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央腦袋空了,被李嬤嬤這幾句話砸空的。
她瞬間睜了眼,又木又愣的盯著她看。
她說什麼?祖父死了?
可祖父怎麼會突然死了?!明明就前幾日她還回過家裡一趟,他老人家有說有笑好的很!
緊緊盯著她,騰的一下起來,拽住她手。
李嬤嬤嚇了一跳。
甚至忍不住拍了拍胸口,老天爺啊,夫人怎麼突然動作這樣大,大夫才說要好好休養呢!
趕緊扶住她,“夫人,您現在可是兩個身子呢,彆驚了胎氣。”
嬿央把她的手抓得更緊了,隻緊緊盯著她看。
“祖父死了?
”這一聲,說得怔然。
李嬤嬤見她如此,隻以為她還是受不了府裡老太爺走了的事。
心裡歎了一聲。
“嗯。”
“您彆傷心了,您也看到了,老太爺走時是笑著的。”
都說宮裡的太皇太後是喜喪,她看啊,家裡的老太爺其實也不差的,老太爺走時也沒什麼痛苦,還想見的人都見到了,沒有丁點遺憾。
不過到底是人就這麼沒了,夫人傷心倒也難免。
隻是……如今的情形實在不能讓夫人繼續傷心下去。她懷著身子呢,這一胎還因為前陣子跟著辦喪事勞累到了,如今情形有些不太穩當。
李嬤嬤輕輕拍拍夫人的背,“您想想腹中的孩子,老太爺肯定也不想因為他走了,害得他疼愛的孫女突然出什麼事。”
嬿央皺眉,皺的很緊很緊。
她不解,也接受不了,明明……明明前陣子祖父還好好的,嬤嬤卻忽然說祖父死了。
她還說祖父是沒有任何遺憾的走的。
她心想她是不是故意騙她?眼神一凝,想斥她,她怎能詛咒祖父!
可這時,眼角餘光裡卻看到了自己此時的一身衣著。
對啊,是喪服,正正經經的喪服。剛醒睜眼那會兒其實是注意到了自己穿了喪服的,那時好像一瞬驚疑想過莫不是祁長晏出事了,孩子們才哭得這樣厲害,她跟前伺候的人也才這樣如喪考妣。
但接著被兩個孩子哭得沒精力繼續深想,又聽之後兩孩子哭著隻是怕她出什麼事,口中未喊過祁長晏,便知許是自己想岔了,便先隻安慰兩個孩子,事情暫且擱置。
現在,再次注意到身上這身喪服……
她穿了喪服,喪服!!
嬿央胸口重重一沉,斥責的話悶在了口中,臉上則忽然空空,呆愣明顯。
愣了不知多久,仍是接受不了,搖搖頭,便又看李嬤嬤,想讓她實話實說。若是讓她知道她是騙了她,她一定要罰她!
可這一抬眸,卻掃到眼前的布置與她昨夜所見完全不同。
她榻上的帳子變成了素白色,昨夜睡前,明明還是青色的,還有屋裡的擺件,白玉瓶沒了,不知何時換上了纏絲金的寶瓶,她身上正蓋著的被褥,也和她昨夜躺下時都完全不一樣。
嬿央視線掃著,甚至覺得屋裡有點陌生。
接著,覺得背上又被人輕輕拍了拍,李嬤嬤在小聲勸慰她,仍是讓她彆為祖父的事難過,除此之外,嬤嬤還說:“廚下的安胎藥估摸也熬好了,奴叫人去端過來。”
安胎藥……
嬿央抬眸。
“安胎藥?”
“嗯,是。”李嬤嬤點頭,“還是刑大夫開的藥,您知道的,那位大夫的安胎藥一向管用。”
嬿央皺眉,真是安胎藥。還有,她真的懷孕了?
短短一夜,她肚子裡哪裡冒出個孩子?
不說過去半年祁長晏沒回來過,兩人沒同過床懷不上孩
子,就單論這幾天他回來的日子,兩人也不可能忽然懷上孩子!
他回來的這兩天,兩人依然沒同房過。
嬿央眉頭越皺越緊了,僅僅一夜,她覺得她就好像和李嬤嬤脫軌了一樣,她和她生活在兩個世界裡。
她所說的一切她都一頭霧水,她不知道祖父怎麼忽然就死了,更不明白一夜之間她要怎麼突然懷上個能被大夫診出月份的孩子!
她緊緊凝眉思索著。
苦苦想著,等再回神時,竟然見李嬤嬤手上已經有了藥。
她覺得事情更魔幻了,嬤嬤難道忽然會飛天遁地不成?剛剛她手上是沒藥的。
嬿央的神情甚至有些古怪了。
但好在,接下來嬤嬤一句總算讓她不至於認為這世間忽然詭異起來,“您可算回神了,您再皺眉出神下去,奴都想喊人再去叫大夫來看看了。”
嬿央看著她,“你出去過了?”
李嬤嬤點頭,“是啊,丫鬟說藥送來了,奴去門外拿。”
她還歎氣,“您出神的都沒發覺奴往外走過是不是?”
