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皇祖母後,順道也去拜見皇帝舅舅。
這幾天,皇帝同樣歇朝,有個空閒時候。
天子留他下了好一會兒的棋,快到傍晚時,更是派身邊的內侍去母後宮裡說了聲,說他晚膳也過去用,許久沒和平寧一家子一起用過飯了。
太後那邊樂得道好,這日夜裡,這次晚膳的規模便幾乎是皇家家宴,這一頓,這位天子也難得吃得暢快,甚至還吩咐內侍到禦膳房去賞了一番。
還頗有閒情的逗了逗奶娃娃,又抱他在腿上坐了坐。奶娃娃也不膽怯,被抱了還不夠,還膽大的往背後的胸膛一靠,搖一搖小短腿。
天子大笑,“長晏這個孩子養得好。”
祁長晏:“您彆誇他,他回頭得皮上天。”
陛下因此笑著點了點他,回頭,還是逗著霽徇。逗了有一刻鐘,才把霽徇放下。
這時,祁長晏等人也該出宮了,今日在宮裡已經待的足夠久。
到家裡時時辰不早,但因為今日已經二十九,倒是誰也沒急著歇,回到家又聚在主院這邊說了會兒話。
說了會兒話,嬿央和祁長晏先回東院,因為有事。不過隻他們夫妻倆回去,韶書和霽安沒回,兄妹倆去祁猛那邊的院裡跟蒼哥他們玩了。
奶娃娃也沒跟著爹爹阿娘回東院,甚至他都沒湊在安哥他們屁股後麵,要和這個幾個大哥哥大姐姐玩,他是獨自一人待在主院這邊。
他倒是也待得住,因為這是奶娃娃有史以來即將過的第二個歲除,且去年臘月那會兒由於他才十個月大,都還得人抱著呢,記得已經模模糊糊不大能想起來了,所以今年的歲除於他而言格外新奇。
甚至幾乎是在平寧公主這邊獨自一人待了有一個時辰了,他也還待的住,一點沒鬨著要找嬿央又或者找安哥和書姐。
對於這會兒的他來說,就算隻看祖母屋裡的嬤嬤們進進出出拿東西就已經夠他看得目不轉睛了。
偶爾,跟在她們的腳步後麵過去,踮腳看她們才放在桌上的東西。
但他太矮,看不著,於是把腳又踮一踮,努力看。
還是沒看到,不過他又看到了,因為祖母身邊的老嬤嬤抱了他起來,甚至拿了顆花生逗他,“小公子吃不吃?”
霽徇不吃,他被祖母喂各種各樣的東西早喂飽了,但還是伸了小手,把一抓就能占了他小半個掌心的花生抓在手裡。
同時,又轉身指一指一個東西,“這個。”
老嬤嬤看了看他指的,笑說:“這是窗花,等會兒要叫丫鬟們貼的,您喜歡?”
霽徇隻是好奇罷了。
得到答案,蹬蹬小腳,要下去。
老嬤嬤抱著他小身子放他下地。
下了地,霽徇看一看手裡的花生,開始剝花生殼。
剝的挺專注,連身邊已經過了好幾趟丫鬟了也沒再跟過去看熱鬨。
丫鬟們見此,在為明天的過節做準備的同時,也都注意著走路時繞過他,他小小矮矮一個,彆
不小心撞到他了。
剝了也不知道多久,終於費心費力摳出飽滿的三顆花生,霽徇拔腳就衝門外走。
平寧公主稀奇,聽到動靜原本麵向另一邊的臉探頭看來,“霽徇去哪?”
