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嬿央身邊的霽安和韶書,見這些夫人舉杯間笑得花枝亂顫,一個隻顧專心致誌用膳,一個卻眼睛睜圓了好奇的不得了。
好奇的是韶書,大眼睛滴溜溜看了足足一刻鐘她們喝酒的各種花樣,小屁股挪一挪,悄悄扯阿娘衣袖。
嬿央垂眸,“怎麼了?”
韶書說悄悄話,“阿娘,好喝嗎?”
嬿央:“……”
韶書仰著小腦袋,耐心等阿娘的回答。
嬿央:“……阿娘也沒喝過,不知道。”反正韶書沒看過她喝,她也確實有許久不曾沾過酒了。
韶書乖巧哦一聲,繼續看這些夫人們推杯換盞,幾乎是看得津津有味。
這時,嬿央看到月亮門那邊出現了一個身影,從那人剛站到月亮門處,她就一眼看到了。
因為她所坐的位置正好正對著那邊。
那人是許冀身邊的一個小廝,這時正似乎在找她的方位。
嬿央想到來時祁長晏說得,他說他很可能會被灌酒,若是在宴上她看到他派人去找她,就讓韶書去他那。
嬿央伸手在果盤裡拿了個蘋果,借著放到就靠在她腰上眼睛仍然望著的韶書手裡的動作,輕笑,“韶書去找爹爹。”
這一聲,因為周圍的歡聲笑語遮掩幾乎隻有韶書聽到了,其他婦人正各自沉浸在熱鬨之中。
韶書眨巴眨巴眼睛,隨後大眼睛彎成了月牙,興衝衝爬下凳子。
她噔噔噔直奔月亮門去。
她跑動間當然有人注意到了,但誰也沒多在意,隻郡丞府裡的丫鬟見就她一個人,還獨自跑向男客那邊,怕她是走丟了還是怎
麼的,過來問了一聲。
韶書脆生生一答,“我找爹爹。”
隨後就不管她,抱著紅紅的蘋果繼續跑。
這蘋果有些冰手,因為才從地窖裡拿出來不久,但韶書小手捧的非常牢,一溜煙就跑過了月亮門。
許冀身邊的小廝已經早早退居一邊,仿佛剛剛他在月亮門邊隻是巧合才一閃而過。
韶書跑過了月亮門,小腳忽然頓了,因為她一時找不到爹爹。
昂著小腦袋左轉右轉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確定一個方向,噔噔噔又接著跑。
於是男客這邊便忽而見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女童一溜煙在席麵間穿行而過,最終,白嫩嫩的女童停住,踮腳趴到他們郡守大人膝上,高興的喊:“爹爹!”
原是郡守大人家的女童啊……因稚童的天真可愛,有幾人會心一笑。
祁長晏這桌,眾人的目光也刹那間都聚向韶書這處。
祁長晏放下酒杯望向女兒,似乎對她過來有些意外,“怎麼過來了?”
韶書稚氣,把腳踮得更高,“我找爹爹呀!”
說完就扯扯祁長晏衣裳,似乎要他抱她起來。
祁長晏卻一時沒抱她,是到韶書扯了好幾次了,才抱她坐於膝上。
抱了韶書時,跟前的酒杯他就再也沒有碰過。
譚郡丞:“……”
祁長晏這時卻還看向這位郡丞,笑笑:“小女在這,不宜飲酒,譚郡丞還請諒解。”
郡丞沉默。
須臾,才道:“郡守大人不如讓愛女先回令夫人那?”
祁長晏好像聽進去了。
點點頭,低頭望韶書,“韶書回去找阿娘?”
韶書小手抓牢了一直拿著的果子,聞言抬起小腦袋。
但,在他膝上坐著的小身子卻動也不動,堅定,“我跟爹爹。”
祁長晏笑了,摸摸她小腦袋。
再看郡丞,無可奈何,“小女纏人。”
郡丞:“……”那他還怎麼灌他酒?
不把他灌醉的話,怎麼讓他酒後吐真言,知道些他想知道的事?
郡丞差點皺眉。
而且,目光又望向那些侍酒的婢女,是他特意挑的貌美女子,現在祁長晏女兒在這,這些人哪還有機會近身。
她們的確沒有機會再近祁長晏的身了。
就在祁長晏不遠處,也是這些婢女中最漂亮的那個,這時再想借機給祁長晏斟酒時,還沒靠近呢,就被韶書大大的眼睛望住了。
對方:“……”
韶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她。
婢女尷尬了瞬,但接著硬著頭皮又往前邁一步,韶書這回直接開口了,好奇,“你要乾嘛?”
