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晉江獨家發表/禁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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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淺渡神清氣爽。
冷風吹在臉上, 也絲毫不覺得冷。
她坐在楊鳴新家的彆墅樓頂上,臉上滿是饜足,仰天長長地舒了口氣。
明亮的月光灑在身上, 讓人覺得溫柔。
又或者是因為心情太好, 所以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變得柔軟了。
老男人主動熱情起來的時候……
太絕了。
以前何紓言總是內斂含蓄,隻會紅著耳尖給她暗示。
除去她故意逼問,很少會直白地表達, 等待承受索取。
這回也不知是觸動了哪根弦, 一直勾著她不放,就像是……
非要證明她意誌力不夠, 不能一次性解決似的。
最後確實讓他得逞了。
時淺渡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看了看屏幕上大大的“03:56”, 蹭了蹭鼻尖。
唔,讓老男人得逞的很徹底啊。
不過……不虧。
能看到他那麼誘人的一麵,實在是妙啊妙啊。
恐怕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叫人心動。
任何一個人看到他那副模樣, 都會渾身燥熱的。
時間門已經很晚很晚了, 她身上也有點過度疲累後的酸澀, 可腦子清醒的要命, 想睡都睡不著的那種。
太亢奮了,淦。
所以還是按照原本的計劃過來推進楊鳴新的坦白吧。
她將黑色的袍子穿在身上,隻露出一雙漆黑陰寒的狹長鳳眸。
把時鐘的“嗒嗒”聲錄音翻出來做準備。
楊鳴新的房間門還是跟從前一樣, 窗戶封死, 門外站了兩個保鏢。
跟從前不同的是, 他從一個單間門房間門, 挪到了一個有裡外間門的房間門。
他自己住在裡間門的大房間門裡,另有兩個保鏢和一名精神科家庭醫生住在外間門。
裡外間門隻有一門之隔,門沒鎖, 方便保鏢醫生發現不對及時趕到。
時淺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裡間門。
手指微微一動,便鎖上了門。
就算門外的人及時發現了問題,也沒法立刻進來,不可能讓楊鳴新以外的人看到她的存在。
至於房間門裡的攝像頭……
時管局有專門應對攝像頭的插件,可以從錄像中消除員工的影像。
這種篡改不能大麵積或者長期使用,不然可能會引發bug或者其他連鎖反應。
實在避不過去的時候,偶爾用一下還是沒有問題的。
手指按在屏幕上,手機發出了“嗒嗒嗒”的聲音。
如今這個聲音已經像魔咒一般,深深地刻在了楊鳴新的骨髓中。
才一開始響,他的耳朵便動了動,厚厚的羽絨被下,背脊“刷”地從頭涼到尾。
陰寒感“蹭蹭蹭”地往上躥。
他登時嚇得在黑暗中睜開了雙眼,臉頰緊緊地繃住。
藏在被子下麵的手,一點點地往枕頭下麵摸,儘量不發出半點聲響。
握住了新買的防身剔骨刀時,他心安了不少。
他媽的,他想,管這是人是鬼還是個什麼玩意,這次他絕對把這東西刺死在這兒!
他聽著“嗒嗒”聲逐漸接近床頭。
握住刀柄的手愈發用力,手心忍不住流出汗來。
他身上懼怕得發抖的同時,力氣越來越大。
化恐懼為動力。
時淺渡對聲音、氣流的敏感程度,比普通人強個數十倍。
她早就發現楊鳴新這小子醒了。
看來是真被折磨的夠嗆,聽見鐘表聲就立刻驚醒。
她滿意地彎彎唇角。
待來到床頭時,隻見床上躺著的青年猛地躥了起來,大喝一聲。
“我弄死你!”
他站在床上,手裡死死握著剔骨刀,用最大的力氣直直地刺向站在床頭櫃旁的黑影!
他就不相信了,這世界上真有那麼多歪門邪道的!
可惜,他刺出的刀根本就沒有碰到對方,就像是刺進了一道無形的牆壁一樣,再也往前推進不了。
甚至他握刀的雙手,都被固定在原地,除了打顫,做不出任何動作!
“騰”地一瞬間門,那種恐懼躥升到了極點。
真的不是人……?
他為什麼動不了啊?
要知道,他為了保持身材體力,平時非常注意健身,還經常去拳館打打拳,說是能有半職業的水平都不是吹的,一般人壓根不是他的對手。
可現在,他動都沒法動一下。
眼前這個黑影,到底他媽的是個什麼玩意啊!
黑色的鬥篷和巨大的帽子遮住了全身,隻能看出是個人形,卻看不清裡麵。
唯有那種被人盯著的視線感,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黑影在盯著他。
死死地盯著。
楊鳴新的額頭上浮出冷汗,雙眼瞪大,有一種空洞的恐懼感。
雙手和肩膀逐漸抖成了篩子。
眼眶裡,有水光一點一點的積蓄起來。
他覺得他要死了。
他從來沒有過這麼深刻地感受死亡過。
時淺渡扯扯唇角,壓著嗓子改變聲線,緩緩開口。
分辨不出男女的低沉聲音,再空氣中響起。
“公開道歉賠罪,不然下次見麵時……”
楊鳴新喉嚨滾了滾。
房間門裡響起了一陣淅淅瀝瀝的水聲。
“小楊總,您沒事吧!”