又哄,“外麵冷,還黑,我們不出去啊。”
小小的稚童停一停。
回頭,衣服上還掛著個花生殼呢,說:“找哥哥,找姐姐。”
原是想跟著安哥他們去玩了,平寧公主笑了。想了想,過來,先幫他把衣服上的花生殼摘了,又伸手抱了他,讓嬤嬤去把霽徇的小襖拿來穿上,“好,祖母帶我們霽徇過去。”
……
次日,歲除。
嬿央一早給霽徇換了身紅彤彤的小衣裳。出門時,又替他把保暖的帽子戴好,這才往院外走,去主院那邊。
歲除這天,一日三餐是都得在主院那邊吃的,不像前兩天,早膳一般都在自己院裡用。
霽徇興衝衝走在最前麵。
不過到底腿短,他賣力走半天拉開的距離,不一會兒就被霽安和韶書追上了。
霽安還順手牽了他,因為不牽著霽徇,等會兒他又要跑去摸枝頭結起的冰棱了。
屋簷下和大樹枝頭的冰棱府裡的下人一早就已經清掉了,以防砸到人,但一些矮木從的枝頭是沒有清的,留著自然化掉,同時讓府裡的主子們無趣時玩玩。
霽徇就很愛摸這些冰。
每每走著走著,本來好好的,忽然腦袋就偏了,腳步也歪了,再看就見他朝那些冰棱噔噔噔走了。
霽安就是防止他這麼歪歪扭扭走半天都走不到祖父祖母那。
但霽徇被牽著了偶爾依然停一停,指著,“哥哥,那邊。”
霽安看一眼,看過,果不其然指的是矮木叢下的冰晶。
“不去,先去用膳。”
又仗著力氣大霽徇好些,直接強行扭轉霽徇路線,小少年牽著小矮個繼續往前走。
霽徇因此奶聲奶氣嘟囔。
又小手張了朝韶書,“姐姐。”
告狀呢。
韶書樂一聲,捏捏他小臉蛋。
後麵,祁長晏和嬿央走得不緊不慢,兩人的眼風這時恰恰都掃在孩子們身上,掃過,嬿央已是笑了,祁長晏的嘴角則仍是平平,也是正好,這會兒在園子裡恰和祁猛他們碰上。
祁長晏頷首,“大哥。”
祁猛:“倒是碰巧,今日我們晚了,還以為你們已經到母親那了。”
祁長晏輕笑,下頜朝霽徇那指了指,“你知道霽徇走得慢。”
祁猛也笑。
又伸手直接掐了霽徇小胳肢窩,一舉,“那大伯抱抱,咱們走快些。”
但霽徇這會兒走得正開心呢,不大想讓人抱。拿小肉手擋了祁猛的臉,表示拒絕。
還擋了好幾下。
祁猛:“……”
輕輕拍了把他小肥屁股,又放他下地。
挑眉,“還不樂意大伯抱?”
“嗯!”
“我走。”霽徇趕緊又讓哥哥牽著。
祁猛失笑。
失笑過,轉而朝祁長晏倒是說:“說來,霽徇是越走越穩當了。”
有些人家裡把孩子寵得厲害,到這個年紀都會走了還時時刻刻都抱著呢,不舍得他走一步路。
祁長晏:“尋常嫌他慢時也抱。”
這不這幾日都是空閒,隨他怎麼走,走累了正好早早睡了。
祁猛彎唇。
說罷,兩家都不緊不慢的繼續往前走。
路上的丫鬟們見狀紛紛都行禮,一路到主院時,時辰剛剛好。
祁長晏和嬿央在桌子右側落座,祁猛一家子則坐了左側。
但正吃著呢,聽到霽徇哭了。
他是早已吃飽了,早片刻前就下地自己玩,一屋子裡的人也放心的任由他玩,因為屋裡丫鬟婆子不少,足夠看著他了。
但沒想到幾乎是八雙眼睛盯著的霽徇,一個手快,小手好奇一摸,這就被燙著了。
哭聲驟起。
一眾嬤嬤丫鬟們嚇死,趕緊跪下請罪。
嬿央這時已經把直衝她跑來的霽徇抱了,抱到腿上,先仔仔細細看了被他用另一隻小手包著的小手,食指那都燙紅了。
霽徇哭得挺凶,“阿娘,疼。”
嬿央先命人拿了冷水來,給他衝衝。
而後見丫鬟們迅速去動作,才輕聲哄他,“碰到什麼了?”
霽徇窩在她懷裡,眼淚汪汪指了一個東西。
嬿央看去,平寧公主等人也全都看去。
視線中是正堂裡取暖用的暖爐。
原是摸了這個。
裡麵放的炭正足,朝暖爐上摸一摸,小孩的皮膚又嫩,可不得燙著嗎。
平寧公主趕緊說:“給我瞧瞧,可起泡了?”
