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一步,又逼近了一些。
生著繭子的手指撫上時淺渡的臉。
“為了一個男人,主動犯險,主動跟另一個才見麵的男人同居一處,主動扮演其他男人的女朋友……虧我以前覺得你應是個聰明人,算是我看走了眼了。”他猛地用力,掐住她的臉頰,“你願意犯蠢沒關係,要是影響到了我,彆怪我無情。”
要不是才做出一副男女情深的樣子從公館裡出來……
他真想立刻跟這個女人翻臉。
“男人麼,虛情假意,彆怪我沒提醒你,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都賠了。”
時淺渡微揚著頭,看白逾明神情陰狠地跟她說起男人的虛情假意。
莫名其妙的,突然就……
唔,很想把他按在床上,直到他哭出來。
那股衝動真的很突然,一下子從心頭湧出。
不知道過去總是很含蓄的白老板現在會是個什麼樣呢?
她捉住白逾明的後頸,揚頭親在他的唇畔。
接著,懶洋洋地笑。
“可我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你怎麼就知道最後是我吃虧?我是可以為他做很多事,但你放心,我是不會忘記我們的同盟,不會影響到你的。”她緩緩撫上男人的唇,問,“說我這麼多,那你呢?你也會像你說的一樣虛情假意嗎?”
溫軟的觸感輕輕落在唇畔。
白逾明的眉宇動了動。
也不知是因為時淺渡跟他從前一樣蠢的厲害,還是因為嫉妒有那麼一個人可以在低穀時仍然得到彆人的幫助而非背叛,他心中冒出一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火氣。
真的會有這麼愚蠢的女人嗎?
為了喜歡的人,竟然主動出賣自己。
真是跟他過去相比都不遑多讓。
他帶著些怒意:“你就是在我眼前死了,我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
身後有尾巴。
白逾明擰起眉頭,扶著牆壁頓住了腳步。
身上失血過多,頭腦已經開始不清醒了,昏昏沉沉。
拖著這樣的身子,好不容易快到了家門口……
是傷口失血太多乾擾了他的注意力麼?
竟然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沒有發現身後有尾巴。
對方跟了他一路,他這麼虛弱卻沒有對他動手,想必是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若是被他們知道了他家住哪,難免會被人把家裡翻個底朝天,他跟時淺渡也定時躲不過嚴刑拷打。
一定不能把人引到家裡。
他勉強撐住身體,加快了速度繼續往前走,路過家門口也不打算停留,想在下一個路口轉彎,繞遠一些,再把身後的尾巴解決了。
他才加快腳步,身後的人明顯也加速跟了上來。
不想就在這時,時淺渡推門而出,扶住了他已經被血浸透的衣袖。
“走的時候信誓旦旦說不用我幫忙,怎麼弄得這麼狼狽?”
“你出來乾什麼?”
他瞳孔微縮,情急之下拔出槍指向了時淺渡,衝門裡晃了晃。
心中祈禱,對方在夜色中認不出她的臉。
他揚聲說給尾巴聽:“滾,不然我開槍了。”
可這法子明顯沒用,身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不用回頭,光聽聲音就知道不隻是一個人。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槍裡的子彈早用光了,裝裝樣子還行……
來真的,一下就露餡了。
這段時間,時淺渡做的都很好,沒有因為男人燒壞了腦子,他還以為能一直保持下去。
誰想到在這麼個關鍵時刻給他掉鏈子!
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覺,難道是特意等他回來不成!
就算他受傷了,能跟他一路還沒被他發現的,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白逾明咬牙,一邊擋在時淺渡麵前一邊把她往門裡推。
“你快從後門……”
不等他說完,兩個黑影就已經躥到他們麵前。
與此同時,一隻手避開他的傷口,帶著他往後一躲。
緊跟著,他隻覺得背後一重,就被人推進了門裡。
極度的懵怔緊張中,白逾明回頭。
隻見時淺渡輕而易舉地奪過刺過來的刀子,手臂猛地一動,就傳來“咯嘣”一聲,直接掰斷了黑衣人的胳膊,男人手中的槍也應聲而落。
她看也沒看,腳上一踢,槍就滑到了他的麵前。
而那把短刀在她手中靈活地轉了一圈,眨眼間就割破了兩人的喉嚨。
他們的子彈甚至都沒來得及出膛,就已經命喪刀下。
“想要活口而沒有在第一時間開槍嗎?”
時淺渡將手中的刀往地上一擲,刀尖瞬間沒入地麵,直愣愣地戳著。
她蹭蹭手中的血:“那這盤算你們是打錯了。”
“……”
白逾明隻跟她過招過一次,知道她有些功夫。
但他沒想到是可以轉眼間殺死兩人的功夫。
時淺渡扶住他的手臂:“來,進去讓我看看傷口。”
白逾明回過神:“等一下,把他們處理了。”
“沒事,就在這兒丟著好了。”時淺渡輕輕攬住男人的腰,“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背後的人不會認為你會在家門口殺人還不處理屍體的。”
也是。
白逾明動了動嘴唇,終是沒有反駁。
他被扶著坐到床邊,嘴唇已經快要失了血色。
“我問你什麼,你總是說不用我幫忙,現在好了,傷成這樣。”
時淺渡拿出藥箱,端出備好的熱水,看著他被血浸透的衣袖,斂了下眉。
其實她可以早一點去幫忙的,但以白逾明現在的性子……
要是她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方,估計這人非但不感謝她,還得懷疑她。
一旦懷疑,就更難建立信任了。
她動作很快,先給他注射了適當計量的凝血藥物,又檢查了傷口:“還好沒有傷到大動脈,你也按對了地方,一直壓著止血點,要不然你可能沒法活著回到家。”
“我傷到了哪我自己心裡有數。”
他受過的傷多了,要是這點譜都沒有,怎麼活到現在?