嬿央:“……嗯。”
李嬤嬤擔憂,她把藥端過來,“奴還是再叫人去和大夫說一聲,讓他明早務必再來看看,您現在這樣奴不放心。”
嬿央沒拒絕。
因為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懷孕了,且……怎麼會懷孕呢。
看了眼李嬤嬤手裡的安胎藥,不想喝,她覺得現在她就跟在夢裡似的,她怕喝了出什麼事。
“嬤嬤放那吧,我晚些再喝。”
李嬤嬤點頭,“晾晾也好,現在還燙著呢。”
“嗯,你也出去吧,我一個人躺會兒。”
“這……”李嬤嬤不放心。
“出去吧,我躺著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好吧。”
嬿央等她出去後,揉揉更悶堵煩躁的心口,下榻仔細看屋裡的所有。
好些擺件都換了,不過換的也都是她看著就喜歡的物件,一眼過去並不討厭。
嬿央環視完屋裡所有,最後走到書架前,翻了幾本書。按她從前擺放習慣,這幾本書會是今年新采買的書。
她看了兩眼,覺得有點陌生,因為她記得她沒叫人買過這幾本,哪來的?
直接翻開書封,看第一頁,仔細瞧上麵寫著的時間,通常上麵會寫購於何日。
看清上麵的日期時,嬿央恍惚,手上啪的一鬆,書本砸到地上。
上麵寫的是今年已經是十九年,可她明明記得今年是十八年。
嬿央愣了好一會兒,隨後覺得會不會是寫錯了,又翻了幾本其他新書,可……那些上麵寫的也都是十九年。
甚至之後她特意找了看日子的黃曆,上麵也清清楚楚告訴她今年是十九年,現在是八月初一。
不過一睡,再醒卻是一年已過……
嬿央都覺得有點可怕。
怎麼會,怎麼會呢?她搖頭後
退了兩步。
那碗藥她更不敢喝了,也皺眉再喚李嬤嬤進來。且喚時還把其他丫鬟全支使出去,隻讓她們去外間的大門守著,不必在內室的寢門候著。
除此之外,還特地吩咐親近丫頭去看著。
李嬤嬤領命進來。
嬿央有一肚子的話想問她,比如真的已是一年過去了?又怎麼就一年過去了……
但話頭幾轉,最終沒問,她怕嬤嬤彆以為她瘋了。煩悶的揉揉額,又忽覺肚子難受,便又靠躺回榻上,坐著問她,“父親丁憂回家的事是不是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她既說祖父死了,那父親便得丁憂回鄉守孝了。
李嬤嬤:“嗯,都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八月初四那日便離京回去。”
初四……沒幾天了。
嬿央心更悶了,父親母親這次回去,得三年後丁憂結束才會回京,到時她許久都見不到家裡人。
李嬤嬤見她神情,知道夫人肯定是不舍了。她又見夫人臉色有點白,估摸著是身體上不爽利,便趕緊把已經溫了的安胎藥端來,“您先喝了吧,大夫說您要是繼續難過下去,這一胎恐會不保。”
嬿央看了眼藥,不太想喝。
總懷疑是毒藥。
因為一晃一年就過去的事對她來說太不可置信了。而且……祁長晏長久待在任地,她怎麼會突然懷孕呢。
他回來過?
嬿央估計他是回來過,不然現在府裡人人知道她又懷孕了的事,不會這樣平靜。
嬤嬤也不會憂心她腹中不穩孩子流掉的事。
他回來過……嬿央想著想著,看向嬤嬤,似是平靜,“嬤嬤,他回任地有多久了?”
李嬤嬤想著姑爺上回回來的日子,算了算,道:“約有四十七天了。”
嬿央哦了一聲。
也就是祖父死時他沒回來,當然,她知道他情有可原,地方任職無召不得回京,沒有陛下的命令,他不可能擅離職守隻為給祖父奔喪。
同樣的,以此也知來日她懷胎十月腹中這個孩子出來時,他也仍然是在任地,情況和當初她生韶書時一模一樣。
嬿央忍不住又想到她睜眼前的情況,她不知道過去一年裡她有沒有就那事找祁長晏問清過,他對杜雪若可還有惦念,她隻知道現在想到這胎的情形,又想到他倒是拍拍手什麼都不用管!
心口忽然堵的跟上不來氣一樣,明知他不知何時才能調任回京,卻又讓她懷上了。
氣著氣著,覺得不發一口惡氣心中實在悶的慌。
麵無表情,忍不住朝嬤嬤說了句,“四十幾天……”
嗬嗬輕聲,隻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但嬤嬤,我腹中這孩子看著可快有三個月了……”
越發麵無表情了,“誰的?”
是誰的也不是他的!心裡悶聲了兩句。
李嬤嬤七竅升天:“!!”
“祖宗哎!您有氣也彆這樣發火啊,誰不知道二爺五月受召回來看過太皇太後。”
當天,直到夜深二爺還叫她去叫水呢!
李嬤嬤捂一捂夫人的嘴,看著自家主子仍是麵無表情的神情,無奈又無力,聲音很低,“知您因這回老太爺喪事姑爺回不來心中耿耿於懷,可您也知道啊,二爺也是身不由己……”
且莫氣了。
嬿央知道。
那一句脫口而出後也覺不合適,生氣歸生氣,這話確實不該說。
“嗯。”
嗯過後,見嬤嬤不放心似乎還想苦口婆心告誡她以後萬萬不可再說這等話,她點點頭,但這時,忽聽內室關攏的房門吱呀一聲,有人進來。
嬿央皺眉。
明明讓心腹在最外間守著了,哪個丫頭,沒她的令敢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