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尖悄悄地轉紅。
他頗為不爽,卻控製不住想靠近時淺渡的心。
於是在她身邊坐下,打開了一聽氣泡水。
淘氣的尾巴不自覺地在時淺渡身上蹭了又蹭。
時淺渡側身,摟著男人的腰,把他往自己身邊抱。
她低聲笑道:“我好像聽見你說……喜歡在晚上糾纏我啊?”
雲予心頭一跳。
該死,他不小心把喜歡說出了口。
怪他瞧見盛銘誠就來氣。
他應了一聲,故意很糙地敷衍說:“喜歡跟你上.床而已。”
說完了,馬上覺得後悔。
他有點兒怕自己總說這種混蛋話,總有一天親手把時淺渡推遠了。
她會一直跟他說“沒關係,慢慢來”嗎?
怎麼可能會有人一直“沒關係”啊。
她總會有失望的那一天。
可他又想,如果時淺渡真的喜歡他的話……
應該能明白他的不安,也能包容他帶刺的渾話吧。
他一邊接近她,一邊不敢說出自己的情感,一邊又希望她能理解。
他心中越發覺得煩躁。
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時淺渡捉住了沒完沒了地蹭在她身上的尾巴,柔軟溫熱的手感很好。
她笑眯眯地說道:“我沒聽清,你要不再說一遍?”
“……”
雲予的喉嚨滾了滾。
其實相處的這段時間裡,他不止一次因為不想表露感情而故意說渾話了。
每次的結果麼……都是大同小異。
她會生氣地把他按在床上欺負一通,在他情迷意亂時故意停住,逼他說出喜歡的話。
等事後,他再故作冷靜地說,不過是床上的胡言亂語。
其實他每次都不是不能忍。
他不想說的話,也可以不說。
或許時淺渡也發現這點了,才會頻頻在那種時候問他。
算是體貼地給了他一個發泄般說實話的機會吧。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在處理感情問題的時候太軟弱了。
也就時淺渡才會這麼好、這麼任憑他嘴硬吧。
可他真的……
太害怕重蹈覆轍了。
現在這樣,如果真有她離開的那天,他還能隨意說上一句——
我們就是圖高興,隨便玩玩。
說不準,就是連自己也騙過去了。
雲予沉默著,眼眶紅了一點,彆開了臉。
“我沒說什麼,你聽錯了。”
時淺渡撇撇唇,鬆開了他的尾巴。
她說:“你最近的情緒好像沒有從前那麼穩定,對誰都很有攻擊性……”
說話更帶刺了,行為也變衝動了。
尤其是麵對盛銘誠的時候。
“……嗯。”
雲予蹭蹭鼻尖。
尾巴才被鬆開,就不受控製地重新蹭在時淺渡身上。
從她的手臂開始,慢慢地蹭到大腿上。
“我……”
他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彆了開臉。
再開口時嗓音很低。
“發.情期。”
“……”
怪不得。
妖怪身上是會留有一些本能的,就像他們會喜歡被人rua耳朵、撓下巴一樣。
成年之後,自然也會不定時地躁動。
她調侃:“很想?”
“也沒有。”
雲予皺皺眉頭,總覺得在時淺渡麵前很是丟臉。
他低聲否認:“又不是真的動物,控製不住自己,就隻是……”
很喜歡蹭人罷了。
更何況時淺渡是他喜歡的人。
就會很想用尾巴蹭蹭她。
也算是,唔,故意勾引她吧。
他心中左思右想,依然很煩躁,沒法平靜下來。
腦子裡還在想自己剛才說的那句渾話。
雖然話題岔開了,但他越來越覺得,如果自己總是跟時淺渡說渾話,從來不回應她的好,不敢表露自己心中的感情……她早晚會受不了他的脾性。
畢竟感情是相互的,是需要有來有往的。
但凡是有點兒擔當的人,也不應該讓對方一位地付出。
“時淺渡。”
他低低地喚了一聲。
嗓音乾澀。
相處這麼長的時間了,他想,應該鼓起勇氣稍微往前邁一步。
就像他終於去麵對他的父親一樣。
時淺渡揉了揉男人柔軟的棕發:“哎呀,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這麼叫我了?小妖怪。”
誰想,男人的眼眶瞬間變紅了。
他像受了委屈的幼獸一樣,紅著眼地看她。
眼底好像還有不甘與憤怒。
“我不是小妖怪。”
雲予糾正。
他從前總覺得說出來太矯情了。
這回,實在有些忍不住。
一句話,讓他心裡一口氣中了兩刀。
他感到特彆委屈,剛鼓起的勇氣,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就那麼對那隻“小妖怪”念念不忘麼?
