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直直地看著楊戩, 似乎還沒有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你瘋了？”他感覺到肩頭寒鐵的重量，終於想起來要說話，難以置信地說, “楊戩, 你想乾什麼？！”
楊戩手腕一旋，收回尖兩刃刀, 重新在玉帝麵前站定。眾目睽睽之下, 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舉動來, 卻依舊鎮定自若，仿佛麵前的禦案根本沒有裂開，他也隻是在正常地交流罷了。
“沒什麼，提醒一句罷了。”楊戩道。
“楊戩！”玉帝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自然知道。”楊戩說，“怎麼，陛下是打算砭本君下界嗎？還是打算不給灌江口下雨？”
“你, 你……”玉帝氣得伸出手指，組織不出語言來。
不是他被楊戩氣糊塗了，而是他到現在還無法理解, 好端端的，楊戩為什麼突然就勾結上孫悟空了！勾結也就罷了，然而他看自己的眼神，簡直比孫悟空還要陰冷，除非鳳仙郡是他家, 否則玉帝實在想不出來，一向溫文有禮的楊戩，何至於像變了個人一樣，做到如此地步！
淩霄寶殿外, 般般窩在妲己懷裡，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囁嚅道：“娘親，其實我沒事，真君用不著這麼誇張……”
“沒事。”妲己拍了拍她的腦袋，從袖中取出一顆糖丸來，“來，吃顆糖，定定神。”
“娘親你竟然還隨身帶著糖！”般般很驚訝，但也很愉快地接受了。
她用爪子剝開糖紙，將糖丸含進了嘴裡。
妲己抬起頭，與孫悟空對上目光。孫悟空身後還有許許多多的人正在悄悄打量著她，見她看過來，紛紛移走視線。
妲己知道自己身後也有很多人在看她，或探究，或疑惑，或不喜，但這些都沒關係。
從去玉虛宮的那一天開始，她早已做好了接受所有審視的準備。
孫悟空朝她齜出兩排牙齒，笑得曖昧。
“孫悟空！”楊戩在裡麵喊了一聲。
孫悟空迅速收起笑容，應聲跑了進去：“來嘍！”
“有什麼話，在這兒說了。”楊戩道。
孫悟空瞅了瞅那裂了一半的禦案，忍不住舉起金箍棒，好奇地往上敲了兩下。
哢。徹底裂了。
玉帝的臉陰沉得簡直能滴水。
“咳，俺不是故意的，俺沒想到它這麼不結實。也不知道是誰做的，玉帝老兒，你等會可得好好查查，這麼粗製濫造，定是對你不敬。”孫悟空嬉皮笑臉地說，“不過，在此之前，勞煩先給俺下個旨，好讓龍王去鳳仙郡下雨。等拿到了旨意，俺老孫馬上就走，一刻也不多留。”
玉帝：“你夥同楊戩，在大殿上如此威脅戲弄於朕，還想讓朕給你下旨？！”
“若是陛下不願更改旨意，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強逼。”楊戩淡淡地說，“隻是龍王沒有旨意，不敢下雨，但對本君來說，調水不過是舉手之勞。”
玉帝冷笑：“你一次調水，還能次次調水不成？”
“有何不可？”楊戩道，“雨不是天天下，水自然也無需日日調。每當快要缺水的時候，本君就前去鳳仙郡調一次水，陛下猜猜，如此這般幾回，鳳仙郡裡還會再祭天嗎？”
孫悟空嘎嘎樂道：“祭什麼天，當然是要去拜真君廟了！沒有真君廟，那就趕緊建個真君廟！”
玉帝緊緊握住禦座之上的龍雕扶手，卻偏偏說不出任何反駁之詞來。最重要的是，下麵這麼多臣僚就在那裡堂而皇之地看著，竟無一人敢出頭對抗！
他麵色緊繃，知道如今這個局麵，已是騎虎難下。他若是再固執己見，這猢猻又不知道該鬨出多少事情來。還有這個楊戩，今天跟吃錯了藥一樣針對自己，而他向來不是衝動之人，既然敢這麼做，定然是覺得不會有什麼後果。
