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於期跳窗被當場抓獲,燕丹的臉色一片漆黑,畢竟樊於期乃是從他的屋舍中逃出來,且是眾目睽睽之下。
郭開用手指點著燕丹,恍然大悟的道:“哦——原是你窩藏了樊於期這個叛賊!”
郭開本就是挑撥離間的佞臣,他憑借著自己三寸不爛之舌,在趙國那是如魚得水,如今自以為抓到了燕丹的把柄,立刻對嬴政道:“秦王,您快看看!燕國的公子,竟是如此的人物兒!怪不得您搜尋了整整三日,都不曾找到樊於期這個逆賊,原是被燕國的公子給包藏了!你們燕國人,這是來求和的麼?分明是來與秦王示威的罷!”
郭開挑撥離間的意思很明顯,嬴政哪裡能看不出來,但他要的便是這個效果。
嬴政幽幽的歎了口氣,裝作很惆悵的模樣,道:“阿丹,趙國特使說的可是真的?你分明知曉樊於期乃我秦國逆賊,你竟故意包藏樊於期,用意何在?”
燕丹抿著嘴唇,雙手攥拳藏在袖下:【看來是大意中計了,倘或秦王一口咬定,那麼燕國與秦國的乾係便會交惡,趙國定然渾水摸魚,眼下該如何是好……】
成蟜挑了挑眉,道:“燕公子,你不想解釋解釋麼?”
燕丹剛要開口,樊於期突然聲如洪鐘的道:“嬴政小兒L!我藏在彆館,與燕國使者無關,我是自己偷跑進來的!”
他一開口,眾人均是看過去,成蟜心說這個樊於期,雖然腦子不靈光,思想也頑固不化,但還挺講義氣,這個時候竟然能與燕丹撇清楚乾係,顯然是不想把燕丹拉下水去。
“胡說!”郭開道:“這個逆賊的話怎麼可能相信?我們都親眼看到逆賊從燕國公子的屋舍中跑出來,他們如何能沒有乾係?”
“是啊,”成蟜微笑道:“被抓奸在床的姘頭還說自己沒有乾係呢,這樣的話可沒有一星半點的信服度啊。”
樊於期瞪著眼睛:“老子說沒有關係就是沒有關係!你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郭開被嚇得後退了好幾步,道:“果然是逆賊,如此粗蠻無理!”
成蟜轉頭看向燕丹,道:“燕國公子,這個逆賊說是自己藏在你的屋舍中,與你毫無乾係,那麼燕公子以為呢?燕公子到底認不認識樊於期,是否幫助樊於期藏匿?”
燕丹抿著嘴唇,臉色嚴肅,似乎在思量甚麼,最後攥拳沙啞的道:“丹……不識得樊於期,自也不會包藏秦國逆賊。”
嬴政一笑,道:“哦,是麼?”
郭開立刻道:“秦王,您可不能相信燕國人的鬼話啊!這些燕國人,就知道編纂瞎話騙人,這一聽便是假的,如此拙劣的假話,秦王您一定要分辨呢!”
嬴政幽幽的道:“阿丹,你也看到了,你與寡人雖然有舊,但此事關乎到了我秦國的體麵,因此不能由你一句不認識便作罷。”
燕丹微微蹙眉,隨即道:“我燕國行得端坐得正,還請秦王明鑒。”
看來如此場麵之下,燕丹隻能一口咬定自己不識得
樊於期,這才能保住燕國的臉麵。
嬴政道:“即使如此,這件事情寡人自會讓大行人修書一封,送往燕國,請燕王明斷。”
成蟜拱手道:“敬諾,王上。”
嬴政又道:“在這期間,希望燕公子安分守己,安安心心住在彆館之中,既然燕公子口口聲聲說,自己不識得樊於期,沒有包藏樊於期,那麼燕公子定然是清白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住一段時日,等燕王給出一個說法,寡人自會放燕公子回國。”
燕丹心竅咯噔一聲:【我這是被軟禁了不成?】
郭開登時心滿意足起來,他本就看不慣燕國人,如今燕丹被軟禁,他方覺得舒心了一些。
“啊呀!”成蟜是時候的驚呼了一聲,誇張且做作的指著敞開的屋舍大門,道:“這是何物?”
眾人循著聲音看過去,郭開驚呼道:“藥散!!是我的藥散!”
