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想找的是蘭波的詩集。
蘭波和魏爾倫,對他來說有著特殊意義的兩個人,一個在真正了解之前就已經一心求死般的被他親手擊殺了;另一個陷入自己的世界,因為種種原因,和他的交流幾乎僅限於工作相關的事。
直到他做好戰死的準備那天,直到他真的在戰場上力竭而亡、來到這個世界,直到現在,他和魏爾倫都不能說完全和解。
可是,也會想知道。
會想知道蘭波和魏爾倫……這裡的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雖然他知道平行世界的同位體和他認識的人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但是文字和情感之間可能也會些相通之處。
他還是想看看。
“這個世界的我的詩受到蘭波很大的影響。”中原中也對燈說,“還做了蘭波詩集的翻譯。”
燈看了看周邊的書架,“這裡沒有那個、翻譯過的詩嗎?”
“畢竟本來就是以法語為主的地方。”中原中也笑著道,“不需要特地放翻譯過的詩。”
不過也幸好這個國度使用的是法語,他能輕易地看懂。
燈眼花繚亂的盯著各種看不懂的字,“字長什麼樣呀,我可以幫忙找。”
雖然他看不懂法文,可是和之前找攝影集一樣,把文字的排列和形狀告訴他,他就能努力記住。
中原中也摸摸他的頭,“不用,沒有那麼難找。”
按照這個世界的自己生存的年代往前推一點,就可以找到詩集所在的書架位置。
他準確的找到書架,目光在書架上逡巡了會兒,又往前走了一點,再次看了會兒,就伸手把《彩畫集》拿下來。
“和蘭波的異能力名一模一樣。”他低聲說。
燈好奇的湊在他旁邊看,看了看書名底下蘭波的名字,又抬頭看看書架,把其他幾本拿下來,“還有幾本。”
中原中也轉頭把魏爾倫的其中一本書也拿下來,“這是魏爾倫的。”
燈還是好奇的看看,又抬頭幫他拿了幾本書,“這些也是!”
中原中也把他拿著的書接過來,單手抱著,又碰碰燈的背,“我再念給你聽。”
當然不是念法文,這裡也沒有這個世界的他翻譯過的蘭波詩集,就是念……他自己翻譯的。
雖然不一定會翻譯的多好,可是他也想讓燈聽聽看……對他來說、對這個世界的他來說都很重要的人的文字。
燈眉眼彎彎的點頭,“好呀。”
他們目標明確的找到書,就再次回到二樓。
中原中也抱著書走到桌前。
燈跟著他走過去,還沒坐下,想想又道,“我去和太宰說一聲。”
中原中也頓了頓,“……嗯,去吧。”
他目送燈的身影隱沒在書架裡,才低頭翻開書。
也在書架之間翻書的太宰治,理所當然的聽見了燈的聲音,“太宰。”
太宰治懶懶的抬起頭,“回來了?”
“嗯。”燈乖乖點頭。
太宰治就又低下頭看書。
燈安安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就靜悄悄的轉身,要走回中原中也旁邊。
“等等。”
原本像是再次沉浸在中的太宰治,忽然開口喊住燈。
燈停下腳步,轉身應道,“嗯?”
太宰治坐在堆起來的書堆之上,注視著燈,低聲道,“過來。”
燈眨眨眼,乖乖走過去,站在地上散落的書籍前。
“再過來一點。”太宰治說。
燈低頭看看地上擋住去路的書,彎下腰整理一下,整齊的擺到一邊,才站到太宰治前麵。
笨的要命。
太宰治注視著他,半晌沒有說話。
燈也沒有說話,隻是乖乖巧巧的和他對視著。
……真的很笨。
太宰治稍微傾身,好一會兒才抬起手,碰了碰燈的臉頰,順著揉揉燈的後頸。
燈還是乖乖站著讓他揉。
太宰治無意識彎起唇角,過了會兒才道,“……我拿到書的時候,和你現在差不多大。”
為什麼會突然想訴說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想。
燈認真的看著他幾秒,輕輕握住他的手。
太宰治微微笑了一下,看了看被燈握住的手,極輕的舒了口氣。
他從來沒有和人說過這些事,可是……和燈傾訴一下,也沒關係的吧?
一定沒關係的。
他聲音很輕、有些漫不經心一樣的微笑起來,“我在‘書’裡看見的第一個世界,就是和我所在的世界發展幾乎一模一樣的……我如果沒有得到書,就會一直發展下去的未來。”
從他拿到書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已經獨立出來,成為另一個世界了。
又或者說。
他的世界就是注定要以“他得到書”這件事作為分歧點,成為一個新的世界線。
當然,他得到書之後的做法、不同的連鎖反應,也會衍生出一個又一個數不清的平行世界。
無數的、或許比天上繁星還要多的平行世界裡,無數個經曆相似的他共同經曆過的——失去友人的無力感,讓他決定行動起來。
他會慢慢告訴燈。
動機、過程、結果,因為看了太多太多不同的世界而產生的迷惘,他都想告訴燈。
就像……
就像中也將他風光的、不風光的經曆都告訴燈一樣。
他不太喜歡訴說自己的事,可是如果告訴燈的話,是沒有問題的吧。
畢竟這個世界也沒剩幾個人了。
反正燈剛撿到他的時候,他都已經在昏迷中哭過不知道幾次了。
他的聲音很輕。
藏書室很大,隔得遠一點就什麼動靜都聽不清楚。
在書桌前看書的中原中也當然也聽不清楚。
可是他好歹也能知道原本隻是去和太宰治說一聲的燈遲遲沒有回來。
他盯著手中的書,慢慢的就有點看不下去。
雖然知道這樣不行,畢竟燈不可能一直和他待在一起,一定會有像這樣和太宰單獨相處的時候,還是有一點心煩意亂。
他看著書頁,忍不住去聽藏書室裡的其他聲音。
什麼都聽不見。
不過,太宰大概在和燈說話吧?
會說什麼呢?
他不像太宰治一樣對人心的把控程度很高,知道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基本上會做什麼、會怎麼做。
要讓他推測普通人的想法還可以,可是要推測太宰治的想法,實在太強人所難了。
即使大概知道太宰不會那麼輕易地把那層薄薄的一戳就破的窗戶紙戳破,可是太宰到底會不會一個激動就對燈說了什麼,他也不太確定。
……雖然很想像太宰剛才一樣大大方方的讓燈和他單獨相處,還是很不放心。
畢竟是那個毫無道德觀念的太宰啊!
中原中也說服了自己,終於站起身來,朝著燈剛才走的方向過去。
離得近了,就開始能聽見太宰治的聲音。
輕輕微微的,完全聽不見內容。
如果不是中原中也的五感也很敏銳,就要走到非常近的地方才能聽見聲響。
太宰治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有可能是在和燈說什麼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的事。
中原中也也不打算偷聽,沒有特意隱藏腳步聲,也沒有特地將動靜和聲息消除,甚至故意喚了聲,“燈?”
燈的聲音很快傳出來,“在這裡!”
中原中也便順著聲音走過去,沒多久就看見燈和太宰治的身影。
很好,很正常……
哪裡正常了啊!
燈整個人都被抱著坐在太宰腿上啊!!!
發生什麼了?怎麼才沒幾分鐘時間而已,這邊的進度好像瞬間加快了?!
太宰治悠悠哉哉的轉頭看他,放在燈腰腹上的手還挑釁一樣的收緊了點。
中原中也原本還算悠閒的腳步也瞬間加快,“燈?怎麼坐在那裡?”
燈動動身體,好像想下來。
被燈坐著還動了動的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