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般般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2 / 2)

其實坐下也並不覺得凍屁股,因為這個鬼地方,哪裡都是一樣的冷。甚至屁股因為不用吹風,反而稍微恢複了一點知覺。

“你什麼也不用做,閉眼就好。”

般般乖乖地閉上了眼。

然後她就暈了過去。

但這種暈,並不是全然無知無識地暈,昏昏沉沉間,般般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什麼地方,她想要掙紮著出去看一看,卻無能為力。

她無法思考,也無法行動。

每一次即將沉入黑暗的時候,都會有一種綿密的疼痛將她鑽“醒”,而等她“醒”來,卻發現自己仍舊被困著,無處可去,便又漸漸地再次沉入黑暗。如是反複成千上百回,像是永無止境的輪回,永無止境的折磨。

……

人在暈厥的時候,是並不能感知到外界時間的變化的。

般般睜開眼,第一眼望見的是天幕。

青黑色的、布滿星河的天幕,就仿佛她一眨眼,便能有一顆星星墜落到她眼睛裡似的。

第二眼,她看見的是楊戩。

好奇怪啊,明明是夜晚,可偏偏她又能看得清他的樣子。

他低下頭,摸了摸她的臉:“醒了?”

“嗯。”般般伸出手,摸到臉上已經凍成了冰的淚痕,詫異道,“我哭了?”

楊戩露出一絲笑意:“般般是個勇敢的孩子,就算疼哭了,也還是堅持下來了。”

般般有點不好意思:“確實有點疼,但也沒什麼好堅持的吧,我什麼也沒乾。”她從楊戩懷裡爬起來,抹了抹臉,盯著楊戩看了半天,問,“真君,補魂是不是特彆困難啊?”

“比想象地順利些。”楊戩道。

“可是,我看您好像……”般般努力思索了一下,憔悴?疲憊?蒼白?好像都不太精準。

總之,真君看上去有一種隻剩了個殼在這裡的感覺。

“正常。”楊戩低聲道,“若是補魂是那麼容易的事,豈不是人人都行?但你放心,對我來說,不妨事。”

“真的嗎?”般般有點擔憂。

雖然她現在還是覺得很冷,冷得感覺自己是個會說話的冰雕,但她更感覺楊戩像是一塊會說話的人皮,再吹會兒風就該飄走了。

她抬起頭,天幕之下,無數金光隱隱流動,是一些她不認識的圖案和符咒。她知道這都是楊戩的手筆。

她再一次生出懷疑,娘親給她的那些法寶,真的這麼值錢嗎?值得真君花這麼大力氣來得到嗎?

“下山吧。”楊戩說。

他起身,搭住般般的肩頭,替她勉強遮掉一些風雪。

般般不敢再說話,兩個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往山下走去。

半山腰,哮天犬已等候多時。

他一看到楊戩便嚇了一跳:“主人,你……”

楊戩道:“你把般般送回去。”

哮天犬愕然:“我?”

“你。”

“那主人你呢?”

“我還有事,不必管我。”楊戩淡淡道。

哮天犬看著楊戩毫無血色的臉,很想說一句,主人你要不拿個鏡子照照吧,你這像是能不管的樣子嗎?

般般也勸道:“真君,跟我一起回去吧。娘親買了烤雞,咱們一起分著吃。”

楊戩:“不必了,你們先回去吧。”

哮天犬看著楊戩,欲言又止。

不得不說,主人看上去雖然很糟糕,但精神好像還好,還有本事用那麼危險的眼神盯著他呢,應該問題不大,隻是掛相而已。

哮天犬最終還是遵守了主人的命令,推著般般道:“走吧,咱們回去。”

般般一步三回頭:“真君您真的沒事嗎?”

哮天犬:“行了行了,你這點道行,還操心我家主人有沒有事!”

剛出去兩步,般般忽然扭過頭,盯著不遠處的一堆雪塊。

“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她輕聲問。

哮天犬:“沒有啊。”他又嗅了嗅,“也沒聞到什麼啊。”

楊戩皺了皺眉。

般般忽然甩開哮天犬,三兩下奔了出去,突然化出原形,一個猛子,紮進了雪堆裡。

哮天犬目瞪口呆,看著雪堆上那半截狐狸身子扭來扭去。

直到雪堆裡的般般發出“嗚嗚”幾聲,他才意識到她是出不來了,趕緊上前,拽住她的尾巴,把她拔了出來。

般般帶著滿身雪沫,咬著一隻碩大的金鼻白毛老鼠,跳到了楊戩麵前。

楊戩看著那隻跟般般臉一樣寬的老鼠:“……”

般般這一口咬得頗深,那老鼠在她嘴裡掙紮著,一邊流血一邊哭道:“英雄饒命!英雄饒命!”

