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晉江獨家發表/禁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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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
神明停頓片刻, 沒說彆的。
隻站起身來,離開床鋪。
祂微彎著腰,眉目冷清舒朗, 一如往常地注視眼前之人。
伸手掀起薄被, 動作輕柔地蓋在時淺渡的身上。
接著, 祂用那隻微涼的手指緩緩幫她把黑發捋順, 撩起來散落在枕頭旁邊,免得睡覺時枕在身下,無意識時抻疼了頭皮。
祂摸了摸時淺渡的頭:“你好好休息。”
祂的麵容是淡漠的,動作也不帶太多感情,柔和卻不算逾矩。
最多隻是摸摸誰的頭,從不會有肌膚上的觸碰。
隻要細細觀察思考, 大抵都能看出祂恰到好處的分寸感。
就像是長輩對小輩的關照, 充滿關懷, 卻不帶任何旖旎的心思。
但祂的臉太漂亮也太年輕了, 有一種天然的吸引力。
祂對所有人都很好, 動作永遠那麼溫柔, 任何人在祂麵前都能漸漸的放鬆下來,卸下身上的重擔,忍不住享受那種被人包容的美好感覺。
這很容易讓人誤會了這種好,更容易讓人誤會自己是萬裡挑一的幸運兒。
也難怪白露一開始見到他就控製不住地臉紅害羞。
時淺渡承認, 自己也喜歡被神明無限包容的感覺。
那種無論怎樣為所欲為、無論怎樣任性調皮,都能被祂包容原諒的感覺,都能知道有人永遠站在自己身後寬恕了一切的感覺……實在美妙。
就像她把小黃花彆在祂耳朵上, 祂並不拒絕,隻在眼裡閃過一絲柔軟的無奈一樣。
神明又幫她掖了掖被角,這才有了要離開的意思。
時淺渡在祂直起腰的那一刻, 輕輕抓住了祂的手。
男人的手指涼絲絲的,觸感光滑細膩,很像是握住了一塊美玉。
她趴在枕頭上,手指穿過神明的,將祂往身邊帶了帶。
鳳眸一垂,卷翹的睫毛遮擋住眼底的神色。
她問:“你會一視同仁地這樣對每個人嗎?”
“這樣”是指什麼?
指……溫柔地對待每一位子民嗎?
神明想,是的。
祂會這樣對待所有子民。
所以祂頷首,輕聲答:“嗯。”
“……”
可時淺渡討厭一視同仁。
對所有人都好,不就約等於對所有人都不好嗎?
她撇撇唇,又問:“那如果說,現在有個人也想在晚上枕著你睡覺,你會立刻過去嗎?”
神明這次沒有立刻回答,略略停頓了兩秒。
子民需要祂,許是小孩子燒得厲害無法入睡,許是老人疼痛難忍……
祂理應陪伴他們,幫祂的子民度過難關。
祂又點了點頭:“自然。”
淦。
時淺渡眯起眼:“那我呢?”
神明聞言,淡金色的眼眸裡閃過淡淡寬縱的笑意。
她又有些不悅了,是不希望祂離開嗎?
“你剛剛不是說,有了柔軟的床鋪,就不需要我了嗎?”
神明嗓音淡淡,卻莫名有一股調侃的意味。
聽著像是在故意茬她。
“……”
忘了這茬了。
時淺渡耍賴似的卷過被子,在床上滾了一圈。
她改口:“我又需要了,你怎麼辦?”
神明無聲地坐在床邊,金色的長發隨著動作,掃過她的臉頰。
祂伸手,輕輕遮住了時淺渡的眼睛,讓她陷入黑暗。
“除了你,再沒有彆人提出這樣的要求了。”祂避開了時淺渡的問題,轉而在夜色中輕聲說道,“時間門不早了,你睡吧。”
時淺渡繼續追問:“這算是給出選擇了嗎?”
