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上的水珠慢慢落到地板上,發出輕微的滴答聲。
燈看著地上淺淺的圓點,又看向腳上踩著的鞋子,忽然道,“鞋子也洗一洗好了,鞋子也很臟。”
“行。”中原中也道,“不過得先去拿備用的鞋子過來。”
赤腳走在路上,實在有點危險。
博士很清楚燈將會踏上長時間的旅行,可能又擔心他把東西弄壞,很多物品都準備了至少兩件。
尤其是替換的衣物,準備的很充分。
雖然博士和他一起走了一段時間,衣物卻隻按照燈的尺寸在準備,又為了應對燈可能會長高的情況,尺寸都有些微的差異。
她可能早就預料到自己陪伴不了他多久了。
中原中也稍稍側過頭,看了燈一眼。
拿出兩雙靴子的燈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回頭看他,“嗯?”
“沒什麼。”中原中也道。
鞋子當然也很臟,比衣服還臟了很多。
他們帶上備用的鞋子,在健身房淋浴間裡的洗手台上洗。
健身房的淋浴間是一個個的小隔間,每個隔間裡都有穩定的溫熱供水。
即便沒有進去看,也能推測出遊泳池旁邊的更衣室一定也是如此。
……所以說,為什麼沒有想到要分開到隔間裡洗澡,而是在大泳池裡一起洗?
中原中也有點出神的想。
大概、或許,可能是有點出於想要福利的私心。
而且一直以來都一起洗澡,突然說不要一起洗,好像也哪裡怪怪的。
兩雙洗好的鞋子擺在滑輪機旁邊。
“幸好中也的腳和我的差不多大。”燈後知後覺的感歎道,“不然鞋子不合腳會不舒服的。”
中原中也默默點頭,“是啊。”
在這方麵,身高差不多實在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如果來到這裡被燈撿到的是什麼一米七一米八的人,彆說衣服不合身了,就連鞋子都沒辦法穿。
這個世界又不是能隨隨便便找到鞋子衣服替換的地方。
“到其他大樓看看?”燈問。
“行。”中原中也道,“晚上再回來這裡睡覺。”
健身房旁邊有個很大的木製桑拿房,雖然沒有啟動設備,但隻有一個開口,裡頭還挺溫暖的。
不用搭帳篷,拿著睡袋就能睡。
“古代人好像很重視運動哦?”
再次走出體育館之後,燈回頭看了看,“有那麼多的運動器材,還有好多不同種類的運動。中也也是,會帶著我運動。”
“運動本來就很重要。”中原中也道,“對我這種工作的人來說更重要。如果身體遲鈍了,可能就會有生命危險。”
“也是哦,中也都要和很厲害的人打架。”燈想了想,認真叮囑道,“要注意安全,要長長久久的活下去。”
“……安心吧,能打贏我的人不多。”中原中也也叮囑道,“就算沒有打架,也不能讓身體太遲鈍。我們現在在廢墟裡麵走,更要注意安全,知道嗎?”
“知道。”燈乖乖點頭。
這附近就有幾個與體育館距離不算遠的大樓,他們沒有騎摩托車,打算走路過去。
體育館和另外幾棟大樓之間的廣場上,有個還在噴著水的噴水池。
圓環形的水池中央矗立著幾根長方形的柱子,水從柱子上窄窄的長方形開口流出來。
燈站在旁邊看,好奇的把手放在水流底下幾秒,“好冰!”
“當然冰啊,怎麼可能噴水池也用溫水?”中原中也哼笑一聲,“手伸出來。”
燈把凍得有點紅的手掌攤在他麵前。
中原中也微微皺起眉,屈屈手指,把燈的手包覆起來,“彆亂碰外麵的水啊。”
手掌與手掌貼合、手指輕輕交纏,隻是這樣簡單的碰觸,都能讓心裡甜絲絲的。
即便燈的手掌很快恢複正常的溫度,他們也沒有放開彼此。
直到踏進最近的一棟大樓,才為了方便行動鬆開對方。
“2-1。”中原中也把教室門旁鐵牌的數字念出來,猜測著道,“這是二年級教室吧?”
“二年級?”
“同年齡的人會就讀同一個年級。”中原中也說著,打開教室門,“一般來說中學都會有三個年級。”
“所以,我和中也不會是同一個年級的人?”燈問。
中原中也輕笑道,“嗯。笨蛋後輩。”
教室門還留著,不過上頭有部份鏽蝕的痕跡,旁邊的窗戶則有一塊沒一塊的,很多都已經消失不見。
機械似乎有段時間沒來打掃這裡了,教室內的灰塵比體育館的多了不少。
燈跟在中原中也後麵,踏進塵封已久的教室。
一張張的桌椅整齊的排列著,隻有三十張,教室周遭有不小的空地。
桌椅都是由類似鐵的材質製成,桌麵貼著一塊疑似玻璃的屏幕。
教室最前方沒有講台,隻有一張貼在牆上的巨大玻璃屏幕,幾乎占滿整麵牆壁。
“是像校史室一樣投影著上課嗎?”中原中也喃喃道。
不管是什麼時代的人,好像都沒辦法脫離上學這件事。
當然,不管是什麼時代,肯定也都會有像他這種無法上學的人。
燈站在前方的玻璃屏幕前,看向正在打量教室的中原中也,“中也,想上學嗎?”
“上學啊……”中原中也坐到其中一張桌子上,“也不能說想不想,應該是不能吧。”
“不能也可以想。”燈說,“我也有不能做,可是想做的事。”
中原中也挑起眉,“比如?”
燈完全在他意料之中的回答,“變成蝸牛!”
“怎麼還沒放棄啊?”中原中也道,“這可不是不能做而已,是不可能做。”
“哦。”燈難過的應了聲,又問,“那、中也想嗎?”
“大概……曾經是想的吧。”中原中也看向積滿灰塵的桌麵,“後來就不想了。”
“為什麼?”燈走下來,坐到他旁邊的桌子上。
“因為不需要了。學校裡學到的知識,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學校裡都教什麼?”
“我也不知道。可是,肯定不會教學生怎麼殺人。”
“中也的工作。”燈說。
“嗯,我的工作。”中原中也說著,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很久以前,我曾經以為賺到足夠的錢、大家一起走出擂缽街之後,就能到學校裡上學。上學多好,可以成為人上人,賺到更多的錢,每個人都過上好日子。”
燈靜靜的聽。
中原中也抬眸看他,鈷藍的眼透明的不可思議,“以前的同伴們告訴我,沒有身份的黑戶,是不可能上學的。”
擂缽街的人,似乎注定是人下人。
世事難料。
等他真的賺到了足夠的錢、擁有被無數人敬畏的地位,在橫濱弄到能上學的身份也隻是舉手之勞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他也已經不再向往“校園”這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