“怎麼還鎖門了?”
“快快快,把鑰匙拿過來!快點!”
門外傳來保鏢和醫生的聲音,他們聽見房間門裡楊鳴新的吼聲吼,紛紛聚過來查看情況。
見房門鎖了,全都驚得不能再清醒了,生怕裡麵出什麼事情。
時淺渡就跟沒聽見外麵的聲音一樣,繼續開口。
“就是你的死期。”
她握住楊鳴新的雙手,把刀刃翻過去,推向他的脖頸。
楊鳴新用儘了全力去反抗,可他那麼大的力氣,在黑影麵前卻像是初生的嬰兒一樣,沒法反抗半分。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鋒利的刀刃一點點地接近了自己的脖頸。
然後,冰涼的金屬感貼上了皮膚。
在他的皮膚上劃開了一道不算大的口子,溫熱的血順著傷口流了下來。
他已經不敢再反抗了,怕越反抗,這把刀按得越深。
恐懼的淚水順著眼角汩汩地往下流。
他會死。
他要死了嗎?
房門外傳來了鄭曉穎和楊凡擔心的吼聲。
還有鑰匙插入鎖芯的聲音。
在房門被打開的那一瞬,時淺渡消失在了房間門裡。
門外的人們看見,楊鳴新自己一個人僵硬地站在床上,雙手握著剔骨刀,放在自己的脖頸上。
這一幕把鄭曉穎嚇了個半死,尖聲驚叫出來。
“兒子!彆乾傻事啊!!”
保鏢們看他一直沒動作,連忙趁機躥了過去,按住他的手,把刀丟到角落裡。
他們看見楊鳴新脖頸上的血跡,連忙說:“楊總,小楊總受傷了!”
“我看看,我看看!”
楊凡連忙上前,滿臉驚恐地看著自家兒子被割破的脖頸,心臟一疼,險些背過氣去。
他勉強鎮定地檢查了一下傷口,見傷口很淺,這才緩過來一點兒。
“快點把藥拿過來,大夫,您是精神科醫生,但這……”
“不嚴重的外傷我可以處理,楊總讓我看一看,給他包紮一下。”
醫生連忙從外麵拿來了醫療箱,蹲在床前。
隨著他的動作,突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騷味。
他蹙了蹙眉頭。
這時,有濕潤感透過絲質睡衣傳到皮膚上,加上醫生蹙眉的動作,楊凡才恍然反應過來,在緊張的情緒中,發現了不對勁兒的氣味。
他兒子竟然尿褲子了。
這算是……失禁嗎???
鄭曉穎已經哭得淚眼朦朧,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已經顧不上還有外人在了,崩潰的嗓音聲嘶力竭。
“老楊,咱們兒子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楊鳴新聽見自己母親的哭聲,感覺到有人在幫他處理傷口,從呆滯中慢慢地緩過來一點。
他張了張口,嘴唇一直在顫抖,哭著叫:“媽……”
“哎!兒子,你感覺怎麼樣?”鄭曉穎連忙上前,捧住了他的臉,“還好嗎?你為什麼要想不開啊!”
“我沒有想不開。”
楊鳴新的眼淚一下子止住了,繼而有一種憤怒衝上心頭。
他極力地解釋:“媽,你怎麼就不信我呢?有一個黑影,我本來想用刀刺他的!可是他抓住我的手,力氣特彆大,我一點都反抗不了,是他逼著我拿刀劃自己的脖子的!我怎麼可能會想不開!”
此言一出,鄭曉穎關懷的表情僵住了,下意識地看向精神科醫生。
楊凡則是在房間門裡掃視一圈,還彎下腰往床下看了一遍,又把房間門裡的大小櫃子全都打開了。
半個外人都沒有。
裡間門是沒有窗戶的,隻有外間門有一個被封死的窗戶。
想要進入裡間門,隻能通過裡外間門相連的那扇門。
可那扇門,他們所有人親眼所見,被楊鳴新從裡麵鎖住了。
進門之後,房間門裡隻有他一個人。
所有人麵麵相覷。
有一出事就立刻去查監控的保鏢跑了回來。
“楊總,監控裡也……沒有外人。”
空氣更安靜了。
楊鳴新沉默幾秒之後,變得更加焦躁了。
“怎麼可能!難不成真是鬼嗎?”
“哈,那就隻能是鬼了,隻有我能看見的鬼,他媽的!”
他太激動了,吼得很大聲,聲帶震顫,把剛剛止住血的傷口重新扯開。
紗布上透出了刺眼的鮮紅。
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繼續瘋狂地大吼。
精神醫生見過各種各樣的病人太多了,提前準備了鎮定劑。
他大聲說:“大家幫忙把他按住一下!”
