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可怕處,蘇衝打了個激靈,連忙飲下一口熱茶來溫慰內心,隨即閉目養神,不敢再胡思亂想了。
過不多久,夥計送上酒菜來。蘇衝睜眼看去,卻見是貝肉、蝦籽、煎蠣、蒸魚四樣,俱都鮮香四溢,擅能開人胃口。
他深深嗅了一下,食指為之一動,取來筷子夾起一樣送入口中,不由讚道:“食材會手藝都是上乘的,真不錯。”
又吩咐夥計,“有黃酒的話,來上一角。”
俄而酒水送至,蘇衝飲了一口,心生一陣滿足,恍惚覺著有些倦意。
這令他忽有領悟,心中喜道:“我因神魂傷重,驚悸難眠,原以為隻能靠迎難用功來恢複傷勢;熟料此番因一場飲食享樂而生出滿足之感,驚悸病狀竟就消退了去,倦意一生,入夢也就不再是難事。這時睡上一覺,或許會對恢複傷情大有助益?”
想到這裡,他壓下心中喜意,向夥計問道:“附近可有清靜的客棧麼?”
“本地多商客,客棧自然有不少。隻是說到清靜,就不哪家處能令公子滿意了。”
夥計話頭一轉,“不過我們酒樓後院有著幾間房舍,素來不會給吵鬨的客人住,公子若有意,用過飯後小的便帶您去瞧瞧。”
“不必等了,這就去。我乏得緊,睡過一場再來用飯不遲。”
蘇衝從袖中暗袋裡取出了一個五兩上下的銀錁子,丟給夥計後說道:“用它來算賬,再勞你去給我置辦一套像樣的衣裳,有餘就作打賞了。”
那夥計得錢在手,喜得眉開眼笑,為怕惹來彆的夥計注意,卻隻低聲謝了一句,隨即殷勤引路,帶著蘇衝往住房走去。
不一刻,蘇衝與那夥計到了酒家後院,抬眼看到兩列寬敞的廂房,心中很是滿意。
旋又依著夥計的指引,選了西首的一間屋子,入內見得擺設精致,便知夥計用了心。
隻是這會他無心多言,便三言兩語將人打發了事,隨即拴好房門脫下衣衫,將身往床上一趟,無思無想進入夢想。
蘇衝這一覺睡得極好。
夢去轉醒時,他隻覺疲勞消儘周身輕鬆。忙又入定觀想,發現傷勢好了大半,就連不時出現在心景中的雷光,似乎也不再那麼可怖,反倒是生出了一絲馴服的味道。
“卻是應了‘大難過後必有福至’的說法。”出了定境,他在心中忖道:“有了這次的遭遇,日後入定時再遇雷霆入心,該就不會那般凶險了。若我能吃透這道雷霆的真意,或許可以將它化入舍神劍中?真若能成,日後就多了一門厲害手段……”
便在他得隴望蜀,想要雷霆真意為己用時,之前招待他的夥計前來叩門問道:“公子,你可醒了?”
蘇衝未著寸縷,不便下去開門,便道:“可是送衣裳來了?”
“正是。昨日我過來幾趟,聽見公子房裡有著鼾聲,想是太過疲累,不敢出聲打擾。”
夥計恭聲賣乖:“方才料得公子也該睡夠了,便又來送上衣服。小的還讓人湯房燒了泉湯,就在對麵那叢矮樹後的木屋裡。公子可洗漱一番,去去身上風塵。”
“那一錁銀子花得倒也舒坦。”蘇衝心中想著,不由一笑,隨即吩咐道:“衣服就放門外,一會我自會取。你去備一桌吃食,三菜一湯就好,再燙一角黃酒,我洗漱過後去用。”
聽到夥計依言而去,蘇衝從地上撿起舊衣披好,到外邊取了新衣,又將門鎖絞死,拔下要銅鑰後便進了湯池。
等他再度步入酒家,就與來時截然不同,重又成了一個神完氣足、明眸含光的清秀少年,因為此時蘇衝不僅神魂恢複了不少,那蟬翼麵具也被蘇衝取了下來收在懷中。
那夥計見了,頓就好一通誇讚,直惹得掌櫃和彆的夥計們心中暗罵:“這孫子定是昧下了客人的打賞,否則怎會如此貼心,生似見了親爹老子一般!”
蘇衝也不耐煩聽下去,出言道:“哪來恁多馬屁,飯菜弄好了沒有?”
夥計伸手請道:“好了好了,還在昨日的那張桌上。仔雞海參、醋澆搏浪錐、鮮筍炒蝦腰,再配上燕窩燉銀耳,正是您吩咐的三菜一湯。”
蘇衝點了點頭,隨他過去用菜,剛一坐下身子,眼角餘光就見有幾個客人走了進來。
下意識看去一眼,他目光忽地一凝,失聲嘀咕道:“咦,這不是青鋤妹子麼?”
來人之中,一個看似十六七歲年紀,手握連鞘長劍的青衫少女,尚未察覺到角落中有人注視著。
她一進門就揀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去,而後氣呼呼地將對著一個同行的少年罵道:“寧子缺,瞧瞧你帶來的蠢貨,一個個走起路來縮頭藏頸,活像大茶壺龜公一樣,讓人看著心煩!趕緊給我轟走他們;要麼你就彆想再跟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