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029(2 / 2)

寒門天驕(科舉) 清涴 19583 字 8個月前

蕭景曜念書的時候,蕭元青和劉慎行是絕對不會胡鬨的。他們兩個分頭行動,劉慎行跑去府城各大酒樓到處轉悠,看看這些大酒樓有什麼過人之處。蕭元青則去找了牙人,讓牙人找個手腳麻利又老實的婦人,負責這段時間洗衣做飯這些事。

蕭景曜沉下心來,一篇文章一篇文章仔細研讀分析,全心全意沉浸在文章之中,結合後世分析

的儒家思想的演變,以及孔孟荀等人的生平事跡?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再結合他們三人所處的時代背景,驀地豁然開朗。竟有種隔著遙遠的時空同先賢們遠遠對話的感覺。

要是孫夫子在這裡,看完了蕭景曜最新的文章,必然又要感慨一聲蕭景曜天賦的可怕,文章精進速度如此之快。

簡單來說,蕭景曜過目不忘的記憶力隻是讓他單純地記下儒家經典著作,他沉穩的心境讓他能快速理解文章的意思。許多讀書人也就隻停在這一步為止,滿嘴聖人之言,卻不得其法,無法更進一步。

而蕭景曜現在,是在理解的基礎上,有了自己的感悟,和其他人照本宣科不同,蕭景曜的文章,已經能做到文采斐然的同時,還能用儒家思想理論聯係現在的實際問題,給出一份不管讓文采派還是實乾派都非常滿意的文章。

感謝後世的教育體係,語文課都是聯係作者生平和他所處的時代背景一起來分析作者的思想感情。蕭景曜熟練地用上了這一套體係,成功比現在有部分還隻會張嘴閉嘴“聖人有言”的讀書人們遠遠甩在身後。

其實這也是儒學發展到現在進入的一個誤區。先秦時百家爭鳴,學子們都有敢於創新和不斷進步的精神。孟子說人性本善,比他晚一輩的荀子就能提出不同觀點,順便把其他儒生罵了個遍,全都是他嘴裡的“賤儒”,掀起儒家內部大罵戰,其他儒生們互罵的時候還摒棄前嫌聯合起來噴荀子。

罵戰熱熱鬨鬨,後人看這段曆史隻覺得有趣。但認真分析下來,那時候的儒生們,還是有一股銳意進取的鋒銳之氣在的。不會覺得質疑聖人之言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而現在嘛…儒家思想成為統治階級唯一定下的學派後,聖人之言幾乎成了金科玉律,敢於質疑的幾乎被讀書人群起而攻之,看不到不同時代背景下儒學的局限性。

蕭景曜正好能跳出這個思維局限性看待問題,已經比許多讀書人強了。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現在的學識水平已經能吊打大齊眾多讀書人。還是那句話,境界是境界,學識是學識。人家寒窗苦讀幾十年也不是白學的,蕭景曜現在的水平肯定不能和那些舉人進士們相比。

但和現在要一起考府試的學子們來比的話,已經能吊打很多人了。

隻要天時地利不出大問題,蕭景曜覺得自己定的那個小目標還是有很大可能達成的。

離府試還有十天時,府城越來越熱鬨。蕭元青某天高高興興地跑過來向蕭景曜獻寶,“曜兒你看!這可是前兩年的府試試題,我好不容易才人堆裡擠進去搶著買來的!你好好看看,正好做一做題目,看和縣試有什麼區彆。”

蕭景曜沉默一瞬,默默歎了口氣,“爹,你是不是忘了,嚴知府給我的信中,就有府試真題?”

作為常明府的知府,每年府試必當考官的嚴知府,能拿到往年府試真題,那真是再正常不過了。上回蕭元青來府城,嚴知府讓他給蕭景曜帶的信中,自然就有往年的府試真題。

嚴知府欣賞蕭景曜這樣有真才實學的後

輩,在不違背律法和道義的情況下,嚴知府十分樂意幫蕭景曜一把。

蕭元青得意洋洋的表情僵在臉上,默默抬手捂臉,“我忘記了。”

“也不是忘了,就是見著一堆人哄搶試題,我腦子一熱就跟著進去搶了。”

蕭景曜再次無語,這種大甩賣搶購上頭的既視感……

蕭元青果然沒有做生意的頭腦。

見蕭元青蔫頭蔫腦地站在原地,蕭景曜拿出嚴知府給的府試真題,和蕭元青買回來的真題進行對比,笑著安慰蕭元青,“題目都是真的,我正好再做一遍。”

“這些天我又有了新的感悟,再做一遍真題練手,更有把握。”

蕭元青的眼神頓時就亮了,立即又興奮起來,“有用就好!我就說這些題目還是管用的。好歹能知道府試到底考些什麼題目呢!”