郭開的藥癮嚴重,看到自己的藥散,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抱住那些布包,手忙腳亂顫巍巍的拆開,甚至不需要用水服用,直接抓起來往嘴裡塞。
因著是冬日的緣故,彆館風大,呼呼的冷風席卷著藥散,糊了郭開一臉,郭開一麵被嗆得咳嗽,一麵瘋狂的往嘴裡塞,活脫脫一個怪獸。
郭開唏哩呼嚕的吃了滿嘴的藥散,咕咚一屁股坐在地上,長長的吐出口氣來,一臉的滿足,甚至鼻涕和口水還掛在臉上。
成蟜嫌棄的後退了幾步,嬴政立刻將他護在身後,用袖袍在空中揮了揮,驅散那難聞的藥散。
郭開算是活過來了一些,從地上爬起來,底氣比之前更足,道:“這正是我被偷盜的藥散!燕國公子口口聲聲說,藥散不是你偷盜,為何藥散會出現在這裡?!”
燕丹也是一頭霧水,自己壓根兒L不知甚麼藥散,也不會無聊到去偷盜藥散,而藥散明明白白的出現在自己的屋舍。
燕丹眼眸一動:【方才衝進去搜查的虎賁軍?】
燕丹是聰明的,的確是方才衝進去搜查的虎賁軍乾的,他們不隻是搜查了屋舍,還偷偷的將藥散扔在了門口最顯眼的地方,好叫郭開一眼看到。
成蟜挑撥離間的道:“燕國公子,這就是你不厚道了,你如是想要這種藥散,隻管與趙國特使說便是了,趙國特使一定不會吝嗇的,是不是?”
郭開梗著脖子道:“你們燕國人,竟都如此下作,一個公子手腳不乾淨,偷盜了我的藥散,竟還狡辯,如今臟物在此,看你還如何狡辯?!”
成蟜故意拱火道:“趙國特使,這其中怕是有甚麼誤會,人家燕國特使是燕王的獨子,要甚麼沒有,怎麼會做偷盜這種事情呢?至於藥散……為何會出現在燕國公子的屋舍之中,蟜以為還需要從長計議,要不然便這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罷?”
“不可!!”郭開揮手道:“燕國奸詐,怎麼能大事化小?這件事情,我必定稟明我王,讓燕國給一個說法!”
燕丹被嬴政扣留在秦國,讓燕王給自己一個說法,如今郭開也要向他
們的趙王告狀,要燕丹給一個說法?_[(,如此一來,燕丹便是腹背受敵,兩麵夾擊,將來的日子必然不好過。
嬴政與成蟜一唱一和的道:“大行人,這藥散的事情,總歸是燕國與趙國的事情,寡人也不好插手,你一份好意調停,萬一有人不領情,反倒覺得你是壞人,還是不要插手了。”
郭開本就蠻橫跋扈,嬴政和成蟜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的拱火,郭開更是氣憤,當即決定,今日與秦國和談,明日便離開秦國,回到趙國去告狀,讓趙王親自決斷這件事情。
嬴政看向燕丹,目光十足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笑意,揮手道:“送燕國公子回屋舍,在燕王給我們秦國一個說法之前,沒有寡人的命令,誰也不得放燕國公子離開屋舍一步。”
燕丹抿著嘴唇,垂著眼目,咬著後槽牙,但事已至此,分辨也沒有辦法,自己根本就是鑽入了一個蓄謀已久的圈套,隻好被虎賁軍押解著進入了屋舍。
趙國使團第二日果然離開了,郭開走得匆忙,回趙國去給燕國告狀去了,臨行之前,成蟜還在挑撥離間,反複拱火,郭開走得時候滿臉氣得紫紅。
成蟜笑眯眯的送走郭開,便轉身入了鹹陽城門,登上轀輬車,回章台宮複命去了。
成蟜進入路寢宮太室,嬴政正在批看文書,道:“蟜兒L回來了?看來郭開已經走了。”
“正是,”成蟜笑眯眯的道:“郭開走的時候,臉都氣紫了。”
嬴政冷笑一記,道:“郭開素來不是甚麼好人,此番回去,定然會挑撥趙國與燕國的乾係,而燕趙是最禁不住挑撥的,等兩國開戰,便是我秦國漁翁得利之時。”
成蟜點點頭,突然想起了甚麼,道:“那……阿丹呢?”
嬴政批看文書的動作一頓,阿丹?
怎麼又是阿丹?
嬴政這兩日總是聽他提起“阿丹”這兩個字,不知為何,成蟜似乎對這兩個字特彆的執著。
剛開始嬴政以為成蟜看上了燕丹,畢竟燕丹是多少男子女子眼中的白月光朱砂痣,但仔細一體味,又覺得不像。
成蟜的語氣,分明……有些酸澀?
嬴政放下手中的簡牘,目光彆有深意的看向成蟜,挑起嘴唇,試探的道:“蟜兒L覺得,寡人應該如何對待……阿丹。”
他故意強調了“阿丹”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