哮天犬驚呆了:“……這老鼠精從哪冒出來的啊!”

藏得也忒深了,之前愣是沒有聞到一點妖氣啊!

般般把老鼠精甩到地上。

老鼠精吱吱痛叫著,在地上一滾,變出人身來,捂著血流不止的肩膀,哭哭啼啼地道:“英雄饒命,我隻是路過,什麼都沒乾啊!”

“你路過?你從地底下路過?”哮天犬質問。

老鼠精:“此地、此地靈氣彙聚,適宜修煉,然天寒地凍,我抵抗不住,便在地下挖了深洞,既能抵禦風雪,又能汲取一點滲透的靈氣修煉。沒有、沒有哪條規矩說,這裡不許老鼠精挖洞吧!”

她偷偷抬起頭,想要看看到底是哪路人大半夜不睡覺跑到天釜山上來采冰魄玉蓮,可突然一陣威壓降下,她被迫低頭,再也無法抬起半分。

老鼠精心裡一驚,知道自己遇到了不能得罪的人,立刻恭恭敬敬道:“英雄見諒!小妖真的隻是在地底修煉,彆的什麼也沒乾!因為白日裡可能會有人上山來采冰魄玉蓮,甚至為了一朵冰魄玉蓮大打出手,所以小妖白日都不出來的!隻有趁著半夜,才上來透透氣!並無心打探英雄的行蹤!”

天可憐見,她都上來了,才聽到外麵好像有人聲,因為雪層覆蓋,也沒太聽清到底說了什麼,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回去避一避,結果就轉身的這點動靜,就被一隻狐狸叼出來了。

她猝不及防,被咬了一身血,要是平時,哪至於如此!

她恨狐狸!!!

楊戩盯著她看了半晌,道:“你走吧,往後不要再來此地了。”

老鼠精連連道是,然後便如蒙大赦一般,頭也不敢回地狂奔下山,隻留了一路灑落的血,又漸漸被新雪覆蓋。

般般變回人形,用雪洗了洗嘴裡的血,問楊戩:“真君,不是說我們的事不能讓人發現嗎?”

“她沒瞧見我是誰,也不知道我們是來做什麼的,罷了。”楊戩道,“我送你回家。”

“啊?”般般一呆,“不是說您有彆的事,讓哮天犬送我嗎?”

“我改主意了。”楊戩朝哮天犬招了招手,哮天犬靠過去,聽他說了幾句話,便點頭道好。

哮天犬朝般般揮了揮手:“現在是我有事,我先走了,小狐狸。”

般般滿腦袋疑問,但看楊戩似乎並不打算解答的樣子,隻好按下不表。

算了,她管那麼多乾什麼。反正真君看上去臉色不太好,正好跟她回家,好好補一補!

天色將明,般般坐在雲頭上,看著遠方的朝霞。

“好漂亮啊。”她讚歎,“要是娘親也在就好了。”

楊戩道:“等你修為高了,也可以駕這麼高的雲,帶你娘來看。”

般般捧住臉:“但我總覺得,這些我覺得很好看的東西,在娘親眼裡都算不得什麼。是不是因為她以前見過很多好東西呢?”

楊戩:“你怎麼不問問她?”

“問過呀,但娘親一直都不太喜歡跟我提以前的事。”般般歎了口氣,“我一直覺得,這個世界可有意思、可好玩了,但娘親為什麼總好像提不起勁來呢?以前還沒這麼明顯,最近越來越像是有心事的樣子,是不是因為我從要吃唐僧開始,就一直在闖禍的原因呢?”

楊戩喉頭微動,半晌,道:“你會想這些問題,就說明你已經開始長大了。”

般般有點不好意思:“真君,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呀?”

“不會。”楊戩溫和地看著她,“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小狐狸。”

正說著話,遠遠地,雲海另一端,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是誰?”般般好奇地問。

她話音剛落,那個人影就像是也看見了他們似的,朝著他們飛來。

楊戩迅速道:“般般,你已經長大了,對不對?”

般般:“嗯?”

“往東南方向再飛二百二十裡,就能看見積雷山了。”楊戩冷靜地說,“你身上有法衣,不會出事,實在不行,就用這個。走!”

般般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楊戩一拂袖,切割下了一片雲頭。

她憑自己本事飛不了那麼高,慌亂之中趴在雲頭上打了好幾個轉,才慢慢穩定下來。

她抬起臉,已經看不到上空楊戩的雲頭了。她又低下頭,看著手裡被楊戩強行塞進來的一隻小小彈弓。

這是……縮小版的真君的金弓銀彈?他和娘親做了交易,把她的法寶全拿走了,所以知道她身上沒有了法寶,臨時給了她這個?

這這這這……

般般都懵了。

那遇到的到底是誰啊?讓真君連話都來不及說幾句,就把她丟下了?