蕭景曜失笑。

劉慎行同府城的太白樓談了一筆大買賣,匆匆趕回家做生意去了。現在家裡就蕭元青和蕭景曜兩個人,負責洗衣做飯的婆子就住在附近,每天到了飯點前再過來給蕭景曜和蕭元青做飯。父子兩同住屋簷下,感情更深一層。

起碼蕭元青是這樣認為的,曜兒現在都不故意氣他了呢。

隨著府試的日期越來越短,常明府的氣氛越來越緊張。

其他七個縣的案首也到了,看到蕭景曜都吃了一驚,原本還有些倨傲的神情都收斂了不少。

常明府八個縣,這次前來參加府試的考生有近五百人,錄取名額卻隻有四十個。

考生們聽到這個消息後,更是頭皮發麻。

雖然聽起來這次的錄取率比縣試的錄取率要高,但這次來參加府試的考生,都是經過縣試卷出頭的卷王,實力超群,想在這五百人中脫穎而出,絕非易事。

哪怕知道蕭景曜這次可以通過,蕭元青還是被府城中緊張的氛圍所影響,買了許多香燭紙錢,成天燒個不停,還十分遺憾地對蕭景曜說道:“可惜祖宗牌位不在,不然的話,我們誠心誠意給他們上香,祖宗們一定會保佑你!”

蕭景曜無語,好一會兒才提醒蕭元青,“過猶不及,儘了我們的心意就行。”

蕭元青點頭,“反正你祖父肯定在家給祖宗們上供奉,我們表示點心意也行。嘿嘿,你是不知道,府城裡那座文昌廟,門檻都快被考生們踏破了。”

“文昌星君聽到那麼多人的請求,肯定忙不過來,還是我們拜祖宗好。”

聽著蕭元青萬分得意的話,蕭景曜忍不住想到,蕭元青以後不會和蕭子敬一樣,動不動就跑去祖宗上炷香吧?雖然這行為沒什麼可以指摘的地方,還會被人說孝順,但怎麼就覺得那麼奇怪呢?

府試的考試流程和縣試差不多,同樣要經過嚴苛的查驗後才能進考場。

但府試隻要考三場,同樣是一天一考,天黑時交卷,不用在考棚裡過夜。

蕭景曜這次抽的號牌不算壞,但也不算好。因為蕭景曜現在的號舍,正好對著考官們。蕭景曜一坐

下就對上了嚴知府那張帶著笑意的麵龐,眼神中滿是鼓勵和安撫。

坐在上首的應當是這次的學政,神情很是嚴肅,目光如炬,驟然向蕭景曜看過來,在看清楚蕭景曜稚氣未脫的麵龐後,眼神中明顯有了驚訝之色。

麵對這種考官們注視的情況,要是心理承受力不夠好的,頂著考官們打量的目光做題,怕是心態都要崩一崩。

好在蕭景曜心態穩得一批,大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趨勢,不管考官們投來怎樣的目光,蕭景曜都紋絲不動,摒棄一切外界乾擾,認認真真答題。

主考官對蕭景曜更好奇了,這年頭兒又沒有什麼考官不能走到考生身邊停留,乾擾考生作答的規定。主考官驚訝之下,實在忍不住離開了座位,朝著蕭景曜走來。

他倒是想看看,這個年紀隻有一位數的小孩能答出怎樣一份試卷。

巧了,第一天考的還是類似填空題的帖經。蕭景曜手拿把掐,都不用過多的思索,看一眼題目就直接寫答案。

隻是在落筆時謹慎了幾分,免得墨水汙了試卷。

即便如此,蕭景曜的答題速度還是十分驚人,讓這位主考官感受了一下來自神童的一點小震撼。

蕭景曜下筆如有神,從容作答,施施然交卷。

主考官目瞪口呆。

不遠處的嚴知府低頭掩飾自己嘴邊的笑意。主考官看向嚴知府,眼中的震撼之色還未完全褪去,“嚴大人,這位……”