婢女:“……”
這張桌子的其他人:“……”
婢女臉都羞紅了,再也沒法往前走上一步。
祁長晏倒是看了眼她,不過是很平平淡淡的一眼。隨後到似
他解了她的圍一般,說:“不用你伺候韶書,下去吧。”
這……婢女半張了嘴。
可,可她不是要伺候這位小女童的啊,她是負責伺候他的啊。
韶書則恍然,原是想給她布菜的啊?但她已經吃飽了,而且她還有爹爹呢,用不著她。
小腦袋也點一點,韶書擺手說:“嗯,你下去吧,不用給我布菜。”
郡丞:“……”臉徹底僵了,也完全維持不住正常臉色。
良久,深深吸一口氣,最終率先沉住氣。
他把不知該怎麼做,躊躇望來,等著他最後一道命令的婢女沉沉打發了,“既然郡守大人說不必,那你下去吧。”
“是。”
侍酒的人被打發走了,韶書此後又一直黏在祁長晏膝上,所以再沒有人明裡暗裡想灌祁長晏的酒。
而祁長晏,這時隻好整以暇看著他們喝,隻偶爾他們全舉杯之時,他才拿空杯一起碰一碰。
若是是其他什麼小官小吏敢這麼做,郡丞早已經臉黑了,甚至理都不帶理他的,更甚者直接尋個由頭讓人趕出去,由頭嘛,隨便謅個送他歸家的理由便是。但眼前這個不同,對方不僅是郡守,更!還有對方那個家世!
他是他所見過的郡守裡家世最大的,不提鎮國公,隻平寧公主,便足以讓他投鼠忌器。
所以這回,他遠不如上一任郡守在任時那般牢牢把權,當然,也是他有心無力,才一個月,對方就已掌控了邯輔郡裡五成的事,一一侵蝕曾經暗中由他把控的權柄。
這讓他有些焦躁了,他也急迫想知道姓祁的會待多久,若是隻兩三年還好,那他忍忍就是,若是還要連任……
郡丞隻覺眼前一黑,有這麼個強勢的郡守,他哪還能像以前那般自在?
原本是想通過輪番祝酒拱起氣氛把他灌醉的,結果對方現在才喝了個半壺就再也不喝了。
郡丞臉色抑製不住的有點黑。
祁長晏將他的反應看得清清楚楚,但神情裡未有任何顯現,似隻逗弄著女兒,時不時夾幾筷子菜放到她的小碗裡。
韶書不知不覺被喂的肚子又鼓了一圈,實在是吃不下了,她推了小碗,又悄悄扯扯爹爹的手掌。
“怎麼了?”察覺手上小小的力道,祁長晏低頭,眼神望來。
韶書挺挺小肩膀,“爹爹,飽了。”
“……嗯。”
“不喂你了。”
“好。”韶書捂嘴打一個飽嗝。
才捂嘴,忽然,覺得額上一涼。
眼睛眨巴眨巴,韶書疑惑抬頭,爹爹頭上漏水了?
也是她才抬起頭的時候,接連不斷兩三滴雨水劈裡啪啦全往下砸,還有一滴砸到韶書的眼皮上,韶書一激靈,也嚇了一跳。
祁長晏這時已經發覺是下雨了,兜頭直接用袖子幫韶書遮住頭頂。
才遮住,雨勢便一瞬越來越大,刹那間誰都無處可躲。也不過才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席上沸騰,眾人紛紛找地方躲雨去。
祁長晏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也是最先抱著韶書離席的,但他這時所走的方向,卻與所有人背道而馳。
他腳步大邁之處,是月亮門那邊。韶書隻覺眼前一閃,不一會兒,就被爹爹抱到了月亮門那。
又馬上,聽到爹爹詢問的聲音,“嬿央呢?”
是問之前來月亮門暗示嬿央的小廝。
因為祁長晏走到月亮門這邊,借由月亮門上的遮擋暫且避雨時,往女眷這邊一望,隻見一群婦人手忙腳亂也紛紛在尋避雨之處,但他卻未看見嬿央。
小廝悻悻,“……小的不知。”
祁長晏不悅。
而後,是等郡丞調度了小廝送傘來,祁長晏找到郡丞夫人一問,才知嬿央去了哪。
她說嬿央早前便帶著霽安離席了,現在郡丞夫人也不知嬿央去哪了。
幸而,這時看到郡丞府裡一個小廝冒雨而來,急匆匆說:“郡守夫人和郡守家的小公子在竹林被雨困住了,夫人您看……”
郡丞夫人臉色一變,心說看什麼看,當然是找了傘馬上送過去啊!沒見她旁邊的郡守在聽到被困幾字時,臉色已不再沉靜。
“快送傘去!”她吩咐著。
但在她這一句之前,祁長晏讓許冀看著韶書,眼神衝向小廝,已先往前一步。
男人直接說:“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