她知道這些天,陪著她跟她相處的都是他雲予嗎?
他突然起身,冷聲說道:“我永遠不會那麼叫你,你死心吧。”
尾巴有力地一掃,直接把桌上的杯子打翻。
玻璃狠狠地摔碎了一地。
“啪”的一聲響。
-
時淺渡第一次“做家務”。
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天方夜譚一樣的事了。
彆說是過去身邊是“乖乖小雲予”的時候,就是如今,兩人在一起生活所需的瑣碎家務事,也都是雲予處理的,因為他不喜歡叫彆的妖怪摻和到他們的生活裡。
她頭一次拿起掃把,將地上的玻璃碴子掃進簸箕。
看到玻璃上麵沾了血,無奈地歎了一聲。
她來到房間前,發現門鎖了,便敲了敲門。
“開門,摔了杯子,就彆讓門在壞掉了。”
房間裡沒人回聲。
她手指在門鎖上一彈,瞬間就將其破壞了。
房門打開,她看到男人趴在床上,尾巴無力地垂在一邊。
裸露在外的腳趾上還在滴血。
他就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大狗狗,抱著枕頭生悶氣,不好哄的那種。
莫名顯得很是可憐。
雲予背對著時淺渡,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水光,並在心裡暗罵自己長這麼大還掉眼淚。
他啞聲冷硬地說道:“你還是去找你的小妖怪吧。”
“我的小妖怪就是你呀。”
時淺渡坐在床邊,摸了摸他的尾巴。
她說:“你的腳還在流血,至少給自己止血吧?”
“不勞你費心。”
男人嘴上這麼說著,卻用紅撲撲的眼瞥了她一眼。
好像欲迎還拒地讓她說兩句好話。
他越想越覺得不爽,也覺得委屈。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說出他的喜歡和期待……
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來的“小妖怪”,勾得她如此念念不忘。
明明她都有他了。
他酸溜溜地拿眼角睨她。
“走啊,彆管我。”
時淺渡被他瞧得,忍不住無聲地笑了一下。
這男人終於開始跟她撒嬌了。
過去那些日子,雲予總是很沉默。
他不似小時候那樣愛說話,不僅是不喜歡表達喜歡,就是委屈難過之類的也從來不說出口,更不會跟他軟乎乎地撒嬌,主動接近她。
這回暴躁是暴躁了一點兒,但撒嬌也是真撒嬌。
她歪歪頭,起身,作勢要走。
“那我真的走了?”
“……”
雲予沉默,一肚子的酸澀難過,還有些無法言說的恐懼。
他還是很怕又一次錯付。
在房間中響起腳步聲的時候,他終是沒忍住,衝動之下開了口。
“時淺渡,你喜歡我嗎?”
時淺渡頓住腳步。
她回頭,看到男人坐在床邊,總是銳利的雙眼早就軟了下來,直勾勾地盯著她。
他的麵容有了棱角,不似小時候帶著封印那般幼態稚嫩。
他早已是個成熟的男人了。
但他依然會因為她喜歡與否而難過。
然後紅著眼睛問她喜不喜歡。
“我不在乎你有沒有喜歡過彆人,但我在乎你現在喜歡的是誰。”
雲予雙手按在床邊,微微用力,指肚泛白。
他的睫毛無聲地濕潤了,淺棕色的眼眸前浮出水光。
時淺渡被他瞧得怪心疼的。
哎呀……
都委屈哭了。
他長大後可不怎麼愛哭了。
還是第一次當著她的麵哭出來。
她走回床前,攬住男人的後頸,輕輕圈進自己懷裡。
“喜歡的就是你啊。”
“每次在床上想的都是我嗎?”雲予的額頭抵在她的身上,“沒有看著我卻想著彆的什麼小妖怪嗎?”
時淺渡答得肯定:“沒有。”
“……”
雲予許久沒有說話。
停了一陣,他才說:“我們犬妖的直覺都很準的。”
就像他能從相處中發覺季子玉有事瞞著他,然後扒出了一切。
時淺渡好笑道:“但就是沒有啊。”
她其實能感覺到,雲予在跟“小時候的他”吃醋。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她總不能說,她是從過去來到這兒的吧?
聽著更像是敷衍了。
她溫聲哄道:“習慣叫你小妖怪,隻是一種親昵的稱呼而已。”
雲予擰擰眉頭,對於這個解釋並不滿意:“那為什麼對阿時這個稱呼情有獨鐘?”
