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嬴政突然想起了甚麼:“將王翦叫來,便說寡人深夜出宮,需要王翦的護衛。”
“敬諾……”
成蟜下午休沐,但是沒有離開,整個下午都呆在政事堂,在鬥甯身邊打轉,陀螺一樣轉來轉去轉來轉去,不停的試探著鬥甯,不過鬥甯的表現如常,和往日裡沒有任何區彆,還是對成蟜噓寒問暖的。
等下午散了班,鬥甯便要回府了,明日休沐,也不需要他值班,便回府去休息。
成蟜乾脆跟著鬥甯,跟屁蟲一樣,要去鬥甯的府上夜宿。
鬥甯自然是歡迎了,道:“你與王上說過了麼
?”
成蟜笑眯眯的道:“方才讓寺人去通傳了,放心罷大哥。”
鬥甯點點頭,與成蟜一同去了公車署,上車離開章台宮,往鬥甯的府邸而去。
鬥甯剛到秦國之時,沒有自己的府邸,都是住在王翦家中的,但後來他在司行謀了職位,自然便有了自己的府邸。
鬥甯道:“蟜兒的屋舍一直留著,每日都叫下人打掃,你直接去住便是了。”
成蟜卻道:“蟜能與大哥睡一張榻麼?”
鬥甯有些吃驚與奇怪,不過沒問出口,而是點點頭:“好啊,都依蟜兒。”
二人早早洗漱,一起窩在榻上,成蟜有些欲言又止,最後也沒說甚麼。
鬥甯卻像是發現了一般,並沒有吹滅燭台,而是道:“蟜兒,你可是有甚麼心事兒?圍著大哥轉了一日,現在還不說麼?”
成蟜抿了抿嘴唇,還是那般欲言又止的看著鬥甯。
成蟜心中有些罪惡感,自己並不是若敖成蟜,但鬥甯一直對自己這般好,成蟜感覺自己無法理所應當的受用這份親情。
成蟜深吸了一口氣,乾脆道:“大哥……最近你可聽說過一些關於蟜的流言蜚語?”
鬥甯了然的道:“是了,說蟜兒你不是若敖成蟜,不是為兄的弟弟,那些流言蜚語?”
咯噔!
成蟜心竅一沉,鬥甯真的都聽說了。
不等成蟜再次開口,鬥甯倒是搶先開口,笑道:“傻孩子。”
成蟜一愣,鬥甯伸手撫摸著他的麵頰,表情十足的溫柔,道:“蟜兒,你就是為兄的蟜兒啊。我鬥甯離開家這麼多年,沒有人把我當成兒子,更沒有把我當做親人,看似光鮮,其實一無所有,蟜兒,你是大哥最後的慰藉,並不是因為你氏若敖,或者你喚成蟜,而是因為……在大哥身邊的那個人,是你啊。”
成蟜呆呆的看著鬥甯,鬥甯一笑:“其實……大哥早就看出來,你不是他。”
“大哥……”成蟜想要說話,鬥甯製止了他的話頭,繼續道:“因著他不會像你這般敬重為兄,在他的心裡,為兄是個時時刻刻會回到成家與他搶奪家主之位的人,而不是他的大哥。”
成蟜心竅一緊,他終於明白了,鬥甯這般聰明的人,從頭到尾他都知曉,自己根本不是他的親弟弟,但一直沒有點破,在這個漂泊複雜的世間,他們便是對方的慰藉。
“蟜兒……”鬥甯深深的看著成蟜,沙啞的道:“我鬥甯本就不是甚麼善人,可以拋棄天下人,拋棄任何人,但絕不會拋棄你。”
成蟜伸手摟住鬥甯,輕聲道:“大哥,蟜是你的弟弟,一輩子都是你的弟弟。”
哐——
屋舍的大門突然被撞開,有人從外麵走了進來,竟然是深夜出宮的嬴政,當然了,還有被要求隨行護衛的王翦。
嬴政本不想打擾這對兄弟訴說親情的,但他們隻著裡袍,摟摟抱抱,嬴政忍了又忍,實在看不下去了。
嬴政走進來,皮笑肉不笑的道:“既然都說開了,寡人便把蟜兒接回宮去歇息了。”
“哥哥?”成蟜一臉迷茫:“你怎麼來了?”
嬴政大步走過去,一把將成蟜打橫抱起來,把自己的鬥篷裹在他身上,直接抱走,道:“你還敢說?都學會夜不歸宿了?”
嬴政抱著成蟜離開,留下一句:“王翦,這裡就交給你了。”
嘭——
屋舍的大門關閉,房間中隻剩下王翦和鬥甯二人。
鬥甯穿著裡袍,還半臥在榻上,王翦的眼眸不知該放在何處,但還是大步走過去,鄭重的道:“甯君子,在你的心竅中,第一位是誰?”
鬥甯挑了挑眉,王翦必然是方才聽到了自己與成蟜的對話。
鬥甯坦然的回答道:“自然是甯的弟弟蟜兒了。”
王翦一點子也不意外,但有些不甘心:“那……那王翦排在第幾位?”
鬥甯故作憂愁,拉長了聲音道:“這個——讓甯想一想。”
“還要想?”王翦更是失落,若他的頭頂上有耳朵,一定會耷拉下來。
鬥甯輕笑一聲,伸手扣住王翦的手腕,將人一把拽上軟榻,一個翻身,主動跨坐在王翦的腰上,俯身下來,在王翦耳畔輕聲道:“興許……王翦將軍再努力努力,便可在甯的心竅中,並列第一了。”
王翦的眼神登時深沉起來,嗓音沙啞的道:“甯君子想讓王翦,如何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