保鏢們應聲而上,紛紛按住了楊鳴新的手腳。
鎮定劑在他的怒斥中,注射進身體裡。
他在藥物的作用下,身體慢慢地鬆軟下來,不太用得上力氣。
鄭曉穎哭著問:“醫生,我兒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醫生歎了口氣,說:“初步判斷可能是精神分裂,產生幻覺和被害妄想是最明顯的臨床表現,至於更具體肯定的結果,還要再診斷一下。”
“老子才他媽的不是精神分裂呢!”
楊鳴新罵了一句,隻是藥物作用,他的語氣不衝,聲音也不大。
醫生頓了頓,忽略了他的辯解。
他繼續說:“基於他有自殺傾向,還是比較危險的,儘量24小時都有人陪在身邊,不要離開人。”
楊鳴新氣得嘴唇直顫:“我不是自殺!”
他怎麼可能是自殺?
就是那個頻頻出現的黑影想殺他啊!
就算房間門裡沒有第二個人的痕跡,就算彆人進來時房間門裡永遠隻有他自己,就算保鏢都沒看到過人影……
就能代表他說的話是假的嗎?
僅存的一點理智告訴他自己,是的。
在所有人都看不見,隻有他能看見的時候,對於其他人來說就是不存在。
所以,有問題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人。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自殺,他也沒有精神病。
但無論他怎麼解釋,也不會有人相信他。
這種無力感,讓他打心底裡感覺到崩潰。
為什麼他們就是不信呢?!
到底要怎麼解釋,才能讓人懂得他所見到的一切?!
黑影出現過不下十次了。
但他每次不管說什麼,說得怎樣詳細,說出了很多編都編不出來的小細節……
即便如此,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相信他。
一開始還有人當回事,認真地檢查查看。
兩三次之後,就跟“狼來了”一樣,開始懈怠、背後抱怨。
四五次之後,已經有人在說他精神不正常。
這些他全都知道。
那些人,包括他的父母,他的親生父母……
都沒有人站在他這邊過。
他們都隻信僅有的“證據”。
可是,如果真的有更高維的存在,人類察覺不到證據,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
沒有人會相信他的話,沒有人理解他的經曆。
他徹底明白了,他鬥不過那個黑影。
沒有人能鬥得過。
他隻能自己承受這些。
瀕臨死亡,害怕得發抖,還要被人當成精神病。
他莫名想到了昨天白天被他惡狠狠揪住衣領的何紓言。
何紓言沒碰過他,更不曾強迫過他。
強.奸什麼的,更是無稽之談。
可因為他的指控,和並不完善的所謂證據,法庭經過幾次審判,最終判定了強.奸的罪名成立。
他記得何紓言上訴過好幾次,每次都被他父母和找來的律師用各種方法駁了回去。
他記得何紓言在法庭上說自己沒有強.奸學生,說自己壓根就不喜歡男人。
那聲嘶力竭的模樣,至今還留在他的腦海中。
不僅揮之不去,反而越來越清晰。
他還記得……
何紓言出事之後,從前喜歡圍在何紓言身邊的人,全都一哄而散。
那些人臉上露出厭惡和唾棄,說這種惡心的行為令人不恥,說不斷上訴的他敢做不敢當。
沒有人信他,沒有人幫他,沒有人理解他。
楊鳴新的眼眶裡浮出眼淚。
他想起來,自己在法庭終審時,看到那個男人臉上絕望的神情,心裡爽飛了。
那時他想,這就是拒絕他的後果。
“混蛋……”
“混蛋,混蛋!”
他躺在床上,恨恨的低喃。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第一次打心底裡感到後悔。
棍棒不打在自己身上,又怎麼會知道疼呢?
何紓言當年……
心裡該是多麼煎熬痛苦啊。
甚至出獄了,還要被他跟他父母糾纏與報複,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裡。
是的,他後來知道了父母背後做過的事情。
他想,何紓言肯定恨死他了吧。
可惜他直到自己經曆過類似的事情,才能明白自己的做法有多過分。
不知道他還能活多久……
那個黑影說,公開道歉賠罪,不然他就會死。
可是,他不知道要他對哪件事道歉啊!
他做過的爛事,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很多事他知道不對,但囂張跋扈慣了,他心知自己就算做一點過分的事情也沒事,反正有錢就全能解決。
隻要不搞出什麼殺人放火的大錯,就問題不大。
要是平時,讓他道歉是絕對不可能的,更彆提“公開道歉”了。
但現在性命攸關,拉下臉道歉,總比沒了命好吧?
所以到底要為了哪件事道歉???
他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來。
反正,看何紓言的反應,黑影肯定不是何紓言搞的鬼。
隻要黑影不說,他就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道歉。
可黑影說,下次見麵時就是他的死期了啊!
沒有時間門給他了。
一般來說,黑影3天左右就會出現一次。
他現在還有兩天能活。
挨個問過去,有人會承認是自己做的嗎?
哈,那肯定是沒人承認啊!
楊鳴新想破了腦袋,都覺得無解。
他雙手抓住頭發,有些猶豫和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