熱情?”
時淺渡笑了,被人親吻得呼吸有些不暢,直低低地喘。
她揉揉男人的頭:“是心情不好嗎?”
“嗯。”何紓言吸了吸鼻子,許是夜晚太容易矯情,他少有地顯露出脆弱,“我知道你為我放棄了很多社交,我不願意這樣,所以今天主動讓你去聚會,可是……我看到氛圍那麼熱絡,有年輕的男生跟你告白,我……很怕你不願意再回來了,也很……嫉妒。”
他嫉妒那些,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邊的朋友。
隻在家裡等待而無法融入她的圈子,實在是,太難熬了啊。
“可能是老師太自私了吧,就想,如果……”你是我一個人的就好了。
他沒把後麵的話說出口,閉上嘴,仰起頭頓了頓。
發燙的眼眶慢慢地降了些溫度。
“我挺想,能被你光明正大帶到同學朋友麵前的。”
說到這裡時,他的情緒已經恢複了正常。
語調平和,嗓音也淡淡的,平靜中有一絲寂寥。
他伸出雙手捂了捂臉,轉而笑道:“我知道自己見不得人,帶出去不合適,你就當老師是在局子裡時間久了,缺認同吧。”
“老師。”時淺渡安靜地聽他說完,溫聲笑道,“您不用覺得,我是為了您放棄了什麼社交,更不用為此感到內疚。我不去的都是我不想去的,我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我的想法和打算,所以您以後不用違心地勸我去聚會什麼的,不想讓我去的話,直說就好啊。”
何紓言斂起一點兒眉頭:“可是……開完會就立刻從B市回帝都,不是因為想給我驚喜而提前回來的嗎?”
……為什麼何紓言的關注點總能與眾不同??
她說那麼多,重點是這個嗎?
時淺渡氣笑了兩聲:“是是是,我一般不會因為彆人改變我原本的計劃,但老師例外。”
她伸手捧住男人的臉,不正經地捏了捏他柔軟的臉蛋。
“所以老師,彆總是胡思亂想啦,等我以後找合適的機會,把您介紹給我的同學和同事,好不好?”
何紓言心知這話大抵隻是句哄人的好話,但還是很開心。
他眉眼彎彎,說:“你怎麼跟哄小孩似的?”
“老師是我的人,我不哄,萬一哪天被彆人哄走了怎麼辦?”
何紓言在黑暗中,與時淺渡對視了片刻。
他忽然湊上前,很認真也很虔誠地親吻在她的額頭上。
“不會,老師永遠是你的。”
哪怕……
永遠沒有名分,隻能躲在黑暗裡,偷偷地等她回家。
隻要她還願意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