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一直這樣,淺淡的動作中夾雜著深意。
“來吧,我也想。”
“……”
時淺渡的喉嚨滾了滾。
她偶爾惡劣是惡劣了點兒,但從來不會過頭。
麵對赤.裸裸的邀請,反倒猶豫了。
狹長的鳳眸黑漆漆的,似乎醞釀著風暴,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她平日裡笑不離口,懶裡懶散的混不正經。
然正經起來後,一張臉沉得嚇人。
神明被她盯著,背脊上不由得升起一股戰栗之感。
心臟的跳動更明晰了,四周的一切,安靜得悄無聲息。
隻餘下彼此的呼吸聲。
時淺渡伸手,鉗製住了男人的手腕。
她欺身貼上去。
然後在鼻尖與神明相碰時,低低地笑出了聲。
她把人擁進懷裡,輕啄了啄祂的唇角。
“想什麼啊,今天就算了。”
她靠在神明的身上,隔著衣料,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
接著,深深地吸了口氣,平複紛雜的欲念。
“神明大人,您乖乖讓我抱一會兒就好了。”
“……好。”
神明輕撫了撫她的頭。
安安靜靜地讓她抱。
溫熱的,柔軟的。
跟祂心口的感受一樣。
時淺渡對祂很好。
小事上總是欺負祂,但大事從不過分,處處顧及祂。
跟初見時一樣,關心祂的情況。
“神明大人。”
時淺渡突然出聲。
“什麼?”
“我餓了。”
“……”
神明一怔,因為先前的話而想歪了。
時淺渡果然還是要繼續吧?
祂淡淡地牽了下唇角:“隨你,我都可以。”
“……?”
時淺渡挑起了眉頭,眼神儘是調笑。
她故意笑話道:“你覺得我說的餓是什麼餓?”
話音剛落,還不等神明回話,她的肚子就“咕嚕”地響了一聲。
神明沉默了。
祂偏頭,耳根有點兒紅。
還好祂剛才隻回應了一聲,沒有直接去吻她。
不然,更是丟人了。
“早晨中午都沒吃東西,確實該餓了。”
祂斂斂神色,瞥向神廟之外。
天色漸晚,夕陽已經落下。
大概再有一個小時,就徹底的黑了。
遠處的城鎮中有炊煙嫋嫋升起,浮向天際,隔著老遠都能看得清楚。
祂淡聲說道:“快到晚飯時間了,我去為你弄些吃的來,應該不用太久,你稍等我一會兒便好。”
“去給我偷吃的?”
“……”
神明責罰似的輕輕拍在時淺渡的頭頂上。
祂糾正:“是去拿子民為我準備的供品,本就是供奉給我的,自然可以隨意享用。”
“好好好,您說的都對。”
時淺渡笑著捉住敲在自己腦袋上的手指。
放到唇邊,自然而然地吻了一下。
“那我就在這兒等著您的投喂了,我的神明大人。”
神明頷首。
祂眨眼之間,就消失在了神廟中。
時淺渡沒有等太久。
不出十分鐘,神明就回來了。
祂手上端著一隻托盤,上麵是兩道熱菜與一碗米飯,還有兩小塊點心。
“我弄了你先前常吃的。”
祂手指一撚,眼前就出現了一個木桌。
接著,把幾隻盤碗一個個地放在桌麵上擺好。
最後是筷子。
食物的香氣竄入鼻息,時淺渡深深地吸了口氣。
饑腸轆轆時,吃上一碗熱飯熱菜,實在是太讓人幸福了。
她拿起筷子,雙手合十地夾住,有模有樣地說:“既然神明大人願意把自己的供奉贈予我,那我就不客氣了。”
神明唇角牽動,無聲地淺笑了一下。
祂坐在時淺渡身邊:“慢慢吃。”
“你真的不吃一點兒嗎?”
時淺渡覺得味道還不錯,就問了一句。
人生在世,享受美食可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啊!
神明搖頭:“你吃吧,我就不用了。”
“好吧。”時淺渡聳聳肩,小聲吐槽,“真是不懂享受。”
神明聞言,卻道:“六百年前,我就吃過這兩道菜了,味道與現在相差不大。”
誕生之初的那兩三百年,祂比現在“懂得享受”。
子民們供奉的東西,無論吃食還是酒水,祂都一一品嘗過。
喜歡吃的,也會多用一些。
菜品點心就那麼一些,幾百年時間裡,菜品本身的改變還不如名字的變化大。
再喜歡的東西,享用個幾百年,也變得索然無味了。
不隻是祂,換誰都會這樣,不是麼?
活到現在,除了一些新鮮的沒見過的玩意,祂很少會有什麼興趣。
時淺渡一怔,神情微沉。
壽命長久固然好,但太過長久的話……
恐怕真的隻剩下孤寂和無聊了。
永生是殘酷的。
她越發這麼認為。
因為太無趣,所以河神才會讓自己陷入休眠的嗎?
“要是我擅長做飯就好了,能讓你嘗嘗很多新花樣。”她頗為可惜地嘟噥道,“可惜我的專長是炸廚房,做飯的話還是算了。”
神明看出她眼中的惋惜和可憐,搖了搖頭。
“不用這樣,我沒覺得哪裡不好。”
尤其是現在,有你在。
祂注視著眼前人,在心中低喃。
與時淺渡相識的這些天以來,祂的生活天翻地覆,大變樣了。
祂體會過了很多從前不曾有過的感受,跟她,跟子民們。
已經很讓祂開心與欣慰了。
神明日常裡很會照顧人,規規矩矩,一絲不苟,不會出什麼差錯。
用過的碗筷一類都不用時淺渡管,祂自會收拾好。
“今天天空澄澈,要看星星嗎?”
時淺渡酒足飯飽後,就開始打嗬欠。
“嗯?”她抬頭,“看星星?”
“你不是喜歡看星星麼。”
神明指的是兩人在屋頂上那幾次。
在縣城裡幫扶百姓時,她晚上無聊了,就時常拉人到屋頂上。
時淺渡笑了,衝男人招了招手。
神明走到她身邊。
見她伸手,便配合地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笨蛋。”
時淺渡的手指穿過了神明的指縫,再一用力,就把人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兩人的肩膀相碰,相互依偎般靠在一處。
“重點不是看星星。”她懶洋洋地彎彎唇角,“而是看星星的人。”
神明心臟一跳。
這不是什麼有意撩撥的話。
可祂眼眶開始發燙了。
心臟也覺得燙。
被輕飄飄的一句話點醒,明白了時淺渡的心意。
更明白了自己的。
原來那時喜歡晚上看星星的時光,是因為這個啊。
怪祂在情感方麵實在愚鈍,連這都沒察覺出來。
“神明大人。”時淺渡又衝男人勾了勾手,拍拍自己的腿,“您過來坐好不好啊?”
本質上坐哪兒都無所謂。
但坐腿上……
光看那個姿勢,都很是奇怪。
神明沒動,清冷的眉眼望向時淺渡。
還帶著兩分狐疑。
“這麼坐我一伸手就能摟住您的腰,而且抱起來特彆舒服。”
時淺渡好聲哄騙。
她是真的很喜歡那麼抱人。
不單單抱起來舒服,低頭能埋到對方胸口,揚頭能親到對方嘴唇。
“彆不動嘛,這是您子民的願望啊。”
她雙臂抱胸,一本正經地搬出子民的願望當幌子。
片刻,又補充道:“真的隻是抱抱,什麼都不做。”
“……”
補充之後更可疑了。
上次時淺渡說“子民的願望”時發生了什麼……
祂還沒忘掉呢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