嬿央把霽徇小小的巴掌攤開。
“還好,就是有點紅有點疼,沒起泡。”她說。
平寧公主鬆口氣,但隨後她就不悅的瞪了那些丫鬟婆子,“都是怎麼看著霽徇的!”
丫鬟婆子們不敢狡辯,頭更低。
而嬿央,先等母親火發過了,才說:“母親,霽徇對她們陌生,估計是當時不愛她們一個個都挨在跟前,所以才沒及時看著。”
但平寧公主還是覺得她們失職,不過到底今日日子好,心裡也是懶得被這些人惹得嘔氣壞了心情,所以眼不見心不煩,讓身邊嬤嬤把她們都遣出去,彆在跟前礙眼。
人遣出去了,心疼的又朝霽徇伸手,“來,祖母抱抱,疼著了是不是?”
但哭了一陣的霽徇隻黏嬿央,這時往嬿央懷裡一躲,誰也不讓抱。
平寧公主倒也不失望,隻想估計是真疼著了,便又催身邊的老嬤嬤回她房裡拿燙傷膏藥,趕緊給霽徇塗塗。
霽徇塗過,還是黏嬿央。隨後幾乎是一步不離嬿央,一整天嬿央
去哪他去哪,無論誰哄他都不肯跟著走,隻奶聲奶氣時不時扭身要嬿央抱抱,又屢屢喊阿娘。
這股黏人勁讓嬿央也沒辦法,隻能時時讓他在身邊。
但祁長晏在入夜都吃過餃子了,這小子還粘糊嬿央時,忍不住伸手拍了把他屁股。
接著,就讓李嬤嬤把他抱走。
霽徇哼唧。
他一哼唧,惹得因他早上疼了恨不得什麼都答應他的平寧公主嗔了自家兒子一眼,“霽徇黏嬿央你就讓他黏著,左右閒著無事,你讓人把他抱開做甚?”
祁長晏對此則看向母親,“您太慣著他了。”
他還是讓李嬤嬤把霽徇抱過去,之後隨霽徇在李嬤嬤懷裡怎麼打挺怎麼不樂意,都不許嬤嬤放下。
平寧公主:“……”她哪裡慣著,不就是疼些?
倒是他這個當爹的,孩子傷了這會兒倒是看著一點不心疼。
沒好氣,“那我不管行了吧?”
可哪裡真不管,見霽徇哼哼,倒是讓李嬤嬤把他抱到跟前來逗逗。
祁長晏這時看向自家母親,仿佛在說,看吧……
平寧公主:“……”
真沒好氣了,忍不住拿了碟子裡的核桃朝他砸去。
沒砸中,因為祁長晏懶懶躲開了。
平寧公主心想過年還氣她!這個年還不如不讓他回來呢,早知道就隻讓嬿央帶著幾個孩子回來,讓他一人冷冷清清在邯輔過去!
但不可能,祁長晏怎麼可能這個時候讓嬿央單獨帶著孩子們離了邯輔。
當時母親若是這麼個意思,就算母親親自來邯輔這邊接人,他也會把母親勸回去。
不過這會兒倒是沒繼續說什麼,到底今日是歲除。隻在母親這時也把這事揭過了,但之後偶爾找嬿央說話,卻冷不丁又夾槍帶棒哼他一聲時,一時笑默不作聲。
但嬿央知道他隻是嘴上默不作聲,桌子底下,自己的手卻被他或輕或重時不時摩挲一下。
與此同時,耳邊又聽著母親似是抱怨但神情裡又哪有抱怨的一兩句話,嬿央忍不住彎了彎唇。
母親哪裡是真怪祁長晏,她隻看出母親對於他們一家子能回來過年是高興的。
甚至之後幾乎深夜她們該回東院了,母親給的今夜的壓歲紅封都比以往幾年重的多。
回到院裡便和祁長晏說:“母親今晚很高興。”
祁長晏點頭,他自然也看出來了。
“嗯,是有許久沒回家過歲除了。”伸手,是笑著從身側抱了她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