“這是南川縣今年縣試的案首。姓蕭,名景曜。過目不忘,自幼有神童之名。”

主考官再次瞳孔地震,“過目不忘啊…怪不得他答帖經如有神助。”

第二天的墨義,蕭景曜依然輕鬆答完。

第三天的經義,難度明顯比縣試時高上許多。

這種讀後感的題目,如果隻是拾人牙慧照本宣科,很難出彩。好在蕭景曜有了全新的感悟,在空白紙上列好提綱後,沉心作答。

主考官就等著蕭景曜今天的經義答卷呢。帖經和墨義對過目不忘之人來說與送分題無異,主考官更想看看蕭景曜這位聲名遠揚的神童的經義到底答得如何,這才是看他肚子有多少墨水,見識有多深的關鍵一場。

蕭景曜覺得難的經義題,其他人同樣覺得難。在一眾考生皺眉沉思時,蕭景曜已經有了頭緒,並開始動筆列提綱。

考生們開始打腹稿時,蕭景曜的答卷已經寫完了一半。

看得主考官眼皮子直跳。

然後,蕭景曜又成了第一個交卷的考生,在主考官複雜的眼神中,從容走出考場。

“這…他是不是有些過於囂張了?”主考官忍不住問嚴知府。

一個尋常人家的小孩,見了這麼多官員,愣是一點惶恐之色都沒有。小小年紀就這麼狂妄的嗎?

雖然蕭景曜一言一行都進退有度,溫文爾雅又知禮,主考官還是在蕭景曜優雅的舉止中看出來了蕭景曜的強大自信。

等到蕭景曜一走出考場,

主考官就迫不及待地拿過蕭景曜的答卷仔細看了起來。良久,主考官才把考卷放下來,深深歎了口氣,神情震撼,“這就是天才嗎?”

嚴知府好奇地湊過來一看,同樣目光一縮,“以他的年紀和出身,能有這份見識,當得起天才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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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考官笑道:“恭喜嚴大人了。”

治下出了位神童,嚴知府這一任的考評不用愁了。

嚴知府拈須輕笑,卻不接這話。

主考官卻又將蕭景曜這份答卷看了又看,讚不絕口,“如此見解,當個秀才也是可行的。若是今年沒有另一位天才橫空出世,府試案首該當落在他頭上。”

蕭景曜不知道主考官會給他這麼高的評價。他隻是覺得這位主考官這三天對他過分關注了,一到考試就盯著他,有時候還走到他身邊看他答題,委實過分。

要是有投訴通道,就算蕭景曜沒被他影響考試狀態,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投訴他。

自己心態穩,不會被影響。萬一下一個倒黴抽到這個號舍的考生,沒有自己這樣的大心臟呢?豈不是又得明年再來?

蕭元青本來被前來赴考的考生們影響得十分緊張,在前兩場考試,蕭景曜都第一個出考場時,蕭元青瞬間就淡定了,還十分得意。

你們緊張,那是你們自己不行!看看我兒子,多麼從容淡定,一看就是有大出息的!

每次都第一個交卷,蕭景曜無形中給了另外七個縣案首不少壓力,幾人紛紛在心裡詛咒蕭景曜考試失誤,最好落榜,到時候他們就有由頭去嘲笑他。

顯擺什麼啊,誰不是個縣案首呢?就你能耐?

蕭景曜要是知道了他們的想法,定然嗤之以鼻。就這份心性,他們就已經輸了。覺得彆人提前交卷是顯擺,有本事你也顯擺一下啊?不行就閉嘴。

三場考完,府試也就落下帷幕。七位縣案首和一些嫉妒心強烈的人成天詛咒蕭景曜落榜。有人考完試就回家,有人則選擇在府城等放榜。

蕭景曜在府城有自己的宅子,當然是選擇看了榜後再回家。其他留在府城的學子,試探著向蕭景曜遞了帖子,想讓蕭景曜一起參加聚會。

蕭景曜本來想著同為考生,去參加一次宴會結實一些人也不錯。結果去了之後就見來赴宴的兩個縣案首你一言我一語地擠兌蕭景曜,其他人或明或暗地附和,有打圓場的,還假惺惺地來了一句,“他們不過是無心之言,並沒有惡意,蕭公子大人有大量,不會同他們計較吧?”