不過,有人接應後還幫忙處理傷口……
倒是少見。
白逾明忍著疼,看著身前的人幫他動作熟練地處理傷口。
家裡醫療用品非常簡陋,她竟然能隨機應變,這麼淡定地應對。
目光從鮮血淋漓的傷口上緩緩移動,落到時淺渡的臉上。
恍惚間,他好像在她眼裡看到了心疼。
失血太多了導致頭腦昏沉,反應變得緩慢。
直覺告訴他,不應該這麼讓她幫忙。
如果習慣了有人善後,人就容易產生依賴,就容易軟弱,就容易……
產生不該有的信任。
就容易落入更大的陷阱裡。
他不就是太相信旁人了,才會落得那樣悲慘的下場,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麼。
所以,不能被虛弱時的錯覺侵蝕了心神。
他想把時淺渡趕走,自己處理接下來的事。
但身體太沉了,就是抬起胳膊的力氣都沒有了。
“下次再有這樣危險的事,我可以幫你。”
白逾明垂眼,收回視線。
他拒絕的乾脆:“不用了。”
“萬一下次你沒法活著回來怎麼辦?”時淺渡真想在他傷口上狠狠地擰一下,“我們是合作夥伴,你整天叫我不要掉鏈子,可你要是哪天掛了,我找誰說理去?我可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一點兒隱瞞都沒有,你好歹尊重尊重合作對象吧?”
白逾明沒有說話。
她又說:“你就從沒想過真有個幫手麼,我又不會背叛你。”
提到“背叛”二字,白逾明翹了下嘴角。
不背叛,不過是因為遞到麵前的利益不夠大。
更何況她還是為了彆人才跟他同盟。
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放在一個為了彆人而豁出去的女人身上?
他才沒有那麼蠢。
不過話說回來……
會為了男人而做到這種程度,練得這樣一身本領,是不是也說明她是個重情義的人?
可惜了,再是重情義,也不是因為他。
如果他跟那個男人之間有了衝突,時淺渡必然會放棄他。
他斷不能把後背交給一個有不安定因素的女人。
隻有自己能信任。
他再也不要相信彆人了。
直到傷口完全處理好了,白逾明也沒有說話。
時淺渡給他蓋上薄被,拿起浸了溫水的毛巾,擦掉他臉上的塵土和血跡。
熟悉的五官漸漸變得明朗,比起從前的白老板,多了些冷硬。
因為失血,唇色顯得蒼白。
她沾了點水,輕輕潤在男人發乾的嘴唇上。
白逾明靠在牆邊,抿了下唇:“幫忙包紮我感激你,但這種事就不勞煩你做了,該睡覺就睡覺去吧。”
“你才是該睡覺就睡覺。”
時淺渡按住他的肩膀,想讓他躺下。
可他偏偏不動,就這麼坐著。
她語氣強硬道:“好好休息才能好的快一點。”
“我還有事。”
時淺渡無奈。
一手落在男人臉旁,拇指輕輕地撫了撫他的耳朵。
瞧著他低垂著眼眸的虛弱模樣,心中無聲地歎了一下。
合作許久了,還是沒能讓他信任麼?
她家白老板確實難搞。
以前就是死心眼,認定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現在心冷了,更是難哄好了。
白逾明蹙了蹙眉頭。
溫熱的指肚反複磨搓在他的皮膚上,乾燥而柔軟。
輕輕的,一下一下,讓人心頭湧出倦意。
許是失血太多太累了,很想在這種輕柔的撫弄下閉上雙眼睡去。
這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跟他演出真情侶的感覺,她總喜歡動手動腳。
偶爾摸摸他的頭,摟一下他的腰,親一下他的唇……
那些都算了,今天還這樣摸他的臉和耳朵。
漂亮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動了動唇,才想說什麼,就又聽時淺渡開了口。
“你不信任我也沒關係,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說吧。”時淺渡揉揉他的頭,“反正我一直都在,絕不會拋下你的。”
白逾明扯扯唇:“還是留著說給你喜歡的人吧。”
他的嗓音本就沙啞,此時很虛弱,氣音更是啞得厲害。
弄得時淺渡怪心疼的。
她往前靠一點,避開傷口,把人抱在懷裡。
她輕笑道:“我已經跟他說過了。“
白逾明心頭不輕不重地一跳。
因為虛弱,又怕掙開傷口,就沒有反抗她。
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他甚至能感覺到時淺渡身上的溫度,聞到淡淡的香氣。
嗬。
他無聲地笑了一下。
跟彆人說過的話,又拿過來哄他。
也是,能跟他這麼個合作夥伴說說好話不錯了。
真羨慕啊。
他上次聽到這樣的話,什麼“不會拋下你”、“我怎麼會害你呢”……
還是哄他入局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