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的聲音打破帳篷裡的寂靜。
燈眨眨眼,抬頭看看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也抬頭看他,麵麵相覷幾秒,同時笑起來。
太宰治有點嫌棄的說,“才過多久就肚子餓了?”
“也渴了。”燈很誠實的說。
活著就是要吃東西喝水。
他們走出帳篷。
帳蓬外依然維持著昨天、不,是前天晚上的模樣,隻是多了一件掉在地上的毛毯。
中原中也突然想起自己醒來時的情況,質問道,“混蛋太宰,你該不會把我從帳篷裡丟出來吧?!”
“我怎麼可能做這麼無聊的事。”太宰治很無辜的說,“是神明把你們吐在這裡。我力氣這麼小,把燈帶進帳篷就很吃力了,總不能拉著你的腳把你拖進帳篷裡吧?再說了,我還有拿毯子給你蓋耶。”
他一連串辯解的話語中間都沒什麼間隔,中原中也完全插不進話。
太宰治繼續道,“你不要因為想把我從帳篷踢出來,就幻想我也會做這麼可惡的事。”
很冠冕堂皇的樣子。
中原中也冷笑一聲,也懶得多說什麼了,“你坐幾年辦公室,體術已經從中下變成下下了,真可悲。”
太宰治毫不在意的攤攤手,“我是腦力派,本來就不需要太好的體術。”
中原中也懶得理他了。
燈終於消化完太宰治說的一長串話,也終於有機會開口,擔憂的問,“中也睡在外麵一天一夜嗎?有沒有著涼?”
“我沒事。”中原中也道,“應該沒著涼,身體沒有不舒服。”
“這裡又不冷。”太宰治也說,“我還拿毯子給他蓋了,不會著涼啦。”
燈鬆了口氣,“那就好。”
三個人還是和前天晚上一樣圍坐在一起,可是中原中也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了。
是因為自己搞清楚心裡的想法,又被神明吞進肚子裡,仿佛又死過一次的關係嗎?
除此之外。
他默默瞥了一眼太宰治。
雖然看起來和平時一樣,但是直覺告訴他好像哪裡不太一樣。
“……我問過神明了。”太宰治忽然說,“要前往最上層的方法。”
燈眼睛一下子亮起來,“是什麼?”
“從這一層的聯絡塔上去之後一直往南走,就會看見基乾塔。”太宰治說,“可以從那裡去到最上層附近。”
“基乾塔?”燈問,“是博士說過的,有不同用途的聯絡塔嗎?”
“不能單純說是聯絡塔。”太宰治說,“應該是支撐整個階層都市運作的重要設施。”
“支撐著整個城市的……”燈微微瞪大眼睛,“好厲害!”
太宰治笑了一下。
燈又問,“最上層會有什麼呀?”
太宰治停頓片刻,“大概是……能活下去的希望吧。”
中原中也沒打算瞞著燈,直接問,“是可以離開這個世界的裝置嗎?”
太宰治模棱兩可的回答,“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能離開這個世界的?”燈問,“就是、去其他的世界?”
“嗯。”中原中也道,“這個世界要死去了。人類能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大概就是離開這裡吧。”
燈看了看太宰治,又看看中原中也,“會到橫濱嗎?”
“我也不知道。”中原中也說。
太宰治沒有回答。
燈想了想,“中也想回橫濱嗎?”
中原中也不知怎麼,突然察覺這個問題的答案非常重要。
不能隨意的對燈回答是或不是。
他斟酌了一下,“當然會想回去,可是回不去也沒關係。我在那裡已經是個死去的人了,回不回去……都沒有關係。”
他和太宰談過之後,也認真思考過了。
他在橫濱不是無緣無故的失蹤,是使用汙濁到了極限、生命即將走到儘頭時,忽然來到了這裡。
在解放汙濁之前,他也早就做好了死在戰場上的準備。
這條命……是撿回來的。
是燈撿回來的。
如果沒有燈在雪地裡撿到他,即使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汙濁因為世界的規則壓製而停止,他也會凍死在原地。
不是因此就要以身相許,這種事怎麼可能會在Mafia身上出現。
他隻是……結合太宰說的話、自己當時給太宰的答案,因此想通了而已。
已經足夠了吧。
從他決定豁出性命解放汙濁的那一刻,所有他牽掛著的、橫濱的一切,或許都從肩膀上被卸下了。
戰鬥時當然還是牽掛著。
即使臨死之前也還牽掛著。
但他真的在橫濱“死去”了,被他留在橫濱的友人、下屬、所有的一切都必須在他死後繼續往前走。
已經死去的、來到另一個世界的他,或許也該放下一切往前走了。
他輕輕歎了口氣,微微彎起唇角,“雖然沒有真的死,可是死過一次之後,一些想法好像就會變得不太一樣啊。”
太宰治涼涼的說,“就是變得不負責任了。燈,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千萬不能要!”
燈哪知道他說的什麼要不要的到底是什麼意思,隻是按照字麵來解釋,“我不會不要中也的。”
就算中原中也知道燈不清楚太宰治在說什麼,聽見燈說的話,還是有那麼一點小羞澀。
什麼要不要的啊、咳。
他輕咳一聲,決定先反駁太宰治的話,“什麼不負責任?真正不負責任的人是你!我在上戰場之前把一切都打點好了,你留下的隻有一大堆爛攤子!”
“不會管理組織就說是爛攤子?”太宰治微笑著說,“我一手打造的帝國,有能力的人做夢都想接手,根本不會覺得我留下來的是爛攤子。”
中原中也冷笑一聲,“你夢裡的帝國?”
他們冷冷看了對方一秒,又同時嫌惡的挪開目光,盯著燈看。
燈茫然的左看右看。
兩個人還是同時盯著他不說話。
現在說橫濱怎麼怎麼的,竟然有點像在說前世的事。
……某種意義上,或許也真的是前世的事吧。
畢竟他們都本該已經死去了,也確實離開了原本的世界。
雖然不是人們認知中的地獄,但已經步入終末的階層都市,或許也不能說不像地獄。
可是。
真的身處其間,有時候反而會覺得……有些像是烏托邦。
中原中也看著燈,不知不覺有些出神。
燈看他們還是不說話,想了又想,腦袋上冒出小燈泡,“唔、是想牽手嗎?”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耳朵瞬間紅起來,“牽、牽牽牽……”
不是、怎麼突然又要牽手了?
他應該沒露出什麼不安的表情吧?!
雖、雖然牽手的感覺真的很好,但是、咳,想牽就直接牽啊……直白的問出來,讓人怎麼回答——
燈好像誤以為他的結結巴巴就是承認想牽手,挪挪身體,快快樂樂的握住他的手。
中原中也看了眼他們交握的手,微微撇過臉。
臉有點燙。
燈又問太宰治,“太宰要牽手嗎?”
太宰治沉默一秒,輕哼一聲,“我不想動。”
“哦。”燈乖乖應了聲,乖乖的沒有再說。
太宰治還是盯著他看。
燈眨眨眼,回想了一下他的話,伸長了手問,“牽手?”
太宰治還是沒有動。
燈一把握住他的手,有點遠遠地牽起來。
說遠其實也沒有非常遠,隻是沒有肩靠著肩而已。
中原中也瞥了太宰治一眼,嫌棄的不行。
想牽就牽啊,到底在鬨什麼彆扭?還要讓燈把手伸過去才可以?
……雖然在這點上,他好像也沒辦法說彆人。
不過,算了。
太宰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主動做,對他來說似乎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