莫非是元始天尊有意縱容？還有孫猴子之前說的那句“彆人聊天，都不帶你”，又是何意？
玉帝天人交戰了許久，才深吸一口氣，慢吞吞道：“朕當初也並非故意為難鳳仙郡，實在是鳳仙郡郡侯冒犯在前，朕才施以懲戒。但既然如今郡侯已悔過，你師父又關心郡內百姓，那朕便給他這個麵子，也算助他過了這一難。來人，去把那米山、麵山、黃金大鎖撤了！再備一道新旨來。”
孫悟空笑道：“你看看，早這樣不就行了！”
仙侍呈上空白旨卷，玉帝看著麵前斷成兩截的禦案，磨了磨牙，將旨卷一拋，淩空寫了幾筆，印上神印，丟給了孫悟空。
“拿去，有了這道旨意，鳳仙郡便可以下雨了。”玉帝揉了揉額角。
孫悟空展開聖旨看了看，揣進懷裡：“哈哈，這還差不多！”
他正欲離開，卻又被玉帝叫住：“慢著！”
孫悟空回頭：“玉帝老兒，你又有什麼事？莫不是想反悔？”
玉帝站了起來，指著門外的狐狸道：“你先前說，那隻小狐妖乃是生活在鳳仙郡周圍的小妖，那你又能否解釋一下，現在這是什麼意思？”
孫悟空定睛一看，隻見般般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妲己懷裡，睡得四仰八叉，一臉香甜，就差流口水了。
他震驚了：“不是吧這麼能睡？這種場合也睡得著？”他咳了一聲，對玉帝正色道，“小妖怪嘛，覺多，心大，就睡著了。你也彆這麼小氣，又不是在表演給她看，睡著了就睡著了嘛。”
玉帝額頭青筋隱現：“朕問的是現在抱著她的十尾狐妖，是什麼人？！”
孫悟空嬉皮笑臉：“這不一看就是她娘嘛。”
玉帝的青筋快要暴出來了：“鳳仙郡那等偏僻小地，如何會有十尾狐妖現世？！”
孫悟空：“你是玉帝你都不知道，你問俺？”
“行了，大聖。”妲己打斷了他，抱著般般，望向上首的玉帝，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軒轅墳，妲己，參見陛下。”
嘴上說著敬辭，身上卻沒有一絲行禮的意思。
“軒轅墳……”玉帝皺起眉來，“狐族何時出現的十尾狐妖？”
妲己唇角勾得深了幾分：“這個問題，陛下不妨問問我身後的眾位仙家，他們都知道的事，怎麼陛下卻不知道呢？”
玉帝看向門外那一大群神仙，卻見他們紛紛心照不宣地低下了頭。
怎麼，十尾狐妖縱然前所未見，但怎麼看他們的表情，仿佛裡頭還有什麼其他隱情？玉帝不由喝道：“縱是十尾狐妖又如何？在朕的麵前，也敢故弄玄虛？朕且問你，你懷裡這個，是你的女兒？”
“不錯。”
“為何孫悟空說她出身鳳仙郡？”
孫悟空嘖了一聲：“玉帝老兒，你淨關注些不重要的事情。”
“看來是故意隱瞞身份，潛入天庭的。”玉帝沉聲，“狐妖妲己，你女兒勾結孫悟空，偽造身份，出言不遜，大鬨天庭，該當何罪？”
“罪？”妲己挑眉，“小女不懂事，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惹陛下生氣，是她不好。但陛下未免懲戒太過，一言之失，何必幽閉百年？這與鳳仙郡之事又有何異？”
“好個牙尖嘴利的狐妖！原來這小妖敢在淩霄寶殿前不敬，乃是從小耳濡目染！”玉帝剛壓下的火氣登時又躥了出來，“來人！將這兩隻狐妖一並拿下！”
“我乃女媧娘娘親自點化的十尾天狐，我倒要看看誰敢拿我？”妲己眼風一掃，笑意冷冽。
“女媧娘娘？”玉帝一凜。
“正是。”
“你好大的膽！媧皇宮常年謝客，女媧娘娘更是久未入世，怎可能點化於你？”
“此事人儘皆知，陛下卻不知，可得好好反思了。”妲己笑道，“自古以來狐族隻有九尾，若非女媧娘娘特意點化，我又何來十尾？”
“你無功績在身，娘娘怎會點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