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回過神來:“沒甚麼,走罷。”
成蟜領著小胡亥往燕飲的宮殿而去,大老遠兒的,聽到偏僻之處傳來一絲絲嘈雜,成蟜五感敏銳,比旁人的聽力都要機敏許多,不由好奇的看過去。
“你這個小野種!竟敢衝撞我齊國使團,不要命了?”
“還真當自己是公子了?”
“一個沒娘的野人罷了!”
成蟜領著小胡亥走過去,便看到幾個齊國的使者正圍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不依不饒的嚷嚷著。
宮闈之中哪來的這般大的孩子?不正是秦王的長子——公子扶蘇!
公子扶蘇麵容平靜,仿佛猶如一潭止水,不見任何波瀾,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六七歲大小的孩童,他身上透露著與年齡不
相匹配的老成與疏離。
麵對齊國使者的謾罵和指責,公子扶蘇隻是靜靜的聽著。
成蟜蹙了蹙眉,這些齊國使者是來說親的,若是成功,國相後勝的孫女,便會成為秦國的夫人,再不濟也是妾夫人。如今秦王年輕氣盛,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往後裡生育個一兒半女絕對不是問題,而公子扶蘇便會成為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這些使者難為公子扶蘇可不是沒道理的,隻是提前打個預防針罷了。
齊國使者指著公子扶蘇的鼻子道:“小野種,你的母親都被退回楚國去了,我若是你,決計沒臉去參加甚麼燕飲,真真兒是丟人!”
齊國使者顯然是想讓公子扶蘇知難而退,他們料定了羋夫人被退回,秦王正在氣頭上,是絕對不會理會這個兒子的,所以才這般的猖狂。
沒有父母庇護的孩子,便會如此,更不要說是在天家了。
成蟜看在眼中,猛地攥了攥雙手。
是了,沒有父母庇護……
成蟜小時候也是如此,從未體會過半點的父母親情,父親無能酗酒,母親忙碌冷漠,成蟜小時候總是被各種孩子欺負,連帶著那些孩子的家長也會欺負他,就猶如眼下的公子扶蘇一般。
成蟜大步走過去,笑眯眯的道:“這偌大的秦宮之中,怎麼還有犬吠?”
“甚麼人?”齊國使者上下打量著成蟜:“你是何人,膽敢辱罵我齊國的使者?”
“甚麼?”成蟜故作驚訝的道:“齊國使者?哪裡有甚麼齊國的使者?我可聽說了,齊國有最大的學宮,齊人深受禮儀教化,怎會是張口閉口罵人野種的瘋狗呢?不不,這樣的人,說是瘋狗都侮辱了狗子,合該說是……雜碎。”
“你?!”齊國使者指著成蟜冷哼道:“你敢得罪我們齊國的使團,怕是不要命了!”
成蟜抬了抬下巴:“齊國使者,燕飲馬上便要開始了,需要我們在燕飲上,當著大家夥兒的麵前,分辨分辨誰是誰非麼?我倒是樂意奉陪,隻是你們不敢。”
齊國使者見他如此“囂張”,但偏偏齊國使者理虧,他們隻是想要捏咕一下沒娘的公子扶蘇,誰知道突然殺出來一個人打抱不平。
齊國使者一甩袖袍:“哼,你等著。”說完,逃跑似的轉身離開。
成蟜眼看齊國使者走了,立刻轉身對公子扶蘇道:“長公子,可有受傷?”
公子扶蘇多看了一眼成蟜,眼神還是那樣淡淡的,充斥著死水的平靜,拱手道:“多謝成小君子相助,扶蘇無事。”
成蟜微笑道:“長公子也要去燕飲罷,不如我們一道?”
公子扶蘇似乎想要推辭,小胡亥奶聲奶氣的道:“小哥哥,一起走嘛一起走嘛!”
最後成蟜還是與公子扶蘇一起來到了燕飲大殿,公子文治見他們進來,使勁揮手道:“成蟜!成蟜!這裡!”
方才欺辱公子扶蘇的使者立刻便看到了成蟜,低聲交談道:“原來那就是秦王新封的舍人,聽說與琮相的弟親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的!”
似有這麼回事兒!那個公子文治素來是花花的名聲,誰知他們睡了沒有???[”
“怪不得一個楚人,竟如此猖狂呢。”
“他也猖狂不了多久了,等咱們的齊女嫁入秦國,封了夫人,怎麼會將這樣的螻蟻放在眼中?”