她把男人的手挪到一旁,去看祂的臉。
神明往燭火的方向一睨,火光便悄聲熄滅,支起的窗也隨之落下,發出“咚”的一聲響。
房間門徹底陷入黑暗,瞪大眼睛也看不清彼此。
隻能憑借薄薄的溫度,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祂撩起被角,在時淺渡脖頸旁邊掖了掖。
“這幾天辛苦了,休息吧。”
“避而不答,那就是默認了。”時淺渡故意笑話祂,眉梢懶洋洋地挑起,“沒想到神明大人這麼膽小,一個問題而已,都這樣躲躲閃閃的。”
“……”
神明薄唇動了動,卻沒出聲。
以前未曾與子民交流過,如今除了時淺渡也不曾有人問過類似的問題。
麵對未知,因人類而生的祂,也如同人類一樣有所遲疑。
時淺渡見祂仍是不答,臉上的笑容漸漸往下落。
這些天中,她有過不悅,有過不爽,但這樣拉下臉來還是第一次。
她冷臉的時候,表情沉沉,很是嚇人。
好在此時房中黑暗,無法用眼睛看到彼此的模樣。
“我救了你,幫你擊敗河神,幫你重新獲得了百姓的信仰……”
是她救了神明,那些百姓也是因為她,連帶著獲救,難道她不應該是跟其他人相比與眾不同的存在嗎?
“絕對的平等”真是讓人心生厭惡。
貢獻者和索取者、聰慧者和愚笨者、勤奮者和懶惰者,最後得到完全一樣的待遇……
這不是很不公平嗎?
這麼看來,平等和公平倒是天生相悖的兩個詞了。
她討厭神明把數以萬計的子民放在她前麵。
或者說,討厭祂一視同仁。
儘管心中明白,身為神明就是不偏不倚的,但她還是討厭。
“所以跟其他人有不一樣的待遇,理所應當。”她勾住神明的衣領,把他拉到自己麵前,“你不應該對我比旁人更好嗎?”
神明與她距離極近,能感覺到彼此勻稱的呼吸。
疊裳寬鬆柔軟,這麼一拽,黑暗中一片光滑細膩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微涼。
祂沒生氣,也沒有動作,任憑時淺渡拽著自己的衣裳。
祂薄唇輕抿,片刻後,說:“可……你不是從來都不需要我嗎?”
“……”
祂的聲音淡淡,不帶任何的情緒。
卻莫名讓時淺渡聽出一點兒廖寂之感。
不知怎的,她心中悶悶的,有些煩躁。
不是以前那種心軟或者心酸,就隻是……煩悶。
是啊,她無需求神問佛,就能過的很好。
她根本就不需要眼前的神明。
方才的理直氣壯收斂回去,她扯扯唇角:“倒是我道德綁架了。”
她鬆開男人的衣領,重新躺回床上,背對著祂蓋好被子。
“反正隻是動動手指頭完成任務罷了。”
神明的睫毛輕顫了顫。
祂蹲在床前沒動,適應了黑暗的雙眼落在她的背影上。
半晌,眼眸垂落。
……
“你醒了。”
時淺渡剛睜開雙眼,就聽到了神明冷清的聲音。
抬頭看去,隻見恢複黑發黑眸的男人立在窗前,靜靜地回頭望她。
漆黑的眼珠失去了金色的自帶的親和感,顯得更加冰涼了。
她這才恍然想起,昨天祂,是特意為她化回金發金眸的。
結果還被她給凶了。
“方才有人送來了洗漱水和早飯。”
神明將桌上的東西往前推了一點兒,給她示意。
時淺渡沒說話,來到桌前洗漱。
木盆中的水還是溫的。
她垂首,撩起溫水灑在臉上。
神明抬起胳膊,手指撩起她額前垂下的長發,輕輕勾到耳後,以防被水浸濕。
麵色再是冷清,也掩蓋不住祂溫柔的本性。
貼心,又麵麵俱到。
時淺渡喜歡祂的溫柔,也喜歡被祂包容的感覺,隻是……
她拍開了神明的微涼的手指。
“你大可不必對我這麼好。”
濕潤的指頭一彈,有些許水花濺到祂的寬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