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川在陽光下波光粼粼。
清風徐徐。
中原中也摸過放在身邊的吉他,撥了撥弦。
清澈的樂聲流淌出來。
燈安靜的注視著他。
中原中也側頭看了他一眼,彎起唇角,慢慢彈奏起來。
他沒辦法像燈一樣創作曲子,彈的是他很喜歡的歌曲。
他彈了一段,就輕輕唱起來。
燈依然注視著他。
目光很專注,帶著不自知的戀慕,讓中原中也都有些害羞起來,默默望向前方。
直到一曲結束。
中原中也終於再次看向燈,“……好聽嗎?”
“好聽!”燈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中也好厲害!”
中原中也雖然知道自己還不到很厲害的程度,可是聽燈真心實意的誇獎,還是忍不住有點小驕傲的笑了一下。
畢竟是被戀人誇獎。
燈也摸出吉他。
一般來說,獨奏很簡單,要合奏就有些困難。
但或許是因為他們一直都在一起練習,也有可能是不知怎麼就很有默契,每次都能完美的合奏出一首歌。
唱歌的時候也是。
一個人也能完成的很好,可是兩個人就會迸發出不隻是加倍的化學反應。
很暢快。
中原中也有些肆意的笑起來,揉了揉燈的頭,“再一首?”
“嗯!”燈同樣很開心的說。
一首又一首。
兩個人有些忘我的彈奏歌唱著,聲音不算大,卻悠悠揚揚的,隨著風、隨著水流,慢慢飄向遠方。
坐在他們附近的遊客不知不覺變得越來越多。
像是被吹笛人的笛聲吸引,一個個心甘情願的來到他們身邊。
不過他們明顯不是特地來表演的藝人,隻是自己彈奏著練習而已,遊客們便也隻是靜靜地坐在附近欣賞。
然而中原中也和燈都不知道遊客們是為了他們過來的,還以為隻是風景好,才吸引了其他人。
他們彈奏的儘興了,便放下吉他,對視一眼,同時笑起來。
“太青春了。”中原中也感歎道。
“中也本來就不老!”燈說。
中原中也輕輕笑了一下,“是啊。”
他們收好吉他,又望著湖水發了會兒呆。
附近的橋上有穿著和服的幾名觀光客經過。
大概是第一次穿和服,走路的動作和姿態都有些不自然,看著有些辛苦。
話說回來,燈好像還沒穿過正式的和服。
中原中也想。
明年一月,燈也要參加成人之日吧?
之前在橫濱時,他已經帶燈去定製不少衣服了,從西服到和服,有可能會需要用到的都先定製幾套起來。
但是因為燈的身體還沒養好,還是有點太瘦了,就沒多定製幾件。
等養好了,再去弄幾套合身的衣物。
他想著,問道,“想不想試穿看看?和服。”
燈看看橋上慢吞吞經過的人,又看向他,“可是之前做的和服沒有帶來。”
“沒關係。”中原中也道,“京都有很多可以買成衣的地方。”
雖然不是定製的,大概不會非常合身,可是隻是買來穿穿看而已,沒必要太過講究。
燈乖乖點頭,“好呀。”
但不是現在。
他們還要沿著鴨川散步。
“可以順便走去買。”中原中也道,“鴨川三角洲附近有家和服店,是紅葉大姐的朋友開的,質量很好。”
“嗯。”燈又乖乖應聲。
中原中也站起身來,拉了燈一把。
燈順著他的力道站起身。
他們拿起吉他和背包,從草地上離開。
有些為了聽音樂過來的遊客不免有些小失落,偷偷看向他們的身影。
中原中也終於察覺好像哪裡不對勁,先低頭看看自己是不是有哪裡儀容不整齊,再轉頭看看燈。
一切都好好的,沒有什麼問題。
……那些人在看什麼?
應該沒問題啊?他們剛才也沒做什麼太親密的舉動吧?
中原中也有點茫然的想著,默默離開原地,沿著步道繼續往鴨川上遊走。
旁邊依然是長著草的、往河川凸出去的土地。
前麵就是五條大橋。
中原中也忽然想起來,“對了,我們剛才坐的那裡是個曆史遺跡。”
雖然沒有任何牌子或石頭標示,可是其實那裡原本是刑場。
“刑場?”燈問。
中原中也笑了笑,“就是斬首罪犯的地方。和現在不一樣,當時的人們同樣見慣了死亡。”
那時京都鴨川附近已經很繁華了,為了殺雞儆猴,官方會在六條河原進行斬首工作,再掛到三條大橋上去。
是現在完全無法想像的殘酷血腥景象。
但當時的人和現在大多已經習慣和平安寧的人們不同,對血腥與死亡司空見慣。
即使是在繁華的京都同樣如此。
時光流逝、史書翻篇。
到了現在,六條河源隻是一個寬敞的、風景不錯的地方,有不少情侶和家庭會像他們剛才那樣停下來休息。
又有多少人知道在很久以前,那裡流過無數罪犯的血?
處刑過的罪犯裡最有名氣的,大概就是豐臣秀吉的外甥豐臣秀次。
“豐臣、秀吉?”燈重複了一遍。
“是一個很久以前的……掌控權力的人。”中原中也想了想,“有點像首領那樣,可是豐臣秀吉掌控的權力比較官方,整個城市的人都要聽他的話。”
“唔。”燈思考幾秒,“就像以前發配給券的人一樣?”
“差不多吧?”中原中也道。
燈回頭看向他們來時的地方。
中原中也也回頭看過去。
人們依然坐在那裡。
幾隻飛鳥從水麵輕點而過,從對岸飛過來,停在河原邊沿。
一切都祥和又平靜。
“以前發生過很多很多事。”燈說,“可是過了很久,就沒有人知道了。”
中原中也頓了頓,低聲道,“是啊。”
他抬頭往上麵的車道看了一眼,又道,“我們剛才經過的那座橋旁邊有個石碑,還看得見嗎?”
距離已經有些遠,反正他已經看不見了。
燈稍微換了個位置,踮起腳尖,努力往中原中也說的位置看過去,“……看不見,被擋住了。”
中原中也默默看了眼他踮起的腳尖,輕咳一聲,“沒關係。”
燈就又站穩了,好奇地問,“石碑?”
“就是一塊石頭而已。”中原中也道,“石頭所在的位置,是很久以前基督徒殉教的地方。”
燈當然聽不懂,一臉茫然的問,“七督、殉教?”
“是基督。”中原中也隨口糾正道,“那是一個外來的宗教信仰。以前的掌權者有段時間會把信仰這個宗教的人抓起來燒死,大概就在那塊石碑所在的地方。”
燈想了想,又想了想,不解的問,“為什麼呀?不能信其他城市的神明嗎?”
“不是城市,是其他國家。”
中原中也說著,腦中迅速冒出一些以前被迫讀過的曆史知識。
雖然已經有點忘記了……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發生過很多事吧。雖然當時殺的人裡還有很小的幼兒,可是也不能單純認為當時的掌權者無緣無故的迫害他們……怎麼說呢,是有一些曆史緣由的。”
燈滿臉疑問的看他。
中原中也老實的說,“我不太記得了。大概就是曾經有信仰基督的外國人迫害過當時的日本人,導致掌權者對整個教派都有敵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