般般一邊撓頭,一邊按楊戩所說,繼續往東南方向飛去。

飛啊飛啊,眼看太陽越來越高,般般也越來越懷疑:怎麼還沒到?二百二十裡,應該也沒有很遠啊?

再低頭往下看看,好陌生的地形。

她越飛越沒有自信,左顧右盼許久,終於被她發現了一個路過的小仙。般般心想,她現在也沒和真君待在一起,找人問個路應該不要緊吧?

於是她就朝那小仙飛去,非常忐忑地將人攔了下來:“您好,請問一下,積雷山在這附近嗎?”

小仙很疑惑:“積雷山是什麼地方?”

般般眼前一黑,又不死心地比劃道:“我飛的這個方向,是東南嗎?”

小仙:“不是啊,這不是西南麼?”

般般:“……”

怪不得,怪不得她飛了這麼久都沒看見積雷山!

她萬念俱灰:“您是對這一塊很熟嗎?”

“你是哪裡的小妖?”小仙問,“你要找誰嗎?”

“我,我……”般般囁嚅著,不知如何作答。

“你若是說不上來,那我也沒法幫你。”小仙道。

般般一咬牙,道:“我找哮天犬!”

說娘親沒人認識,說真君又太過明顯,那說哮天犬總行了吧!

小仙詫異:“找哮天犬?你應該去灌江口二郎真君府上找,怎麼來了這裡?”頓了頓,又回憶道,“哦,不對,我方才好像見過哮天犬來著……”

般般沒想到這也能歪打正著,連忙道:“真的嗎?他在哪裡?”

“看方向,似乎是往雲樓宮去了。不過都快半個時辰前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小仙道,“你要不去雲樓宮看看?”

“雲樓宮?雲樓宮怎麼走?”

小仙指了一指:“往那兒走,上一重天,就到雲樓宮了。”

般般愣住。

救命啊,怎麼還要上天啊!那是她能飛到的高度嗎!

她拉住小仙,哀求道:“您能不能帶我上去,我實在是……飛不動了。”

小仙一言難儘地看著她,可能在想她這個小妖怎麼回事,不僅要上一重天找哮天犬,臉皮還這麼厚。

般般也不管那麼多了,眼睛裡醞出一汪淚水,可憐巴巴地說:“仙長哥哥,我雖然隻是隻小妖,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哮天犬。我法力低微,實在上不去了,您能不能幫幫我,隻要把我帶到雲樓宮去,讓我見見哮天犬就行?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小仙被她牽著衣角搖來搖去,麵紅耳赤,道:“好了好了,我帶你去就是,你快鬆手!”

般般連忙賠笑:“多謝仙長哥哥,多謝仙長哥哥!”

小仙飛得果然比她要輕鬆不少。

“這裡就是雲樓宮。”小仙帶她在一個巨大的雲頭前停住,“我不知道哮天犬在不在裡麵,你自己去找找吧。”

般般點頭如搗蒜:“好的好的,多謝仙長哥哥!”

小仙頭皮發麻:“不用喊我哥哥!”說完趕緊走了。

而般般站在這棟巍峨飄逸的建築前,深吸一口氣。

她試著往前走了幾步,沒感覺到有什麼屏障或者禁製。

是本來就對所有人開放,還是太自信了覺得不需要保護?

般般盯著那朱紅色的正門看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勇氣去敲,就繞到一旁的牆邊,想看看有沒有辦法進去。

隔著牆,裡麵隱隱約約飄來幾句人聲。

“你這走得不對啊……”

“你看得懂什麼,觀棋不語知道嗎?”

“我怎麼看不懂了,主人也教過我的好不好,少瞧不起人了……”

般般大喜!

哮天犬真的在裡麵!她聽到他的聲音了!

她後退幾步,一鼓作氣,猛地一跳,攀住了牆簷上的琉璃瓦!

她一心想著翻過去,看看哮天犬在哪,卻沒有注意到,從她開始攀牆的那一瞬間,裡麵的聊天聲就停了。

般般耗儘了她為數不多的體力,終於翻上了雲樓宮的牆頭。

她藏在牆頭裝飾的獸脊後,悄悄露出一對眼睛,隨即呆住。

偌大的院子裡,至少五個人,都在齊刷刷地看著她。

其中有一個是站在外圍、骨頭啃了一半、愣住了的哮天犬。

另有三個人,一個年紀大些,兩個年紀輕些,分彆坐在三張棋桌前,和她大眼瞪小眼。

而這三張棋桌,很詭異地擺成了一個三角的造型,將最後一個人圍在了三角的空當中心。

為什麼說是至少五個人呢?

因為這最後一個人,他有三個腦袋!六個手臂啊!

他竟然、他竟然同時在三個方向、和三個人下棋!

般般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炸裂的場麵,她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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