這麼低級的話術竟然還敢舞到自己麵前?蕭景曜當即微微一笑,說出來的話卻毫不留情麵,“嗯…我確實大人有大量,不過我若是算大人的話,你們應該算是快入土了?”

說完,也不等眾人反應過來,蕭景曜拂袖而去,臨出門時還留下一句,“相鼠有皮,人而無儀。”

這是罵人罵得非常狠的一句話。表麵來看,是蕭景曜罵他們一幫人聯合起來欺負小孩子,不知廉恥,沒有禮儀。但這句話的下一句是“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那就是明擺著罵他們去死了。

在場眾人當即麵色一變,想要罵回去,蕭景曜已經沒影了。氣得他們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暈過去。

“小子狂妄!看你能張狂到幾時!”

這是來自宴會之人的無能狂怒。

其他沒和他們同流合汙的考生忍不住搖頭,心胸如此狹隘,當真是一把年紀活到狗肚子上去了。就算你們在口舌上贏過了蕭景曜,讓他在宴會上受了氣,傳出去就很有麵子嗎?欺負一個九歲的孩童,當真好大的本事哦。

已經淪為旁人的笑柄而不知,真是一幫跳梁小醜!

得知這一場鬨劇後,其他心性正直的考生都忍不住反省自己的行為,是不是在不經意間也成了彆人眼中的笑柄。還好還好,他們沒有那麼蠢。

還在府城的主考官拍桌大笑,樂嗬嗬地對嚴知府說道:“這個蕭景曜當真是個妙人,竟然一點虧都不會吃。”

在普通考生的期盼中,半個月後,府試成績終於出來,蕭景曜高居榜首。

知道蕭景曜拿下府案首的那瞬間,曾經出言諷刺蕭景曜的那八名考生臉色十分精彩。

蕭景曜是寬容大度不計較彆人冒犯的人嗎?他不是。起碼對於這種都沒接觸過他,就對他心懷惡意的人,蕭景曜不會有半分手軟。

這麼好的機會,蕭景曜稍一思索,便決定痛打落水狗,笑眯眯地看著最先嘲諷自己的豐蓬縣案首,慢悠悠道:“可惜天不遂你願,真是遺憾。”

對方詛咒蕭景曜得最後一名,結果最後一名正是他自己,回旋鏢鏢鏢致命,將他紮了個透心涼。

聽聞蕭景曜這綿裡藏針的暗諷,再感受到周圍人投過來的譏諷目光,那人終於受不住打擊,以袖掩麵,匆匆離開,毫無通過了府試的欣喜。

蕭景曜眼眸幽深,如此小肚雞腸,想必這件事日後定然會成為他的心結,下一次院試,對方很大概率上不了榜。

蕭元青不知內情,高興得快要暈過去,好在他已經有了上次縣試的經驗,堅強地撐住了!喜笑顏開道:“我這就讓人回家去道喜!”

蕭景曜應嚴知府的約,在放榜後去拜訪嚴知府,肯定還要在府城多待幾天。

家裡人肯定等消息等得心焦,讓人前去報喜是應該的。

蕭景曜的身邊迅速圍了一群前來道賀的人,仔細一看,都沒有上次赴宴的人。蕭景曜臉上的笑容真切了幾分,溫聲道:“多謝大家,若是大家不嫌棄,便一同坐下,我請大家喝杯薄酒,散一下喜氣。隻是我年幼,不能喝酒,還望大家見諒。”

“蕭公子客氣了,你年少才高,又舉止大方,倒是我們占便宜了。”

如果蕭景曜隻說請大家喝酒,那在場的學子怕是沒有人有那麼厚的臉皮讓蕭景曜一個小孩子請客。但蕭景曜用的是散喜氣的借口,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這種神童的喜氣,誰不想沾一沾呢?

於是蕭景曜在罵完人後,一點壞名聲都沒傳出來,名聲反而更好了。

關注蕭景曜的主考官再次拍桌子,“這小子成精了,硬得起心腸,也軟得下身段,天生就是做官的好料子!”

蕭景曜則陪著眾人一道閒聊,有人拿問題請教他,他也毫不猶豫地耐心說出自己的見解,言語文雅,毫無驕矜之色,還時不時誇讚對方某些句子,雖然歲數比眾人小許多,但仍然以從容溫和的氣度,讓所有人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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