時淺渡一時之間,真不知道怎麼解釋比較好。
她隻是很喜歡雲予這麼喚她而已。
她逗弄道:“吃醋了?”
雲予扯扯唇角。
他胸腔浮動幾次,說不好自己此時是個什麼心情。
有是酸澀又是嫉妒,還很迫切地希望她知道他的一切心情。
他想確認他們的關係。
半晌,他閉上雙眼,啞聲說:“我也不想吃醋,但我喜歡你。”
終是說出口了。
他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平靜地說出來。
也沒想到,心中竟是莫名的放鬆,好像得到了某種解脫。
終於不再需要說些違心又難聽的話了。
他知道不應該說那種話,也不想讓她不開心。
他笑了一聲,睜開雙眼,紅著眼眶又重複了一遍。
“時淺渡,我喜歡你,你感覺得到嗎?”
“……”
告白來的太突然了。
他的習慣真的不曾改變,如果表白,就直白地說出來。
從來沒有拐彎抹角,看著她的眼睛說喜歡。
時淺渡的喉嚨滾了一下。
她能明白,對於如今的雲予來說,吐露真心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
無需大腦控製,她便彎腰俯身,吻上了男人的嘴唇。
“我一直都知道。”
男人沒有拒絕她的親吻。
他就坐在床邊,仰頭接受一切。
時淺渡捧住他的臉:“我也特彆清楚,每天和我在一起的是你,我永遠不會透過你去看什麼彆的人,我喜歡的一直都隻是你而已。”
卸下心防的雲予太好哄了,隻需幾句話就被哄得很高興。
身後垂頭喪氣的尾巴終於有了活力,輕輕地搖晃起來。
許是發現自己這樣表現太過明顯,又強硬地克製住了搖晃的尾巴。
他麵色沉沉地問:“沒有作假?”
時淺渡盯著他的尾巴看,憋笑地摸了摸鼻子。
狗狗真的是太容易暴露自己的心情了。
“沒有。”她抵上男人的額頭,笑道,“你不是直覺很準麼,還察覺不出我說沒說謊?”
“……”
唔。
雲予心中低哼一聲。
他確實覺得時淺渡此時沒有說謊。
“我相信你沒有說謊,但我……”
他斂著眉頭,低聲嘟噥一句,臉上表情有些不爽。
更多的是一種委屈。
他那種微妙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抬起頭,原本桀驁張揚還帶著點兒狠厲的麵容盯著她,淺棕色的眼眸中,過去仇恨的陰霾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消散了,剩下了醋意和撒嬌一樣的倔強。
就那麼眼神凶悍、眼眶卻紅潤地一瞬不瞬看著她。
好像把“給你幾秒鐘趕快哄哄我摸摸我跟我好好保證不然我們同歸於儘”寫在了臉上。
怎麼就……這麼招她喜歡呢??
時淺渡心裡被他瞧得軟乎乎的,還被激發出了某種想狠狠欺負人的變態衝動。
大狗狗這樣看著她跟她撒嬌,她怎麼受得了?
她不由得舔了舔嘴唇:“你這樣看彆人,是要吃虧的,知道嗎?”
雲予耳根一紅,嘴上卻重新帶上了刺,頗為自嘲地開口。
“要是不喜歡你就不會吃虧。”
他就是不長記性。
明明在受傷之後,早就發誓過,再也不要相信人類了。
明明在喜歡上時淺渡之後,決定永遠不要表露感情,把脆弱暴露在她麵前。
明明早就知道,不能再傻乎乎地跟人說喜歡了。
他眨眨又開始酸澀的雙眼:“可我就是好喜歡你。”
時淺渡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用力。
有那麼一瞬,她真想二話不說就把人推倒,用最直接也最原始的方法表達感情。
但他還在難過,總歸不能讓他覺得她那麼做隻是想轉移話題敷衍了事。
她擁住男人的腰,歎道:“我該怎麼讓你知道我隻喜歡你呢?”
雲予被落在耳畔的那聲歎息弄得腰上直發軟。
他把臉輕輕埋在時淺渡的頸窩,偷偷地親吻她的脖頸。
他喜歡與她親近。
特彆喜歡。
“想要證明沒有的事情真的沒有,未免太難了,我確實不知道應該怎麼證明給你看。”
時淺渡有些無奈,也有些好笑。
感受到脖頸間小心翼翼的親昵的吻,唇角往上翹了翹。
他還是這麼喜歡蹭到她脖頸間親親貼貼。
她溫聲笑問:“我用餘下的半生證明給你看,好不好?”
雲予的尾巴歡快地掃了掃。
他垂眼,高傲又嬌氣:“看你的表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