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往前,再慢慢往前。
停下來、繼續走,再停下來、又繼續走。
中原中也一開始還能計算行走的天數,到後來也有些算不清楚了。
大概是一個禮拜吧?
還是兩個禮拜?或是更久的時間呢?
在一片白茫茫的風雪之中,除了天黑下來之外,一整天的光線都差不多。
時間像是完全失去存在的意義,在無意識之間又緩又快的流逝。
今天是燈騎車。
中原中也坐在他後麵,靜靜望著周邊的城市景色。
他們已經離開高樓大廈齊聚的地方,現在周邊房屋頂多隻有五層樓高,可能進入郊區,或是進入住宅區。
這是一個……很擁擠的城市。
不是屋子密集,而是很多屋子之外的東西。
無數粗細不一的水管蜿蜒攀附在道路邊,從屋子與道路相接的底部不斷往上,延伸到窗戶邊、屋簷下,直接穿進屋子裡。
電線杆非常密集,幾乎每走兩步就有一個,筆直林立在街燈兩側,頂部做成類似樹枝的模樣,水管也蜿蜒的攀附在上頭,就像和水管共生的某種人造植物。
神奇的是,房屋的大門和窗戶邊竟然都沒有被密集的電線杆占據,不知道究竟怎麼建造起來的。
電線杆密集,天空中隨意橫切的電線也很多,密密麻麻的遍布著。
水管、電線杆、電線,街燈和房屋。
大概能容四輛車並行的寬敞街道,視覺上被擠的有些逼仄。
白雪茫茫。
目之所及的東西上頭都積著厚重的雪、結著尖銳的冰柱。
太宰治哈了兩口氣,盯著煙霧往上飄,順著望向電線上結著的冰,“如果有冰直接掉下來插進腦子裡,場麵一定很美好。”
“有鋼盔擋著。”燈說。
“鋼盔哪裡擋的住。”太宰治說,“會直直插下來,腦袋就啪一下破掉!”
怎麼說呢,中原中也其實也這麼想過。
因為真的很尖。
而且就在頭頂上。
“不會掉下來的。”燈非常樂觀的說,“掉下來之前我也會聽到聲音!後麵、我們剛才走過去的地方,就有掉下來的。”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忍不住道,“聽起來更可怕了啊!”
他回頭看了一眼。
果然看見遠處一根碎裂的冰柱落在雪地上,隨著他們繼續往前,離他們越來越遠。
真的很恐怖啊!
“真膽小。”太宰治嫌棄的說。
仿佛最先說冰柱會掉下來的人不是他。
中原中也懶得理他,漫無目的環顧四周的目光開始注視起電線上的冰柱。
“中也不用看那個啦。”燈說,“沒那麼容易掉下來的。”
中原中也默默應道,“嗯。”
話是這麼說,還是有點擔心。
冰柱的重量將電線微微下壓,帶出點細微的弧度。
這就是懸在頭頂的刀鋒嗎……
中原中也在心裡吐槽一句,第無數次懷念起無法使用的異能力。
這條路應該是主乾道,寬敞平直,常常有較為狹窄一些的岔道。
太宰治拿起望遠鏡,直起身體,朝著遠方觀察片刻,“快到醫院了。”
“快到了嗎?”燈想了想問,“等一下要轉彎?”
“不是下一個彎。”太宰治說,“還要再往前走一點。”
“哦。”燈說,“要轉彎了和我說!”
太宰治沒有回答,隻是擺了擺手。
往前走,再往前走。
房屋逐漸變得稀疏。
沒有房屋的阻礙,電線杆反而越來越密集,到最後甚至緊緊相連,街燈也不再單獨設置,而是直接嵌在上頭,成為與電線杆共生的植物之一。
中原中也實在很難理解這裡的城市設計。
生活在這種城市裡,感覺透不過氣。
“要轉彎了。”太宰治道,“前麵那邊。”
燈順著他的話,拐進另一條路。
這條路旁邊依然林立著無數電線杆,比隻有幾層樓的房屋還要高,在上頭投下不少陰影。
佇立的電線杆一直延伸到前方某個占地遼闊的建築前,才戛然而止。
高度同樣隻在五、六層樓左右,不過和這條街上更為低矮的房屋相較起來高了不少,可以從電線杆掩映之間窺見蹤跡。
“那個就是醫院嗎?”燈問。
“嗯。”太宰治繼續拿著望遠鏡看,“……保存的還可以,不錯不錯。”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抵達醫院之外。
遠遠的看不太出來,走近了才能看見醫院的完整模樣。
最前方兩棟相鄰的主建築內側各自向裡傾斜,中間形成寬廣的三角形通道。
……似乎也不算是兩棟建築,由於頂部相連,看起來更像是一棟底部開叉的建築。
外牆邊的玻璃竟然還殘存著,雖然也有隻剩下水泥外框和鋼筋支架的部份,但是竟然稀稀疏疏的,沒有多少損壞的地方。
是目前中原中也看見保存最完好的建築。
主建築前還有一個平坦的廣場,上頭立著一根根的石柱,和密集排列的電線杆似乎異曲同工,底下則是一格一格菱形的鐵。
依舊是中原中也看不懂的設計。
沿著道路走,進入三角形通道,再往前麵走一點,建築中央兩側分彆有個入口,一邊應該是急救中心,另一邊是門診或住院大樓。
隻是猜測而已。
畢竟沒有看見任何一個寫著字的牌子。
“要走哪邊?”燈問。
太宰治沒有猶豫的說,“右邊。”
燈就將車子打了個彎,拐到右邊的入口前停下來。
就連普通的民宅裡都可能還有電,醫院裡當然也還有電。
裡頭的白熾燈頑強的工作了不知道多久的時間,不過雖然稍顯暗淡,但沒有看見輕微閃爍著、似乎即將壞掉的,用的可能是特彆好的那種燈。
寬敞的大廳裡顯得一片亮堂。
門口落了不少碎石塊,裡頭倒是稱得上整潔,沒有多少石頭掉落。
中原中也環顧四周。
兩邊都有一排深灰色的硬質椅子,正前方是個圓環狀的水泥台子,可能是受理病人入住的前台。
環狀桌子的兩邊各有一道通往後方空間的門。
桌子內部有大概六、七個機械整齊的排放著,不知道是有人去排的,還是機械自己排排站在一起,同時失去“生命”。
牆上和桌上,甚至是地麵上,都有零星的幾何圖形,或大或小,出現的頻率高的驚人。
“繃帶、繃帶——”太宰治心情很好,甚至開始唱起奇怪調子的歌,“有了繃帶——就可以、抵禦寒風——”
“不能吧?”燈認真的聽著他的歌詞,認真回答,“繃帶很透風的。”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太宰治張口就來,“就算透風,也是多一層貼身的保護,可以保持身體溫暖。如果找到很多繃帶,你要不要也纏纏看?”
中原中也唇角的笑意瞬間消失,“彆拿你奇怪的癖好洗腦燈啊!”
“感覺不太好行動耶。”燈稍微彎彎手臂,想像了一下,“關節好像會卡卡的,如果沒受傷的話,弄那個不太方便吧。”
“習慣就好了啦。”太宰治繼續慫恿,“纏纏看?纏纏看嘛!”
“唔、”燈猶豫了一下,“還是算了。”
中原中也舒了口氣。
他可不想看見燈被帶壞。
太宰治有點失望的歎了口氣,“真是的,纏繃帶很溫暖耶。就像回到母親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