眾人落座,寺人高聲道:“王上駕至——”
嬴政這才款步入內,走入燕飲大殿,眾臣與使者們起身作禮。
嬴政特意看了一眼與公子文治坐在一起的成蟜,無錯,又是公子文治,最近這二人簡直形影不離。
“眾卿與齊國使者不必拘禮,坐罷。”
眾人謝恩之後,這才落座下來。
公子文治奇怪的低聲道:“成蟜,你哥是不是又瞪我了?我最近做了甚麼不好的事情麼?也沒搗亂啊,王上怎麼老瞪我,好像看我不順眼似的。”
成蟜眼皮一跳:“沒有罷?”
燕飲一開始,齊國使者並沒有立刻說起親事的事情,隻是攀談起昔日的乾係,又遙遙的說起當年五國會盟,齊國是如何如何高瞻遠矚,並不參與合縱攻秦的聯軍。
齊國使者諂媚道:“不知秦主可還記得,當年國相還曾與貴國定下過口頭的親事呢。”
嬴政呷了一口酒水,淡淡的道:“寡人記得,自是記得的,可惜……”
他說著,看了一眼成蟜的方向,幽幽的道:“寡人的幼弟已然不在了。”
齊國使者賠笑道:“秦主心念幼弟,手足情深,真乃我等楷模啊!秦主,這親事乃是喜事,縱是幼公子已然不在,但若是我齊秦兩國可以結下姻親之誼,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啊!”
“是麼。”嬴政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沒有繼續說下去。
齊國使者尷尬的站在原地,一時間成了用熱臉貼涼屁股,簡直便是一頭熱。
眼看這個話題推進下去十足的艱難,齊國使者立刻迂回起來,開始活絡氣氛:“秦主,這是寡君命外臣帶來的一些贄敬之禮,鄙陋寒酸,還請秦主不要嫌棄。”
啪啪!
齊國使者拍了拍手,便有一行美人兒捧著各種珍寶魚貫而入,隊伍的最後還有四個彪型壯漢抬著一個綴滿寶石的木箱子。
嬴政挑眉:“這是何物?”
齊國使者笑得彆有深意,道:“請秦主過目。”
哢嚓,壯漢打開木箱子,眾卿發出“嗬……”的抽氣之聲,紛紛睜大了眼目。
原那木箱子之中,竟然玉體橫陳著一個妙齡的美女,美人兒衣著單薄,迎著暗淡的月色,幾乎遮蔽不住剔透的皮膚,仿佛幽幽轉醒一般,睡眼惺忪,懵懂魅惑的看向嬴政,一顧一盼儘是撩撥之色。
“真美啊!”
“堪稱絕色!”
“是啊,看來齊國使團是有備而來。”
成蟜隻是看了一眼,說實在的,美女長得是很漂亮,但是成蟜心中卻沒有太多的波瀾,左右與自己無關。
他側頭一看,公子文治瞪著眼睛,半張著嘴巴,一臉看癡了的模樣,不由搖頭道:“小舅舅,快擦擦你的哈喇子。”
“哪有!”公子文治下意識的抹了抹嘴巴,根本沒有流口水。
嬴政眼神淡漠的看了一眼那美人兒,麵容不見一絲波瀾,目光甚至很快劃過去,仿佛這個絕色的美人兒與其他寶物一樣稀鬆平常,已然見怪不怪。
嬴政的目光劃在成蟜身上,微不可見的眯了眯眼目,隨即饒有興致的道:“齊國使者費心了。”
齊國使者一聽,難道秦王這是動了凡心麼?連忙諂媚笑道:“秦主言重,秦主喜歡便好,喜歡便好!這樣罷,外臣這就吩咐,令人將這些贄敬之禮,悉數送到秦主您的路寢宮中,包括……這個美人兒,可好?”
嬴政非但沒有拒絕,反而露出一絲微笑:“好,自然是好,不過……無需齊國使者費心了,成小君子。”
成蟜一不留神,被嬴政點了名字,立刻長身而起,拱手道:“蟜在。”
嬴政似笑非笑的道:“便勞煩成小君子,將齊國使者的這一片好意,送到寡人的路寢之中罷。”
成蟜心頭一跳,下意識瞥斜了一眼那姿態妖嬈的美人,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情願。
成蟜:“……”這樣子跑腿兒的活計,也要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